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六. 邂逅,抑或是重逢(三)(1 / 1)

群青之塔 霜野夏詩 5504 字 8個月前

聽著兩位女士之間你一言我一語的攀談,我來到祭壇前。神穀和我分別坐在兩張長凳的邊緣,池諭佳則是從角落裡搬出一把椅子,擺在祭壇前,端莊地坐了下來。   “羽音,你剛剛說有件事想問我?”   神穀點了點頭,摸向大衣口袋裡,愣了一會又把手抽了出來:   “嗯,差不多有兩件事情。第一件是,悠納正在想法設法打聽你的下落,她之前聽說有人在敘利亞發現過你的行蹤,所以來到這邊調查。第二件則是,我們被馬龍派教會派到黎巴嫩的一處醫院,解救一名被關押的囚犯,但除了被一個人偶襲擊之外,我們在那裡並沒有看到任何囚犯的影子。”   說到這裡,她有意停了下來,觀察著池諭佳的反應。諭佳的眉毛挑了挑:   “第一件事情看來已經在陰差陽錯之間解決了,那第二件事情呢?”   “我們要找的那名囚犯,恐怕就是你吧,諭佳?”   神穀依舊用著試探的語氣,而諭佳則是不知可否,伸手從身後的祭壇上拿起那枚藍寶石:   “我是不是囚犯,其實很難說……不過,在我進入鏡中世界之前,確實用這個給教會發出過訊息,不過我沒想到會是你們來救我出來。這些先不談,羽音,你說你在醫院裡被人偶襲擊了?”   說到這個話題,神穀變得有些激動:   “是啊,那玩意兒簡直難纏,能夠快速再生,魔法也對它沒什麼效果,最後費盡千辛萬苦,才總算是把它解決掉。也不知道是誰造出來的那個缺德玩意兒……”   她一邊心有餘悸地回想著醫院中發生的事情,一邊簡要地向池諭佳形容當時的場麵。在了解了來龍去脈之後,諭佳微微皺眉:   “羽音,那個人偶是我造的,但它不會主動向其他人發起攻擊。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你先動的手?”   神穀愣住了,用手搔了搔臉,低下頭去:   “好吧,我承認是我下意識地就向它使用了攻擊法術……但是,為什麼你們要製造那樣的人偶?我檢查了醫院裡的設施,大概也清楚卡米勒教派和真主黨的人在進行什麼樣的研究,但我想不到你也會參與到他們中間。”   麵對神穀話鋒一轉的質問,池諭佳麵無表情,隻是拄著手杖敲了敲地麵,身體微微前傾:   “別把我和那群人渣混為一談,事情遠比你想得要復雜。如果你沒有經歷過那些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那你也沒有在這件事上批判我的資格。”   眼見她突然激動得麵露慍色,神穀嘆了口氣,抬起雙手:   “我沒有想要批判你的意思,諭佳,我隻是想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雖然在此之前找到一封從雷根斯堡寄到那個醫院的信,但我還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池諭佳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她擺了擺手,清咳兩聲,繼續保持端莊的坐姿:   “這些先放在一邊吧,羽音,我同樣也有我想要知道的事情——譬如說,你到貝魯特來,就隻是為了幫當地教會找到我的行蹤,然後把我帶回去?”   神穀又撓了撓頭:“這個……這裡麵的個中緣由……有些復雜,恐怕三言兩語講不清楚。”   但諭佳緊追不舍:“既然三言兩語講不清楚,那就詳盡點說吧,我們有很多時間。”   麵對曾經的老師刨根問底,她也隻好把從福塞爾修道院到聖伯多祿醫院發生的事情,自始至終地娓娓道來一番。教會下達的對“真木智雪”的調查指令、科爾米耶大教堂發生的兩起刺殺案、來到貝魯特之後的諸多見聞,除了李維先生單獨交代的絕密之外,我們事無巨細,全都告訴了諭佳。   得知昔日同僚遇刺的消息,池諭佳皺了皺眉頭,痛心的神情在她的眼中一閃而過,但立刻又恢復了往常的雲淡風輕。在聽完了來龍去脈之後,她學著神穀的樣子,瞇起眼睛露出懷疑的眼神:   “聖座隻是因為一封毫無依據的恐嚇信,就如此興師動眾地組織調查,恐怕事情的本來麵目遠比你們看到的要復雜。說句實話,我並不想看到你們被卷入這場紛爭當中,不過,羽音你接下這個任務,應該也有你自己的想法,我不多做評價。”   她頓了頓,又像是想起了什麼:   “悠華小姐不是到了卡斯爾登嘛,她有向你們提到什麼嗎?”   神穀:“她現在和留守在那邊的助手一起整理住處閣樓裡發現的一些資料和報告,在我們出發來這邊之前,她囑托我們,在找到你之後,一定要把你帶回卡斯爾登。”   “隻有這些?”   “嗯,隻有這些……哦對了,依娜絲說,你留在教堂裡的那個行李箱裡,有一把保險櫃的鑰匙。”   池諭佳抬起頭仔細回憶了一番:   “在我印象裡,曾經確實是有過這麼一樣東西,怎麼了?”   “我們在閣樓上發現了一個似乎和那把鑰匙配套的保險櫃。”   還未等神穀開口,我便搶先說了出來。神穀看了看我,想說些什麼,不過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轉向池諭佳點了點頭。諭佳也微微頷首:   “鑰匙是巴夏洛神父在很久以前交給我的,他說裡麵是一些有爭議性的文件,但我並不知道具體的內容什麼。