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頗有年代感的廊柱,鑲嵌著青銅雕刻的棕色大門緩緩打開,外界的光頃刻間從門的縫隙中漏過,原本有些昏暗的室內迎來了短暫的敞亮。 站在我們前麵的文悠納小姐轉過身來,安靜地向我們點點頭,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後領著我們走進了這座聖喬治教堂。 其實就在不久之前,我們循著地圖上的指示來到這裡的時候,差點因為它其貌不揚的外型而差點把它當成了普通的公署大樓——比起隔壁有著金黃色外墻和四座群青色宣禮塔的清真寺,馬龍派的聖喬治主教座堂看起來的確樸素得過了頭:沒有誇張的尖頂,也沒有飛扶壁,這座羅曼式建築唯一的特別之處可能就是教堂一側如同鶴立雞群的鐘塔了。所幸在出發之前,文悠納與我們約定好了碰頭的地點,在關鍵時刻,她的身影出現在教堂門前,叫住了正欲離去的我們。 “不得不說,這裡還真是韜光養晦。” 寒暄之後,神穀帶著些戲謔的語氣向文悠納搭起話來。悠納小姐看了看教堂的鐘塔,又看了看屋頂上的十字架,微微點了點頭: “的確,從外麵看確實不怎麼顯眼,不過它的內飾,一定能對得起你剛才說的‘韜光養晦’這個詞。” 她當時說這句話的時候表現得心如止水,不過現在正站在室內前廊的我,環顧著教堂四處,卻驚訝到不由自主地摒住了呼吸。不同於外部的樸素裝飾,聖喬治教堂的內部算得上是金碧輝煌,黑色的條形瓷磚在純白色大理石地板上勾勒出縱橫的輪廓,供信徒們禱告聽經時的座椅則井井有條地擺放在前殿中,一條藏紅色的地毯將前殿一分為二,一直綿延到內殿當中。 前殿的兩側都有四根大理石製的愛奧尼式立柱,它們配合著拱頂將前殿與側廊劃分開來。向上望去,雖然平頂的天花板上並沒有西斯廷教堂那樣的天頂畫,但整齊排列的凹格搭配著金色與純白的墻漆,仿佛讓我有了一種身處宮殿當中的錯覺。 我看向內殿,帶有華蓋的聖所之下,擺放著蠟燭與十字架的祭壇莊嚴持重。懸於席位之上的是聖喬治屠龍的油畫。回廊穹頂上的窗戶將光線投射在聖所與周邊的地麵,為這一片凈化靈魂的場所增加了一絲神聖感。 站在這處神的居所裡,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的,當我抬起頭凝視著高懸在聖所頂端被陽光籠罩的十字架的某一個瞬間,內心仿佛也被那樣聖潔的光所照拂。我情不自禁地雙手合十,輕輕地放在胸口,喃喃道了一聲: “Ave Maria.” 那一刻,在穹頂上四位先賢的目光交匯處,我似乎看到了神正微笑著向我伸出手來。 “秋洋,咱們上樓吧,還有人在等著我們。” 神穀的聲音把我拉回到了現實,我匆匆在胸口畫了一個十字,然後快步跟上了她們。 為我們引路的教士推開一扇暗門,帶著我們走上二樓,在走過昏暗的走廊之後,停在一處角落中的棕木門前。她向我們點點頭,安靜地離開。 “馬龍尼禮教會得知你們要來貝魯特,特意召回了在外調查的線人,他們在此之前也和我一樣,在調查池小姐的下落。” 文悠納簡略地向我們說明情況,然後她敲了敲門,率先走進了房間。 陽光透過玻璃窗戶,照亮這座麵積並不大的房間,墻壁被漆成淡綠色,弧形的天花板上鐫刻著浮雕,在陽光照不到的角落裡,擺放著一座木製書架——這樣的裝潢讓我們有一種似乎回到了歐洲的感覺。