郵局總站是最靠近福滿樓的地鐵車站,因為靠近奧底市郵局總部而得名。這也是那黑色卡片上標明的上車地點之一。午夜的地鐵站冷冷清清,蘭靈和丹龍也不知道能否趕上末班地鐵,急匆匆跑下樓梯,來到地鐵站門口的閘機前。 “我去買票!”丹龍迅速奔向了自助購票機。機器會根據你挑選的目的地顯示價格。然而丹龍輸入了“蓮沼”之後查無此站,地鐵運行圖裡也沒見到這麼一站。 “這個黑色卡片本身不就是車票嗎?”蘭靈說。 “對啊,不過,這東西能過檢票閘機嗎?”丹龍帶著疑惑,因為這張卡片的尺寸比正常的車票大了不少。他試了一下,卻真的可以順利通過。蘭靈拿著另一張票也過了檢票機。二人正在猶豫去哪一邊的站臺(因為沒有蓮沼這一站,不知該坐哪個方向的車。),附近的一扇門“吱嘎”一聲被推開了。那扇門上寫著“員工專用”和“有電危險”,看起來像個檢修用的工具間。 門裡麵站著一個身穿地鐵製服的老大爺,六十多歲的模樣,體型乾瘦,雙目有神。他推開了門後,麵無表情地盯著蘭靈和丹龍。二人看著他,覺得這扇門好像是為他們而開的。這老大爺似乎要說話,但又沒說。幾秒鐘後,“不進來麼?”那個老大爺問道,似乎有點等得不耐煩了。蘭靈和丹龍對視了一眼,走入那扇門。路過的時候,蘭靈瞥見這門非常厚實,他們好像走入了一個保險櫃似的。這裡麵一定有古怪! 二人一進來,老大爺迅速關上了門。聽聲音,這門貌似是實心鋼板製成。丹龍和蘭靈立刻緊張起來,怕是落入了敵人的圈套。不過這老大爺怎麼看也不像有敵意,他側身從二人身邊經過,毫無防備;走到了一個比咖啡機略大的設備旁邊,伸出手來。 二人會意,遞上了車票。老大爺轉身把車票放入那機器裡。這貌似是個鐵質外殼的老式檢票機,銹跡斑斑,底座上滲出了一點黑色的油汙,味道有些刺鼻。 “哢嗒,哢嗒……”那機器開始運轉,時間特別長,不是簡單打個孔而已。老大爺操作機器的時候,丹龍好奇地掃視了一下周圍。這是一個很小的窄長房間,墻麵上有許多開關和鐵櫃子,到處都是警示標誌,看起來有一點像電工房。進門不遠處有一個單人小沙發,沙發對麵是臺老式電視機,可以看見外麵地鐵入口的檢票閘機。 哢嗒聲停了,老大爺取出車票遞給二人。車票上打出了一排排大小不均勻的小圓孔。老大爺又伸手。蘭靈和丹龍對視,卻不知道這次要給什麼了。老大爺用手指了指旁邊的一個秤,又看著蘭靈手上提的盒子。蘭靈立刻意會,把盒子放在了秤上。老大爺沒仔細看秤上的讀數。指針還在抖動的時候,他便轉身走到房間盡頭的拐角,抬手撥了一個什麼開關,房間盡頭的墻像門一樣從側麵打開。 蘭靈往裡看去,是一條長長的向下延伸的樓梯。樓梯是裸露的水泥製成,上麵的隧道是圓拱形,貼滿了有些泛黃的白色瓷磚,拱頂每隔很遠有一盞昏暗的燈,發出微微偏綠色的白光,看起來有一點陰森。 很顯然,檢查好車票之後,這應該是下一步了。這陰森的階梯通向哪裡呢?二人還在猶豫,老大爺看了看手表,說道:“快下班了。”他語氣平淡,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力量,要把猶豫的二人推進去。 