反正我也要和你們一起回去,到時候打開看看就知道了。不過——”   說到這裡,她轉移了話題:   “羽音,你們的任務絕不隻是去調查那封恐嚇信而已,一定還有別的秘密行動在瞞著我,是不是?”   我心裡一驚,但還是故作鎮定地看向神穀,她卻隻是無奈地笑了笑:   “既然諭佳你這樣認為,那必然也有下這個結論的理由,對吧?”   麵對神穀模棱兩可的態度,池諭佳同樣也不置可否,再次把話題引向了別的方麵:“看樣子,依娜絲肯定對你說了些什麼。”   神穀的身體微微前傾:“她對我們說了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曾經做過的,正是我們正在做的事情。”   “比如說?”   “比如說,‘聖多默還活著’這句話。”   我坐在一旁,看著兩人不斷相互試探著打啞謎,最終圖窮匕首現,心裡的一塊石頭才總算落了地,因而不由得長舒一口氣,接著便是哭笑不得——這兩位女士難道一直都是用這樣玄乎其玄的方式交流的麼?   池諭佳沉默了一會兒,又抬起頭來:   “雖然聖多默還活著,但依舊下落不明,更何況已經過去了兩年。而且那個人的生死下落還在其次,更加緊要的是那個從兩年前就已經消失的魔法源。貝魯特港的那批物證已經被人為銷毀了,如果想要繼續追查下去,也隻能去宿英城追根溯源,但是從那批貨物發出,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年,我們還能調查出些什麼呢?”   見到她神情有些焦慮,神穀伸出手去,輕輕地摸了摸她緊攥的雙手,又麵帶寬慰地指了指我:   “諭佳,這一點你不必擔心,在你調查聖多默的時候,秋洋恰好就在宿英城處理與此相關的事情。”   見她這樣說,諭佳看向了我,意外之餘又流露出欣慰的神情,滿懷希望。我有些於心不忍,斟酌片刻之後,還是決定隱瞞某些實情:   “我在宿英城那邊的調查同樣受到了阻礙,同僚相繼遇害,很多資料都意外遺失,所以我掌握的信息也極為有限。不過目前可以肯定的是,當地的天主教會聯合了循道會,借著動亂時期暗中轉移了一個靈脈穩定裝置。而就在我們將報告遞交給協會,他們組建的調查團來到宿英城的時候,科羅納瘟疫突然爆發。在那之後,我們被教會禁足,而調查團也隻是草草取證,並沒有做出應有的處理。”   諭佳:“原來如此……如果是靈脈穩定裝置的話,那這一切就能說得通了,但它又是如何突然出現在宿英城的呢?報告書上有寫麼?”   我搖搖頭:“調查團的報告上說,宿英城的以太波動異常,是遊行示威者沖擊教堂導致的,根本沒有提到多出來的那個穩定裝置。而我們也拿不出確鑿證據,證實那個穩定裝置的來源。”   聽到我這樣說,池諭佳也隻好攤了攤手:   “也罷,的確很多事情三言兩語說不清楚,還得慢慢分析才行。不過我有一種預感,我們牽扯到的這一係列事件,很可能隻是一個龐大秘密計劃的冰山一角。你們真的要繼續調查下去麼?”   神穀有意無意地撫摸著戴在左手上的戒指,點了點頭:   “這是協會對我下達的指令,我無權拒絕。”   諭佳看起來對這樣的說法頗有微詞,她低下頭揉了揉眼瞼,輕輕地發出一聲嘆息:   “羽音,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活在別人的目光之下麼?”   神穀一時語塞,愣了一陣之後,又吞吞吐吐地開始反駁:   “那……那隻是因為,這些事情過於離奇而已。如果你看到那樣的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也會想要去調查清楚。”   諭佳淡淡地回應:“大概吧,我不否認你的這套說辭,也不是在恐嚇你。但我還是想提醒一句,最終的真相,很可能並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   “正因為如此,我才更加迫切地需要你的幫助。而且——找到那個聖多默也是你一直期望的事情吧?”   我的姑姑毫不猶豫地承認了這一點:   “你說的沒錯,畢竟聖多默是整件事情的中心。隻要他還活著,我們就一定得找到他才行。所以從一開始,我就沒有否認你的打算。而且眼下的情況,與我最初的調查結果比起來,已經出現了不小的變故,恐怕除了和你們一起之外,我也沒有別的選擇。”   聽到了她這樣的答復,神穀的眉頭終於舒展了些許。她如釋重負般地打了個響指:   “等回到聖喬治教堂以後,我把目前知道的所有線索匯總,然後再細細研究吧。不管怎麼說,諭佳,非常感謝。”   池諭佳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默默地點點頭,準備站起身來。神穀卻似乎並不滿足於此,又不動聲色地叫住了她:   “單單隻有我們講述從前發生的事情,這恐怕不妥吧,諭佳?”   “但你們不是已經從依娜絲那裡得知了過去在我身上發生的種種麼?”   已經起身的諭佳微微抬眼,依舊麵無表情。   “但是我想聽聽在你的視角裡,這一係列事件的來龍去脈。”   眼見拗不過神穀,她也隻好嘆了口氣,重新坐了下來:   “那我就從最初離開羽山市的時候說起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