身著白色長袍的一對男女正坐在長桌邊,見到我們走進房間,他們站起身來,將右手印在心口,微微鞠躬: “As- ” “Wa s-” 我們同樣將手放在胸口,頷首致意,文悠納同時也輕聲回應了他們的問候,然後向我們介紹了兩人: “這兩位是海塞姆·伊本·吉卜伊萊(Haitham Ibn Gibril)和依娜絲·賓特·吉卜伊萊(Inas Bint Gibril),這對姐弟是出生在敘利亞的穆斯林,據他們說,池小姐曾經和他們共事過一段時間。” 然後,她又轉向我們對麵的兩位: “這兩位是神穀羽音博士和林秋洋先生,他們受聖座委派而來,又是池諭佳小姐的故交。我之前聯絡你們的時候說過,他們想詢問一些事情。” 簡短的介紹過後,五個人坐了下來,悠納小姐打開筆記本,做起記錄,而神穀也從上衣的口袋中掏出一個小巧的布袋: “抱歉二位,我對一件事情比較在意:為什麼這裡的教會,會想著找穆斯林來充當線人?” 海塞姆瞥見了神穀術脈,他微微抬手,露出纏有繃帶的手腕: “我們同樣都受真知的指引,探尋著同一個本源,所謂不同的信仰,隻是在世俗世界裡用以界定的一種方式而已。更何況,我們更多時候,是活躍在一些教會無法觸及的領域,在見不到陽光的陰影當中行動。” 我頗有認同感地點了點頭——教會似乎對尋找代理人來執行任務這種方法情有獨鐘。神穀取出那枚鑲嵌著莫林十字架的戒指,放到兩人麵前: “原來如此……那我就不轉彎抹角了——你們應該見過這枚戒指吧?” 依娜絲拿起戒指放在手心,仔細地端詳著戒指內圈的銘文:GLORIA LIBANI DATA EST EI——榮光歸於黎巴嫩。 “我們曾經也佩戴著這樣的戒指,不過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這種戒指是池小姐製作的,曾經用來識別成員之間的身份。但自從池小姐失蹤之後,我們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內與教會失去了聯係,也不再有戴著同樣戒指的同僚來確認我們的身份,於是屬於我們的戒指就被束之高閣了。你看,這種戒指是這樣使用的。” 說完,她將戒指放回桌麵,然後將食指指尖放在環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隨著她均勻的深呼吸,戒指上的那個十字架開始發出紅色的光芒。神穀頗為意外,拿過戒指又親自試驗了一番: “原來它有這樣的用法,我居然這麼長時間都沒有發現……你剛才說,這戒指是諭佳製作的,悠納小姐也說你們和她共事過。想請問一下具體是什麼樣的共事呢?” “這與我們找到池小姐的目標有關聯麼?” “也許關聯不大,但至少請讓我知道諭佳在失蹤之前發生的事情,魏德納先生也向我提到過你們的團體,但也說讓我向你們谘詢更多的細節——他作為信理部的成員,不能過多地向我透露過多於此相關的事情。” 神穀顯露出一反常態的急切,但似乎是對眼前這兩位迫切想要知道池諭佳下落的人心懷戒備,依娜絲表現得十分淡漠。在搬出了魏德納先生之後,這種戒備才有所放鬆。 “有些細節我記不太清了,不過我記得兩三年前,我們收到教會的委托來到這裡的時候,池小姐就已經在這裡待了很長時間。教會說她在調查一位聖座要員病故的事情,然後就把我們塞入了她的結社裡。” 原來我們正在做的事情,池諭佳早就已經開始了調查,然而這麼多年過去,最終的真相卻依舊撲朔迷離,想必當初她的調查也並不完善。 “調查聖座要員病故的結社?這個結社還有其他成員麼?魏德納先生是不是也和這個結社有關聯?” 神穀愈發對這件事情關切起來,依娜絲通過彼此之間的眼神往來覺察了她的想法。在看了身旁的海塞姆一眼之後,依娜絲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