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餘震(上)(1 / 1)

群青之塔 霜野夏詩 3506 字 8個月前

“站在一個有七根柱子和七盞燈的房間裡,眼睛是藍寶石,往耶路撒冷去……這段話應該是象征吧,但是象征著什麼呢?”   回到住處吃過午飯之後,我泡上一壺茶,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那封信件的照片。雖然沒有半點頭緒,但除了發呆,也沒有更好的放鬆方式。午後的困意漸漸襲來,我打了個哈欠,熄滅了手機屏幕,起身準備回臥室小憩。   神穀在吃完午飯之後,說她要出去辦些事情,就急匆匆地出了門,而夏洛蒂則是十分罕見地沒有拿出電腦來寫報告,而是仔細地在讀一本並不算太厚的書,看起來她此時也是難得地放鬆。   正當我覺得這一切都是那麼和諧的時候,耳邊陡然“嗡”的一聲,眩暈感就這樣湧進了我的腦海裡。強烈而刺眼的色彩充斥著我的視野,尖銳而持續的爆鳴聲刺激著我的聽覺,緊接著,就像是被鐵錘敲擊一樣,頭部的痛感無可避免。我呻吟著,有些痛苦地揉著太陽穴,扶住了樓梯口的墻壁。   “林先生?”   夏洛蒂大概是察覺到了異常,放下書趕了過來,伸出手想要扶我一把。   我搖了搖頭,拒絕了她伸過來的手臂:“沒事,好幾年前就留下來的毛病,隻要休息一陣就好了……謝謝你,斯賓賽小姐。”   痛覺稍稍緩解了一些,我於是抓著樓梯的扶手,慢慢地挪到二樓,回到了自己的臥室裡,慢慢坐到座位上,從書架上拿起一瓶布洛芬,倒了幾片服下,然後輕輕地按揉太陽穴。仔細回想起來,這種頭疼的癥狀似乎是初到宿英城的時候開始的。   -----------------   依稀記得,有一天我離開教堂往住處回去的路上,一夥身著黑衣並且蒙著麵的學生包圍了我,他們拿著雨傘木棍,用我聽不懂的語言粗暴地問著我什麼。我並不想理會他們,於是拉低了帽簷,想要從他們的包圍中擠出身去,然而卻又被粗暴地推了回來。言語攻擊很快變成了拳腳相加,而我也隻記得,最後我的後腦勺被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   等我恢復意識的時候,發現有人在用讓我感到熟悉的語言輕輕地試圖喚醒我,又把我送到了最近的教會醫院。我甚至沒能好好感謝他,隻是知道了他叫弦千渡(つるしせんと),還有一句聽起來有些莫名其妙的話——“我在現場發現你的時候,你的衣服上和地上都滿是血跡,而你身上卻沒有任何傷口”。   這句話聽起來有些瘮人,時至今日,我都不知道那時發生了什麼,但這個將我送到醫院的人,日後在我生活中開始頻繁地出現,並把我拉進了一係列事件當中。我一直認為這位救過我一命的弦千渡是一個奇怪的人,當然這並不影響我對他的感激,隻是他讓我感到十分神秘,仿佛他是遊離於世界之外的“他者”。   疼痛稍微緩解了一些,我隨手發開了一個筆記本,取出夾在裡麵的紙張,看著上麵熟悉但又有些陌生的字跡:YHWH、伊甸園、善惡樹和生命樹,還有其他更加深奧的內容。我記得這是他曾經為我解釋什麼而寫下來的,但我至今對他當時所說的抱有強烈的懷疑,以至於我在這一瞬間,完全記不清他當時到底是這麼說的。   疲倦感在疼痛消去的一瞬間襲來,我把紙張放在一邊,伏在桌上,右手枕著頭,閉目養神。明明身體並不勞累,但大腦依舊發出困乏的信號,我很討厭這種讓我不得不停下一切的感覺。   那位老成但又不失颯爽的男人,仿佛又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你有想過麼?人其實也是高於塵世的一切,人即是神。正因為如此,從遠古到現今,無數的人才會前赴後繼地探究萬物的起源,千方百計地想要離開塵世,回歸上界——因為人來自於神,所以才能回歸神。”   