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示牌上依稀可見的英文單詞顯示,自從這裡被改造成醫院之後,這棟樓的二層就被當作醫療器械的存放處。過去這裡常有人往來,比五樓要整潔乾凈不少。但隨著我們越往深處走,有些墻壁與地麵上卻出現了血跡,我蹲下身去,手指輕輕抹過那些暗紅色的痕跡,發現有些血液甚至還沒有凝固——這裡不久之前才發生過規模不小的兇殺,難道說駐軍在撤離前,處決了一批囚犯? “如果說駐軍要槍殺囚犯,為什麼要選擇在這裡行刑?在廣場上顯然更好才對吧?” 我叫住神穀,指了指那些飛濺的血跡。她退後兩步,看了看墻麵,又看了看天花板,再蹲下身去檢查那些血漬,搖了搖頭: “死在這裡的不一定是囚犯,更有可能是駐軍士兵。你看你背後的天花板,有不少彈孔,包括墻壁上也有一些,看樣子像是在慌張時胡亂開槍留下的。包括這些房門上,有幾道抓痕,估計是駐軍被某種帶爪子的生物襲擊了,而且死傷慘重。” 她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身旁的木門,上麵赫然留有一道觸目驚心的抓痕,血液已經滲入了木材當中。我的心瞬間懸了起來,伸出手去與那道抓痕比較了一番,雖然襲擊者的爪子與我的手掌差不多大小,但從痕跡的深淺上看,這一擊的力度非同小可。那些抓痕的旁邊還有一些刀痕,貫穿了整扇門。 “所以駐軍撤離的原因是這次襲擊?但線人不是說,撤離前的準備在好幾天前就開始了麼?這麼多天過去了,這些血跡為什麼還是潮濕的?” 神穀看了看我,轉身繼續朝著清單上標注的那個房間走去,一邊走一邊解釋道: “一般情況下,離開人體的血液,的確在剛開始的一段時間,會因為脫水而變得粘稠,但之後又會因為細菌的新陳代謝而逐漸變稀,所以我也不太能判斷這些人在什麼時候遇襲……啊,我們到了,清單上提到的就是這件屋子,裡麵存有八具人偶。” 我們在一扇還算完整的房門前停了下來,確認門牌之後,神穀看了看門上的掛鎖,從一旁抄起一根鋼筋,插進鎖梁中間,用力一撬,地麵上便傳來了與金屬塊碰撞的聲音。她推開門,走進了房間。狹窄的房間裡整齊地擺放著八個木箱子,而我和神穀隻能局促地站在門邊剩餘的空間裡,她看著箱子上的五角星符號,皺著眉扶住了額頭: “不是吧……” 長嘆一口氣之後,她走上前,又把鋼筋插進木框架間的空隙裡,強行掀開了箱子的蓋板。箱子裡躺著一具長度與正常人相仿的人偶,除了各處關節都是球形之外,它與人類的形體別無二致。從外形上看,它有如同陶瓷一般的質地,躺在天鵝羽毛當中,雙手在胸前交叉,麵部沒有任何五官。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聯想到了“無麵人”這樣的都市傳說,一種難以名狀的恐懼感在心中湧現。神穀也一言不發,她又打開了其他三個箱子,和之前一樣,每個箱子裡都躺著一具潔白的球形關節人偶。 “這算什麼?製造人造人?” 我輕輕擺弄著那些人偶,白樺木製成的肢體堅固而且僵硬,看上去完全不具備靈活性,很難相信它們會成為人體實驗的適用體。神穀看了看拴在人偶腳踝上的編號牌,把手上的鋼筋放在靠墻的位置: “人偶有很多種用法,如果隻是像機器人那樣的話,隻需要簡單的詠唱魔法就能做到,甚至還可以利用詠唱本身釋放的魔力來吸收更多的魔力來維持動力與發動攻擊法術。但是這些人的研究肯定不會止步於此,他們想要做的大概是讓沒有生命的人偶出現意識。問題是,他們這樣做,目的又是什麼?” “提供更多的戰鬥兵員?” 我目前隻能想到這樣一個原因,但她明顯並不認同這樣的猜測: “如果隻是為了增加兵員,那根本不需要進行人體實驗,直接在人偶身上刻下法術的運轉通路,然後指明目標就行,完全不用讓它們擁有意識——自我意識對於士兵來說是多餘的,而對於整支軍隊來說,就是致命的。” 她頓了頓,似乎想起了什麼,又自言自語起來: “不過,也不排除是因為這群人隻是想要效仿神創造人類那樣,按照自己的想法創造一種全新的生命體。” “就和那群實現了卑金屬嬗變成為黃金之後,又把筆記封存的人一樣?” 不得不承認,有些人去做某些事,就單純隻是想去做而已,無關乎後果以及回報。神穀點了點頭,又無奈地嘆著氣: “要真是這樣的話,那最好還是找一找他們的人偶使用報告。畢竟,就算製造人偶的那群人沒有什麼多餘的想法,其他人也難免心懷鬼胎,何況這裡還出現了兇殺事件,這些人偶一定沒有那麼簡單。我們再去別的房間檢查一下,然後通報給悠納。” 事實正如神穀所說的那樣,我們檢查了所有上鎖的房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找到了大概七八十個類似的箱子,而其中大部分的裡麵都是空空如也,不過好在這些箱子上寫上了日期,以及一串4開頭的數字——那大概是門牌號.看來對人偶進行實驗的地方,就在軍官辦公室的樓下。在做好記錄之後,神穀羽音打了一個響指: “這樣就差不多了,既然箱子上的記錄指向四樓那些房間,那我們還是上去查看一下比較好,興許能夠找到相關的實驗記錄或者報告,順便弄清楚他們到底在對人偶進行什麼樣的改造。” 我們依然是通過中間的樓梯前往第四層,但與之前感覺有所不同的是,當我路過三樓,看到墻壁上那一個大大的紅色十字架時,一陣透骨的寒風從深處的走道吹來,讓我感到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大概是因為恐怖穀效應吧,雖然知道它們隻是沒有生命的木偶,但潛意識裡,我卻認為它們就像是一具具人類的遺骸,讓我不斷地聯想到死亡,那種恐懼最終轉化為了我行走在樓梯上時的不寒而栗。胡思亂想之時,我腳底一個趔趄,踩空了樓梯,身體眼看著就要從樓梯上跌落。正當我的心提到嗓子眼時,右手的手腕卻被穩當地抓住了,神穀轉過身來,嗔怪地看著我,然後把我拉了回來: “走路看著些腳下,秋洋……你怎麼了?” “沒什麼……我隻是有些在意三樓的情況,我隱隱約約地感覺那裡有靈體活動過的跡象,調查完四樓之後,我們再來這邊看一看吧。” 她默默把手鬆開,繼續朝著樓上走去,不置可否,我也不再多說什麼,握著一根鋼筋,緊緊跟在她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