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信紙之後,我依舊困在那些詞句當中: “我曾死亡,卻依舊活著,……這個是指某種儀式麼?體驗死亡的感覺之後,獲得某種隱秘的力量?接了神的鑰匙,往耶路撒冷去又是什麼意思?神穀小姐,你之前說這樣的信件不止一封,是不是因為信裡提到了七處身體部位,這封信裡隻提到了藍寶石的眼睛?” 一直默不作聲看著譯文的神穀撐著下巴,點了點頭:“我是這樣覺得的。另外一個地方似乎也說明了這一點,教會的名字,喀士提,應該是來自於拉丁文中Castitas,貞潔。” “七美德?那這封信裡的象征還真是多……下一段的話就更加讓人捉摸不透,什麼叫‘自稱為宗徒的惡者遍行神的居所’啊?是說天使最後都會墮落麼?” “看上去聖座比我們更想知道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不然也不會讓我們來幫他們處理這些東西。不過我們手裡現在也隻有這一封信,而剛剛來了消息,遇刺的巴夏洛神父沒能挺過搶救……他那邊已經斷了線索。去問一問若利韋吧,興許他知道些什麼。” 巴夏洛神父的死讓氣氛凝重起來,神穀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翻譯信件的照片。在將紙張夾回筆記本之後,夏洛蒂愣了一會兒,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望向神穀: “羽音小姐,我剛剛想起一個細節,這封德語的信件似乎並不是由一位熟練掌握德語的人所寫,更像是通過別的語言又翻譯成了德語,行文與句式感覺有些生硬。” 聽到她這樣說之後,神穀又皺起了眉頭,將手機中信件原件的照片放大查看: “恐怕這是故意為之吧,是為了刻意隱去發信人的真正身份麼……夏洛蒂小姐,你有聽李維先生說過信件是從哪裡寄出的麼?” 夏洛蒂的手指敲打著筆記本的封麵,回憶了一陣之後,搖了搖頭: “追查寄出地沒有意義,院長閣下提到過,聖座收到的那封信件,寄出地就是羅馬,想必其他的信件也差不多。” 看到她這樣說,神穀也嘆了口氣,身體搖晃著又遲疑了一下,最後倒向沙發靠背:“看樣子今天晚上是沒辦法繼續順著這封信的線索查下去了,那就等到明天再去一趟教堂,看看若利韋那邊還有什麼別的信息吧……” 正當我要起身離開客廳時,神穀睜開了眼睛,身體從沙發上立了起來:“正好,秋洋,今天晚上有時間,我有問題想要問你。” 我有些疑惑地停下腳步,發現她的眼神裡掩飾不住的好奇心。她指了指沙發,示意我多坐一會兒,我並沒有拒絕她,又重新窩進沙發裡。 不得不說,不管什麼歲數的高貴女性,她們身上都會有Charming的舉止,眼前的神穀也是一樣,三十多歲的年齡,居然看上去隻比夏洛蒂年長幾歲,在她身上依然看到二十來歲的少女擁有的綽約姿態。用以形容神穀這種好奇眼神的最恰當詞語,似乎也隻剩下了Charming——或者說,當下她的神態才是與她的容貌最契合的時候,畢竟平常的時候,她一本正經的樣子總會給人一種強烈的疏離感。 “秋洋?你有好好聽我說話麼?” 神穀的聲音打斷了我那心猿意馬的思緒。 “抱歉,神穀小姐,走了會兒神,剛剛你說了什麼?” 她歪了歪腦袋,瞇著眼睛看著我: “走神?好吧……我剛剛是想跟你說,想知道一些你從前的事情。前兩年你在宿英城的時候,應該也挺坎坷吧?” 她的好奇在我的意料之中,但這恰恰是我最不願提及的事情,那樣苦澀的滋味,實在讓我不願意再去回味。但我還是含糊其辭地開了口: “確實感覺……挺不順利的,我剛到宿英城不到半年,就發生了動蕩,我待的學校似乎成了動蕩的中心,很多我的同齡人都放棄了課程,走上街去,說是要保衛自己的家園……在那之後,學校停課,校園裡也變得越來越嘈雜,我就隻好去到教堂裡,在那裡我才能好好靜下心來看書——哦對了,那裡的神父和你是同屬一個團體的。” “和我同屬一個團體?什麼意思?” 神穀抬了抬眉毛。 “願玫瑰在你的十字上綻放,他和你一樣也說過這樣的話。” “原來如此……那邊動蕩的時候,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應該幫他們做了不少事情吧?” 我有些沉重地點了點頭: “的確是這樣,但是……唉,進展並不順利,我們對即將發生的悲劇根本無能為力,除了一步一步接近令人絕望的真相之外,我們什麼也做不到。而就當一切都已經到了將要爆發的邊緣時,科羅那瘟疫來了,它打破了所有的計劃。於是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每天看著窗外的同一片天空,也許在我們得出結論之前,某些不可逆轉的改變就已經發生了。” 她拿出手機翻看著什麼東西,然後皺了皺眉: “那等到疫情好轉之後呢?你們有繼續調查麼?” “等我們重新開始調查,已經是差不多十個月之後了,這段時間裡發生了很多事情,有些人已經病歿,很多本已掌握的線索就此中斷,我們不得不重新進行規劃。但是就算如此,很多東西也已經無法補救了。” 神穀的眼神中露出迷惑,畢竟沒人能理解,在十萬火急的情況下,我們的調查居然會被中斷十個月之久。她大概意識到了什麼:“秋洋,有人在暗中阻礙你們調查麼?” 雖然感覺到她似乎也在尋求著某種被掩蓋的事實,但弦千渡將食指豎在嘴唇上做出噤聲的樣子出現在了我的腦海裡。我嘆了口氣: “宿英城的疫情十分古怪,每當情況稍有好轉,看到曙光的時候,接著便又是一陣疫情高峰,教會於是趁此停止了調查的授權。” 坐在遠處餐桌旁正在整理文件的夏洛蒂也嘆了口氣,看來她剛剛一直都在聽著我和神穀的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