我們現在所做的事情,也能幫助人回歸神麼?所謂的萬物起源又是什麼?宗教裡的創世神,科學意義上的“奇點”,煉金術裡包含萬物運行道理的“阿爾卡納”,不同的道路,描述各不相同,但它們似乎都能夠被當作是本源。它似乎有一種奇怪的吸引力,能驅使著人們心甘情願地奉獻自己的時間與精力,隻為捕捉到它若有若無的痕跡,但又會在人類即將抓住它的尾巴時,陡然轉向新的方向,將前人辛苦構築好的脈絡盡數摧毀。   所有人都是它的奴隸,而我們卻毫不自知地以為自己才是真正的主人。   隱藏在人群裡的秘儀師們,自然也是仆人,他們擁有的魔法,既是神的恩惠,又是我們借以回歸神的媒介。   “不,你錯了,我們手腕上的印記,並不是恩典,而是墮落的證明。”   我並不理解這句話的涵義,也不清楚同為秘儀師的他,為什麼會得出這樣的結論。如果真如他所說,那麼,人類回歸崇高所使用的手段,最初卻讓我們墜落凡塵,這不得不說是一種諷刺。   我一直在猜測他的真實身份,一位看上去看穿了一切的男人,救下了一個與他素不相識的學生,而且還隔三岔五地噓寒問暖,比教會的兄弟姐妹看上去還要無微不至,大概他也想要通過我去獲得某些他想要了解的情報吧。   就這樣,我和他達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直到那一天的到來。   那一日是雨天,我一如既往地穿過嘈雜的人群,來到教堂門前,收起傘靜靜地走入中殿,來到祭壇前,想要提醒一下當班的執事告知大家外麵的復雜情況。話還沒說完,就看到教堂的神父——在我的記憶裡,他的名字叫方修瀛(Fong Sau Ying)——從通向二樓的樓梯口走了出來,身後跟著弦千渡,他們小聲交談著什麼,又達成了什麼共識,隻看到最後他們握了握手,彼此說著似乎是約定俗成的話語:   “願玫瑰在你的十字上綻放。”   “願真理榮光永存。”   看到我恰好同樣在場,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神父也沒有轉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   “秋洋,你來的正好,有件事情需要拜托你。弦生找到我,說希望得到你的一些協助,本來是要給你打電話的,你正巧來了。那……弦生,您和他先溝通一下,我還有點別的事情需要處理,就先失陪了。”   我有些迷茫,剛想繼續詢問些什麼,但神父已經消失在了樓梯口,我隻好把目光轉向了弦千渡,希望他能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他沒有說話,隻是勉強笑了一下,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往教堂的門口走去:   “來吧,我們邊走邊說。”   兩人並排走在雨中,穿過小巷,踏上大道,這裡的場景讓我回想起被人圍攻時的情形,我一陣反胃,不由得後退幾步。弦千渡回頭看了我一眼,雖然並沒有說什麼,但依舊流露出關心的神色,我隻是搖了搖頭,重新審視著馬路上那充斥著喧囂的壓抑:成千上萬打著黑雨傘的蒙麵黑衣人密密麻麻地盤踞在馬路上,像烏鴉一樣麵朝前方,無聲地站立著,仿佛遠處的嘈雜與他們無關。但我又向身後望去,在人群的盡頭,竟是連雨水都無法熄滅的火焰,站在隊伍前頭的人粗暴地用喇叭朝著對麵喊話,時不時還有人向隊伍前的無人區投擲燃燒瓶,似乎是想要阻擋住他們對麵的人群行進的步伐。   而在黑衣人群的對麵,則是拿著盾牌擺出方陣的警察,他們排列出整齊劃一的隊形,向這些占據著馬路的人群播放著廣播。汽油在他們的麵前燃燒著,時不時還會有投擲物從天而降,落在舉起的盾牌上,但他們並沒有因此而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