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想來,我在這座修道院待了還不到三天,就又要匆匆離開,似乎事情的緊迫程度並不允許我在這樣一個天高雲闊的地方悠哉遊哉。在回房間收拾完行李之後,我和神穀又站在寬敞的中殿當中,等待著啟程出發。 雖然住處與經濟問題有了著落,但我們完全不知道李維先生交給我們的事情該從哪裡入手,在收集情報方麵,我甚至還沒有入門,而神穀看上去也並不是那種消息靈通的人。也許是要等到所有人員就位之後,再統一開始下一步的行動。但是在那之前,我有了我自己的疑問:“神穀小姐,你不覺得李維先生對我們隱瞞了什麼嗎?” 我望向修道院的彩色玻璃窗,裝作十分隨意的樣子問身旁這位預計要和我相處很長時間的女士。她緩緩點了點頭,皺著眉將雙手抱在胸前: “他隱瞞的東西可不止一星半點兒,不知道是想在日後出現重大變故時能和我們撇清關係,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我和他一直都在相互利用,所以經常會有意無意地去猜忌他的目的,所幸他並沒有動過什麼歪心思。” “那看來你的警惕心實在是高,不知道有一天你會不會也突然對我開始有意無意的猜忌……” 她扭過頭帶著些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隨後又嘆了一口氣,仿佛是為了打消我的顧慮一般地說: “並不會,我們不是互相利用的關係。李維先生不是說過麼?讓你跟著我,至少這點誠意我還是能拿出來的——前提是你能對得起我給你的誠意。” 不得不說,就算是極為普通的對話,她也會帶著十分明顯的威壓,不知道是有意為之,還是長年累月之後積累下來的習慣。不過看上去,她應該沒有表麵上看上去那麼不好打交道,於是我堅持不懈地繼續嘗試和她搭話: “如果聖座透露給李維先生的信息,和寄到聖座的那封威脅信的內容一致,那‘真木智雪’說的話就和李維先生收到的信件說法有出入,那個人給李維寫的信裡沒有提到此人受到‘天啟’和毀滅聖座這些內容。但是為什麼李維先生沒有把那封信的原文拿給我們看?是因為信裡還說了某些不能讓我們知道的事情麼?” 我向看起來心思縝密的神穀提出了李維先生身上的諸多疑點——哪怕這樣的話題其實並不適合用來和一位並不熟絡的女性搭訕。果然不出我所料,神穀隻是搖了搖頭,似乎並不想現在和我討論這些事情,但她還是溫和而禮節性地笑了笑: “秋洋,當下我對這些事情的認識,可能還不如你思考的那般細致。這件事情已經讓我有些傷腦筋了,總感覺……你讓我想到了十幾年前我遇到的一個人,那個人和你差不多,思維很敏銳,不過當時把我煩得夠嗆。” “那我猜,當時的你應該沒少對他刻薄吧?不過我感覺你對我已經保持了相當大的寬容了,但是……有些時候你說話確實會讓人覺得有些壓力大,真的。” 我直接把心裡嘀咕的話語全都講了出來,倒也不是說我不尊重身旁這位年長我一輪的女性,隻是因為她的態度有時會讓我有很強的反抗欲望。在聽了我的那些可能帶有些許不滿的話語之後,神穀看待我的眼神更加奇怪了起來。 正當我感覺她正在為如何反駁我而思索措辭的時候,第三個的聲音從我們的身後傳來: “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 先前站在修道院長身後的那名修女,現在正穿著常服,拖著行李箱朝我們走來。我打量了一下她先前被寬鬆的修女服所遮蓋的全身,感受到了她也是一位青春靚麗,並且有些活潑的少女。 “我叫夏洛蒂·斯賓賽(Charlotte Spencer),院長閣下讓我跟著你們一起到卡斯爾登城去。修道院在那裡有一家印刷店,我能借著照看生意的名義協助你們調查。請多多指教,神穀博士,還有這位先生,隨時為你們效勞。” 神穀客客氣氣地向她欠身,然後指了指我: “他叫林秋洋,從宿英城那邊過來的,你們應該……年齡差不多?” 夏洛蒂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神穀,有些遲疑地點了點頭: “也許吧……我馬上就二十一歲了,感覺林先生應該還是比我年長幾歲。” 我繼續端詳著她,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她的身材勻稱而纖細,讓人有一種忍不住就想去保護她的欲望,但又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我身上所欠缺的一種活力——倒不如說,我已經過了那個向他人展現活力的年齡。 我輕輕點了點頭,盡可能地以一種柔和的語氣對她說:“差不多,不過無所謂,不管怎麼樣,這邊都辛苦你了,今後還要你來關照我們,非常感謝!” 夏洛蒂笑了,然後指向了修道院的大門: “那我們出發吧,時候也不早了。” 的確,雖然福塞爾修道院在地圖上看確實與卡斯爾登同在一個州的轄區內,但要到主城區,還是有很長的一段路。當夏洛蒂驅車穿過數個城鎮,最後停在一棟大樓旁的馬路邊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她示意我們先下車,然後又開著車去找停車位。 在將所有行李從人行道搬到門前的臺階之後,我站在了這棟房屋前,將鑰匙插入鎖孔中,輕輕推開屋子的大門。穿過門廳的走廊打開燈,我環顧了一下這間似乎還比較寬敞的、復式結構的屋子:一層是客廳廚房那些生活設施,二層是幾間臥室,再往上的三層應該是閣樓。神穀抬頭看了看天花板,又往二層看了看,直接提著箱子走上了樓梯,我跟在她的後麵,推開一扇房門。 臥室倒也已經布置好,單人間的格局也不算局促,一張床,一副桌椅,再加上一個衣櫃和五鬥櫃,足夠安置我這些本身就不怎麼多的行李。等我花了大概半個多小時把這些行李處理得差不多,走出房門朝著客廳望去時,神穀和夏洛蒂已經坐在沙發上喝起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