一. 靈之殿(上)(1 / 1)

群青之塔 霜野夏詩 2693 字 8個月前

我仿佛置身於世界的起源,所有的事物都藏身在一片黑暗當中。   看不到萬物的形體,但萬物卻又真實地存在著。光在何處呢?如果連光都沒有被創造出來,那麼我眼前的這片黑暗,又從何而來?   置身於這片黑暗當中的我,沒有觸覺,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唯一能夠做的,似乎隻有思考。   意識驅使著我向前移動著,就像靈體一樣,漂浮在深淵之上,沒有起點,也不知要在何處停留。但腦海中總有一個想法,催促著我,一直走下去,不要停下腳步,就像是有人在對我發號施令。   在這一片混沌當中,又會有什麼東西在等待著我呢?我想象不到,也無意去深究,這一切就像是夢境,現在最為緊要的,是讓自己從這場夢中醒過來,然而我就算不斷暗示著自己,也無法將自己從沉睡當中喚起,意識控製不了身體,任何努力與嘗試都是徒勞。   突然間,在我的周圍出現了仿佛從亙古傳來的聲響,邈遠而空靈,似乎在昭示著時間開始了流動,然後我聽見了自己的呼吸,腳下也終於有了堅實的地麵。一抹光亮出現在視野的盡頭,隨著我慢慢地向它走去,一扇由燭光照亮的棕色木門出現在了遠方。   我就像是身處一座與世隔絕的房間,在被動地體會了意識從無到有的過程之後,馬上又被引導著離開。   我來到那扇木門麵前,在握住門把手之前,我回過頭去,想要看看曾經在黑暗當中走過的這段路程會是怎樣的光景。然而仿佛是什麼力量有意不讓我得償所願,盡管燭火映出了眼前的大門,但身後的那條路,卻沒有被光線照亮絲毫。   “推開這扇門。”   腦海中出現了這樣的聲音,我轉動把手,微微用力,門背後的景象便如風景畫一樣,在我麵前鋪開。   引入眼簾的是一間石質廳堂,地板與墻壁都鋪設著花紋顏色各異的花崗巖與大理石。粉紅色的拋光花崗巖石柱支撐著穹頂,陽光從屋頂上的圓形開孔傾瀉而下,照射在藍灰色的大理石地板上。地板上的圖案粗略看去似乎有些眼熟,但我的注意力馬上就被這間廳堂中的另一個身影吸引。   那是一位身著白衣長裙的長發女人,正在有節奏地踏著步子翩翩起舞,一刻不停地旋轉著。白色的裙擺隨著身體的轉動,像雨傘一樣撐開,烏黑的長發也伴著她的舞步,輕快地上下翻飛。大廳裡十分寂靜,輕盈的舞步沒有發出聲響,在靜默當中,她右臂伸展,左手放在胸口,保持著身體的旋轉。   “就這樣一直轉下去,頭不會暈麼?”   我心裡沿著大理石廳的邊沿慢慢行走,遠遠地觀察著這位安靜的舞者。她的身姿綽約,舞動起來時,則更顯曼妙,舉手投足間,都能感受到向外散發的優雅與從容——這具形體對我來說有一絲熟悉的親切感。   支撐著穹頂的柱子一共有七根,均勻地分布在大廳的中軸與兩側,每根柱子上都嵌有七枝燭臺,那裡燃著微弱的燭火,照亮陽光無法觸及的角落。在沿著大廳的外圍走過一圈之後,我向那個舞者靠近,地板上的圖案也逐漸在我眼中變得清晰:中央是一個巨大的輪盤,上麵雕刻著幾個我並不熟知的符號與字母,輪盤的四個角落,則是天使、老鷹,以及長有翅膀的牛與獅子,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我認不出的神獸與人麵。   我心有所覺,把心緒重新集中在眼前的舞者身上。隨著距離逐漸接近,我終於看到了她的麵容——讓我有些意外的是,在這裡起舞的竟然是池諭佳。然而她並沒有覺察到我的存在,我也無意打擾她,就這樣遠遠地看著。我與她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意識飄向久遠的回憶。   思緒離開這座大廳,開始在腦海中搜尋著過去的記憶,然而就在這時,我的周身突然傳來了震耳欲聾的聲響。地麵在某種不可知的力量驅使之下劇烈震動,地麵與墻壁出現了裂痕,突然開始分崩離析。我急忙回過身去看向大廳的中央,卻發現諭佳正在舞動的身影在一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又一聲巨響之後,強光從各處裂縫中滲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地磚與墻麵紛紛坍塌,而我也跟著一起陷入了那發出耀眼光芒的深淵之中。   炫目的白光加之無法心安的下墜感讓我緊緊地閉上了眼睛,終於,意識逐漸消散在這無窮無盡的下落當中。   重新睜開眼時,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方春色淡然的庭院,我就身處在環繞四周的回廊裡,坐在略帶涼意的木製地板上。庭院裡有一棵正在盛放的櫻花樹,微風吹拂,粉色的花瓣如雨點般紛紛落下,點綴在一位站在樹下的少女肩頭。少女穿著白色的上衣與深藍色的劍袴,手握長劍,在庭院中靈巧地揮舞出各種招式,劍鋒過處,點點花瓣工整地一分為二。   記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這正是我三四歲時常去的那方偏僻的庭院,眼前的少女自然是依舊年少的池諭佳。我站起身來,一邊沿著回廊安靜地踱步,一邊欣賞著她如同舞蹈一般的劍術。   少女的身後,房間的大門打開著,門口坐著一位五官清秀的女人,她身著黑留袖,盤起發髻,舉止優雅地握著長煙袋,粉麵含春地看著諭佳——這便是我的叔祖母。在悠閑地抽了幾口煙,又對少女的劍法點撥了幾句之後,她放下了煙具,拿起放在一旁的信封,信手撕開了封口。   一點鮮血滴落在她麵前的榻榻米上,我心裡暗自一驚,再看向女人時,她的右手已經被利器割開了一道傷口——那枚信封的封口處被人粘上了鋒利的刀片。這大概是來自於某個仇家的死亡威脅,身為秘儀師,收到這樣的信件倒也稀鬆平常。   看著自己流血的右手,女人並沒有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