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沉默之後,悠納小姐的聲音出現在了耳邊: “這裡是文悠納,你們所在的大樓裡,現在以太濃度較高的地方是地下室與五層,五層是你們的魔法陣地,地下室目前情況不明。話說,魔法生物是怎麼回事?” 神穀:“我們之前在配電間檢測到有不穩定魔法源的存在,之後還發現了一些特殊的東西,而且……算了,這裡的事情一句話也說不清,等回去之後我向你一一匯報。” 傳聲筒那頭的文悠納嘆了一口氣:“好吧,希望你們順利,現在三樓的以太波動最低,相對來說最安全。如果之後再遇到什麼問題,請第一時間報告,我會立即著手處理。” 還未等我們回應,她就斷開了傳聲筒的連接,神穀收起提燈,看著那些實驗報告,陷入了沉思。一會兒之後,她像是下定決心一樣,把手術臺上的紙張收集整理,疊好放入了口袋,然後拿出手機: “我先給這些玻璃缸裡的標本拍照取證。秋洋,你過來幫忙搭把手,把這些東西都放到手術臺上。” 我應了一聲,回到儲物架前,抱起一樽存放著人腦標本的玻璃缸,如履薄冰般地轉過身,朝著手術臺走去。標本的分量比我想象中的要重,據說人腦的重量隻有不到一千五百克,但這些隻占了體重很小一部分的組織,卻讓人類文明從古至今不斷延續,並且歷久彌新。 毫不誇張地說,從這些軟組織當中出現的智慧,便是神對人的最好饋贈,但同時也是神給人設計的最復雜的謎題。過去的我隻在書本上看到過人腦的圖片,現在,它就真真切切地出現在我的麵前。我把它托舉到眼前,仔細地打量著它的每一處細節。 它表麵上深淺不一的凹痕如同平原上的溝壑,蜿蜒曲折地布滿整塊大腦,將它分為數個部分。然而在這些溝壑之上,卻充滿了各種各樣的缺口,就像是被某種不不可名狀的東西所侵蝕,變得傷痕累累——這種損害大概對個體的精神狀態也會產生極大的影響吧,但是這種侵害又是因何而起呢?無法解釋,說句實話,我也不願去知道這背後的殘酷事實。 我的大腦最後也會變成這個樣子麼?為了追求無上的智慧,而讓身體受到如詛咒一般的摧殘,這一切值得麼?這種充滿糾結與矛盾的問題,就算思來想去也無法得到答案,況且我資歷尚淺,並沒有回答這些問題的資格。 “秋洋?你在想什麼呢?” 神穀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我搖了搖頭,把玻璃缸放在手術臺上,指了指標本上的那些缺口: “神穀小姐,請問一下,你知道那些缺口是怎麼回事麼?” “那些是神秘對人的反噬,如果長時間較大功率地使用術脈,身體就會因為術脈增殖而受到損傷,比如說我的右臂上就有很多道傷疤,都是為了切除術脈增殖造成的病灶而留下的——這是身為秘儀師所必須要付出的代價。” 神穀一邊從不同角度拍攝了幾張標本的照片,一邊帶著無奈的神情做了解釋,而我的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大概這就是弦千渡曾經說過的“並非恩典,而是墮落的證明”。我嘆了口氣,將拍攝完的標本放回木架上,又抱下另一個,擺在她的麵前,沉默著協助她撰寫記錄。 時間在這座寂靜的房間中變得無比漫長,我的耳邊隻剩下兩人均勻的呼吸聲以及搬動東西時的碰撞聲與腳步聲。 各個器官都或多或少有肉眼可見的缺損與病變,有些心臟標本的表麵被粗大的血管包覆,就像被扭曲的樹根纏繞,有些肝的標本已經明顯萎縮,上麵布滿了黑色的病變組織。雖然心裡清楚每一具標本都代表著一個靈魂困於肉體中所受的苦難,但我還是下意識地對這些醜陋的病變器官產生了生理與心理上的不適。但看到一旁的神穀依舊麵無表情地處理著這些實驗樣本,我也隻好強忍著內心的壓抑與胃裡的翻騰,繼續做好我的分內工作。 等到拍攝完最後一組玻璃缸中的標本照片,神穀長出了一口氣,把手機放回口袋,然後靠在手術臺旁,瞇起眼睛,掃視著那些身處陰暗當中的標本,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冰冷的手術臺麵。而我站在她身旁的不遠處,看著她身後的黑暗,借機放空了自己的大腦。 這座籠罩在黑暗裡的廢棄醫院,到底還隱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呢?我無法去評判這種人體實驗是否是對科學的褻瀆,但試圖將那些人偶轉變成生命體的行為,即便不能歸為對神的忤逆,也算得上是對人類的冒犯——如果他們的實驗最終成功的話,我們又該如何去看待這類由我們所創造,又與我們無限相似的生命呢? “神穀小姐,我們的社會已經接納了人工智能,那有朝一日,人偶真的成功轉變為了生命體,那我們是不是也要去接納這些人造人?” 我有些不知所雲地問著神穀,她愣了一下,搖了搖頭:“我不想去評判這樣的事情,但願人類永遠不要打開潘多拉的魔盒。” 她又從口袋裡拿出那份實驗報告,重新又瀏覽了一遍。 “等等,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剛才我大意了,沒有看到日期,前一份報告上標注的日期是五年前,後一份寫著偽物的實驗報告日期是……就在一個星期前?” 我的心裡咯噔一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神穀臉上的復雜神情仿佛正在宣告著,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似乎漸漸正在浮出水麵。正當我想要問個究竟時,她卻迅速地把報告收了起來,打了個響指: “走吧,還有三樓沒有調查,在所有線索收集完成之前,我無法確認我現在的判斷就是正確的。僅憑兩份報告就能還原整個真相,那才是天方夜譚。” 她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實驗室另一端的安全出口,又看向我: “我之前差點兒忘了,你這家夥也會通靈術。你之前說,三樓似乎有靈體活動過的跡象,但按照悠納那邊的測量,三樓並沒有出現明顯的以太波動,的確有些詭異。” 我自嘲般地笑了笑,跟著神穀朝安全出口的方向走去: “通靈術……我也隻是學了些皮毛而已,大概是因為我當時心理因素的影響,才會導致判斷錯誤吧。” “是麼……我反倒不這麼認為,可能你隻是沒有意識到自己身上隱藏著某種強大的力量而已,但你意識不到的事情,不代表它不存在。” 神穀肅正地糾正了我那漫不經心的說辭,我忽然間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弦千渡時,他充滿詫異的話語——“當我發現你的時候,你的衣服上和地上都滿是血跡,而你身上卻沒有任何傷口”。也許神穀說的並沒有錯,我身上擁有的力量也許連我自己都不清楚。我不置可否,依舊跟著她快步走下樓梯,去往三樓。 “看來這一層就是曾經實驗人員居住和關押囚犯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