二人全神戒備地走入地道,身後的門馬上關了。放眼往下看,長長的樓梯看不見盡頭,貌似倒也沒什麼危險。二人安靜地走著,通道裡除了腳步的回聲,就是燈泡接觸不良的嗞嗞聲。 走了很久,樓梯逐漸變緩,最後成了斜坡通道,拐了一個彎路,到達了一個站臺。這個站臺又短又窄,臟兮兮的布滿了灰塵和垃圾,貌似是個廢棄的地鐵站臺。站臺頂上的三盞燈,壞了兩個,比通道裡還要昏暗。丹龍靠近站臺往下看,鐵軌也很窄,還有些銹了;抬頭四望,既沒有運行圖,也沒有時刻表。 “不知道啥時候有車來。”丹龍說到。蘭靈沒說話,靜靜地陪著丹龍等地鐵。她一路上一直在想一個問題:“為什麼要去救托圖?”她知道對丹龍來說這不是個問題。但是托圖對來她來說,值得冒生命危險去救嗎?換句話說,她會因為和丹龍的關係而去救托圖嗎?她和丹龍又算是什麼關係呢?蘭靈一時沒有答案。她隻是預感敵人會非常棘手。可是丹龍這樣一往無前,也很難阻攔,她隻好跟著。 蘭靈在人類世界生活了多年,但有些事情她依然不能很好地理解。丹龍為什麼要讓自己陷入危險呢?托圖是他的好友,但是他分明也可以找到別的朋友替代啊?為什麼就不能衡量一下得失呢?在精靈看來,丹龍的行為非常愚蠢。但這似乎是人類世界的普遍現象。 “也許,生命對於人類來說不那麼重要。人類的生命短暫,所以也不那麼在意吧。”蘭靈隻能這麼解釋。她想起馬琳萊克的古書中有很多關於戰爭的記載。人類的戰士都蠢不可及,為了勝利而不顧性命。命若是沒了,勝利還有什麼意義呢?精靈們一直無法理解這一點。不過書中也指出,人類的可怕之處也正在於此。 丹龍和蘭靈在站臺乾等,一動不動,要不是那最後的燈光有些飄忽,感覺時間凝固了一般。也不知過了多久,“來了。”蘭靈說,二人又是全神戒備。過了好半天丹龍才聽見微弱而低沉的轟隆聲。又過了一會兒才看見一盞昏黃的車燈從隧道的一邊駛來。 這輛地鐵列車隻有一個車廂,破舊的車頭好像上個世紀製造的。車一停下就聞到了難聞的廢氣,不知道使用什麼燃料驅動。車門開了,車廂是空的,沒有人。二人進了車廂,發現這個車廂和普通的地鐵車廂沒有兩樣,隻不過特別老舊,好多塑料部分都發黃開裂了。 車廂的門關上,車頭那一邊走過來了一個人。這人穿著一件很舊的灰色呢絨大衣,立著領子,遮住了臉。這種大衣一般要在冬天最冷的時候才有人穿,而現在才是初秋。那人一伸手,蘭靈和丹龍遞上了車票。這人拿了票,看也沒看,轉身回車頭了。車廂裡都能聽見他操作車頭的聲音,看來很多部件都該維護了。 車頭啟動,二人看著站臺慢慢遠去,消失在黑暗中。這種感覺好像船隻駛入了大海,回望逐漸隱去的陸地。前方那茫茫的黑暗,可有邊際? 這個老舊的地鐵在黑暗的地道裡行駛,偶爾劇烈地晃動。車廂裡有燈,透過車窗,可以隱約看見鐵路旁邊有廢棄的地鐵列車,散亂的酒瓶,塗鴉,還有一些不知什麼動物的骨頭。隧道裡除了車頭排出的廢氣,還有一股濃烈的黴味滲了進來。列車路過了幾個類似的站臺,但都沒有停車,也沒有人等車。 “話說,哪一站才是‘蓮沼’呢?”丹龍問蘭靈。 “到站估計會停吧。”蘭靈說。 