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們麵前的茶幾上攤開著地圖,還有幾份打印的文件。我走到神穀的身邊輕輕坐下,然後拿著一個空茶杯倒上一杯熱茶,慢慢抿了一口。夏洛蒂挺身坐起來: “既然你們都到了,那我就說明一下好了,院長閣下派我前來並不是要乾涉你們的調查,我的工作僅僅是打理這座屋子和照看印刷店,在此之上協助你們搜集情報,你們可以放心。” 她開門見山地解釋了自己跟隨前來的理由,並不想讓我們對她有更多的猜疑。神穀點了點頭: “那就辛苦你了,夏洛蒂小姐。話說回來,你在修道院裡,應該是李維先生的秘書?” “差不多是這樣,院長閣下的文件基本是由我整理,有的時候還會被他拜托送信件到另一個修道院或者教堂——我猜大概是一些不方便郵寄的材料吧。” 夏洛蒂四平八穩地應承著。不方便郵寄的材料確實需要一個可靠的人去運送,這些東西如果丟失的話,損失絕對不是用賠償就能夠彌補的。也許是擔心回復依舊不夠正式,她站起身來,向我們行了一個屈膝禮: “不過和其他人一起外出,尤其是還是進行調查這樣的事情,我還是第一次接到這種任務,所以還請你們多多指教。” 神穀誠惶誠恐地擺手:“不敢當,夏洛蒂小姐,你請坐。” 我也不自主地露出了笑容,給她們兩位麵前的茶杯續上熱茶。而當我再次看著神穀的笑顏時,卻從她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絲讓我十分在意的神情——她的眼睛裡仿佛閃爍著星星,但又在那光芒當中暗含著一絲陰暗。就仿佛是見到舊友一般心生歡喜,但在表麵的歡愉之下,又因為特殊的依戀而產生的某種甜蜜的感傷。 “嗯?秋洋,為什麼我感覺你很少笑?在這幾天裡,我隻看到你剛剛笑了一下,結果笑完之後馬上你又變得嚴肅起來了。” 大概是察覺到了我的疑慮,神穀開始左顧而言它,可能她並不想讓我們知道她的內心活動吧。 “神穀小姐不和我一樣不茍言笑麼?甚至說話的時候還會莫名其妙地給別人帶來壓力——明明名字讓人感覺像是羽翼一樣輕柔,然而實際上卻讓人難以接近。”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我很想用一種輕鬆的口吻和她交流,但話到嘴邊,卻又像是找茬一般地針鋒相對。不得不說,有時候我感覺,我的情商還真是低到一種境界,原本隻是不想取悅他人,最後卻不由自主地變成了一隻刺蝟。 神穀聳了聳肩,看待我的眼神變得一言難盡起來,我猜想她還想準備解釋些什麼,但到最後她也什麼都沒有說。倒是一旁的夏洛蒂笑了起來: “林先生和神穀博士看起來關係還真是不錯,明明離你們第一次見麵才過了兩天多一點,現在就能這樣彼此毫無芥蒂地說話,大概這就是惺惺相惜吧……” 我正在思考如何否認掉她打的圓場,然而神穀搶先一步轉過身去,看著夏洛蒂說道: “我並不覺得我和秋洋的關係有你認為的那麼融洽,隻是李維先生讓他跟著我一起行動,僅此而已。” 果然她就是一個不留情麵的人,我不由得嘆了口氣。她也許能與任何人都說上兩句,但對於人與人之間的溝通卻又十分排斥,在這個層麵上,我和她似乎有些相似之處——從某種意義上說,夏洛蒂說得十分正確。不過麵對神穀如此強的威壓,夏洛蒂也隻好抬起雙手,尷尬地笑著: “抱歉,看來是我會錯意了……大概就是因為我不太會察言觀色,才會在修道院裡沒有什麼朋友……我以後會注意的。” 話既然說到這個份上,神穀也嘆了口氣,擺擺手換了一副輕鬆的口吻: “好吧,我今後會注意我的說話方式,你們跟我說話的時候沒有必要小心翼翼的,我很不習慣這樣的感覺……哦對了,夏洛蒂小姐,你叫我羽音就好,有一個人對我用尊稱就夠了。” “哦……好的,羽音小姐。”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會從神穀的隻言片語當中感受到她在針對我,但現在並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 我重新把視線轉到地圖上:“聖座的事情,感覺沒有什麼頭緒……我們該從哪裡查起啊?” 夏洛蒂放下了手中的白瓷茶杯,指了指地圖上的一處地標: “市裡有一座離這裡大概半個小時車程的大教堂,叫……科爾米耶大教堂(Cathédrale Colmiers),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大概等我們安頓下來之後,他們就會派人來和我們接洽了吧……院長閣下是這麼交代我的,但我也不確定他們什麼時候會來這裡。” “那你有沒有讀過聖座收到的那封恐嚇信?或者聽李維先生說過和它有關的信息?” 神穀搔了搔臉,看著夏洛蒂的眼睛。夏洛蒂卻抬起頭望向了天花板上的吊燈: “我沒有看到過原文,但我見到過院長閣下似乎是讀過聖座寄來的拷貝,在讀完一遍之後,他就燒掉了那一張寫滿文字的紙張。我當時好奇地問了一句,他隻推脫說,那是一份德語文件,讓我不要放在心上。” 神穀沉思了一陣,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喝完杯中的紅茶,站起身走進廚房,將杯碟放入水槽當中,回到樓梯: “這兩天我會親自去一趟教堂,今天就先休息吧,時間不早了。” 說完她便順著樓梯上了二層,閃進自己的房間。客廳裡隻留下略帶困意而不知所措的我,以及茶幾另一邊正在安靜打字的夏洛蒂,她大概是在向李維先生匯報我們的工作進展。 靜默的環境讓我覺得有些坐立難安,於是我掏出了手機,點開了社交軟件開始漫無目的地瀏覽著。 今天並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事情發生,兩年前在全世界爆發的科羅納瘟疫雖然基本在大多數地區得到了控製,但依舊肆虐在隔絕於世界島的孤立大陸與舊大陸的一隅。而在那時就瀕臨崩潰的經濟,似乎到了現在也沒能完全恢復——卡斯爾登的夜晚,冷清的街道似乎就是最好的佐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