二人一開始一直站著,丹龍覺得無聊,找了一個座位,擦了擦上麵的灰,自己坐下了,說道:“過來坐吧,不算很臟,不知道要等多久呢。”蘭靈坐在了丹龍身邊,把裝長弓的木盒放在大腿上,輕輕地撫摸著。丹龍掏出手機擺弄了幾下。“唉……果然是沒信號。” 車到了另一個昏暗的站臺,這次停下了,上來一個人。這人穿了一件厚厚的土黃色大衣,脖子上纏著粗毛線圍脖,頭戴一頂黑色呢絨禮帽,壓得很低,幾乎看不見眼睛。他看見車裡有人,似乎非常驚訝,愣了一下,而後找了車廂末尾的一個座位坐下了,放下了一個長方形皮箱。他把皮箱抵在腿和墻壁之間,好像生怕它倒了。 車頭的司機又出來了,一樣的收票,轉頭就走。丹龍抓住機會趕忙問道:“請問‘蓮沼’在哪一站下車?”。司機好像沒聽見一樣回到了車頭。 地鐵列車繼續在轟鳴聲中前進。又過了很久,開始下坡,車速越來越快,坡度也越來越陡,車廂在劇烈地抖動。丹龍看車尾坐著的那位,腿抵著箱子,坐得穩穩的,肯定不是第一次乘坐這個奇怪的地鐵了。 車下坡了不知道多長的距離,終於變成平路,列車似乎不再是在隧道裡行駛,車頭的轟鳴聲不再有回聲。外麵好像很廣闊,但是完全黑暗,什麼也看不到。氣溫變得很冷,可以看見車窗上結起了冰花。 再看車尾的那位,依舊泰然自若。丹龍終於理解了那些人為何要穿大衣。還好丹龍有真氣護體,倒也不怕冷;蘭靈也表示沒事。“精靈都不怕冷嗎?”丹龍想問,礙於有別人在,就沒有開口。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車在空曠寒冷的地方行駛了大概兩小時,又開始爬坡。有趣的是車頭的轟鳴聲停了,列車在另一種奇怪的機械聲中緩慢上升,爬一個很陡峭的斜坡。丹龍隱約看見鐵軌中央有一排齒輪。 車爬了一會兒,車頭啟動了,轟鳴中帶著列車繼續前進。他們路過了一個很大的車站,有並排的六七條鐵路,每一條上都有一輛類似的地鐵車頭後麵掛著一兩節車廂。丹龍發現遠遠的站臺上有人在搬運物品。燈光還是太昏暗,看不清。 丹龍剛上車的時候還有一些緊張,隨時防備著敵人;現在卻是興致勃勃,覺得這趟地鐵之旅非常有趣。要不是因為擔心托圖,丹龍甚至希望能夠一直坐下去。蘭靈卻依然保持著警惕,聆聽周圍的動靜,也在注意著車廂尾部的那個人。她能感到,這人看似輕鬆地偎在座位上,實際上也在對她和丹龍保持著警惕。這可不是什麼旅遊專列。 車尾那人忽然站了起來,拎起箱子走到門邊。車很快停了,那人下車,車站的一個柱子上刻著“蓮花”二字。“這裡原來有站名。”丹龍說道。地鐵依次路過了“蓮葉”、“蓮根”、最後就到了“蓮沼”。這三個車站的站臺都很大,雖然有些臟亂,但是照明很好,不像之前那些昏暗的站臺。 (丹龍和蘭靈不是黑道人物,自然不知道薩科家在黑道的大名。他們表麵的合法生意叫“蓮花集團”。真正的黑道總部是“蓮葉”基地。“蓮根”則是薩科家麾下的軍營之一。) 二人終於到了“蓮沼”。這個裡顯然不是什麼公園或者池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