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李浩嶼19歲,就讀於華州師範大學歷史係,一年級本科生。 還有三年,他才會從學校畢業,但班主任兼教導主任的程厚才提前公布了畢業論文要求,那就是必需寫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列強對祖國犯下的滔天罪行。 程厚才已在華州師範大學任教三十餘載,名譽滿滿,桃李遍天下。大凡他擔任的班級,總是在大一快結束時就公布畢業論文的寫作要求,內容一直相同,屆屆如此,從未改變。 一些學生認為他是死腦筋,但更多的學生認為他具有強烈的愛國思想。李浩嶼屬於前一類學生。 李浩嶼來自農村,是個眉清目秀的挺能乾的小夥子。他做事向來不拖遝,自從知道畢業論文的寫作要求後,便開始收集這方麵的材料。他想寫出一篇令人刮目相看的畢業論文,完美地結束自己的大學生涯。 從此,他每天除了上課,餘暇便往圖書館跑。可一個多月下來,他也沒有收集到多少有價值的資料。這並不是說圖書館裡缺少這方麵的書,而是他覺得很多內容不夠新穎,已被往屆學生引用多次了。 進展的不順讓他心裡很不爽。女友倪菲菲把他那副愁眉不展的模樣看在眼裡,記在心頭。 李浩嶼與倪菲菲是同班同學。倆人相戀已久,關係一直很好,當課程緊張時,他們便各忙各的;每逢星期六星期日,他們就會相互邀約,要麼逛公園,要麼看電影,爾濃我濃,非常浪漫! 這個周末,為了讓李浩嶼高興,倪菲菲不準備外出,而是在自己的出租屋裡舉辦一場宴會。 這天,大清早她便去菜市場買菜,然後回來就開始下廚。李浩嶼呢?忙不迭地打著幫手。日上三竿,客人漸漸地多起來,他轉而招呼他們。 被倪菲菲邀請的人,多是她與李浩嶼的同學,其中也有他們的老友或老鄉。因為出租屋並不寬大,所以隻邀請了八九個,這些人都是感情較好的。當他們陸續到達後,也還是濟濟一堂,顯得非常熱鬧。 在推杯置盞中,倪菲菲找適當時機把李浩嶼寫論文的事說了。大家立馬議論紛紛起來,態度極為熱情,就像是關心自己的事一般。 他們給出了很多建議供李浩嶼參考。李浩嶼細心地記下每個人的話,斟酌著它們的“可行度”。其中有個女孩的話引起了他的極大興趣。 那個女孩是倪菲菲高中時的閨蜜,叫溫琴,整齊的劉海下麵閃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一看便知道她是個美麗與精靈並存的人。 溫琴先是落落大方地向大家作自我介紹,然後才將話題轉移到李浩嶼寫論文的事情上來。 溫琴在華州醫學院讀書。她聲稱自己讀神經科完全是因為神經錯亂、瘋瘋顛顛的外婆。她認為外婆的病與一樁史書上沒有記載過的侵略事件有關…… 大家都聽得十分專心。 溫琴說她的外公與外婆總是充滿神秘感,好奇的她曾在他們的住房裡發現過數不清的漂流瓶。這些漂流瓶來路不明,十分蹊蹺。瓶子的規格和大小完全相同,個個裡麵都裝著紙條,上麵的文字寫著:“村子被掃蕩十次”,“村子被掃蕩百次”,“村子被掃蕩千次”…… “無數漂流瓶……相同的文字……村子被掃蕩千次?”這些話使大家聽得心驚肉跳、目瞪口呆,心想;難道還真有一樁沒被記載的罪惡侵略? “怎麼會被掃蕩千次呢?”有些人在仔細思考之後開始懷疑起來。他們說:“這幾乎不可能!試問在抗戰期間哪個村子會被鬼子掃蕩上千次的?就算它的地理位置再重要也絕不可能!” 大家陷入深思之中。溫琴道:“這也是我困惑之處。” 她繼續道:“小時候,也曾問過外公外婆……但隻要提及此事,他們就會變得無比生氣,罵我是野丫頭,狗屁不懂,讓別問這些事……久而久之就沒敢 再問了。” “你外公與外婆都在世吧?”有人興奮地問。問者以為,隻要溫琴的外公與外婆倘在人間,什麼困惑都會迎刃而解,找出答案。 但溫琴的回答讓他很失望。她低聲道:“外公五年前已經去世……外婆雖然 還活著,可如今已變得精神失常,說話與做事顛三倒四,常常令人摸不著頭腦!” 見大家聽得很耐心,她舉了例子:“比如她會獨自跑到村子前麵的姻緣河畔,望著水中披頭散發的自己忽而笑忽而哭;有幾次還在深更半夜裡跑去亂墳崗……我爸媽認為她是中了漂流瓶帶來的邪氣。他們想將漂流瓶扔掉,卻遭到外婆嚴厲製止,說它們是心肝寶貝,誰扔誰就是大逆不道、是魔鬼!” “外婆會唱一些革命老歌曲,每當心犯迷糊時就唱,但唱出的聲音跟狼嗥一般難聽,讓人聽出一身雞皮疙瘩……有時她會大喊大叫‘鬼子進村了快跑’,有時她會害怕得渾身哆嗦,目光中充滿絕望,仿佛遇上了吃人的惡魔,直呼救命!” “你外婆年輕時可能遭受過嚴重的刺激!”倪菲菲道。 眾人議論紛紛,坐在一旁的李浩嶼默不做聲,他一直在想溫琴所說之事跟侵略有沒有關係。 一位朋友興致勃勃地對他道:“如果此事確確切切發生過,把它寫進畢業論文中,一定會在學校引起轟動,意義非比尋常!”其它人也紛紛表示贊同。 溫琴道:“我也在絞盡腦汁地弄清楚此事,從而幫助外婆早日消除病痛的折磨!” 李浩嶼摸著自己黝黑的腦袋,思考良久,最終下定決心搞清楚此事。宴會上響起了一片“預祝成功”的歡呼聲。 李浩嶼的決定雖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但還沒有與倪菲菲商量。 待客人走後,李浩嶼正忙著在廚房裡收拾鍋碗瓣盆,倪菲菲從後麵抱住他的腰,用不滿的口吻對李浩嶼道:“你想與溫琴一道回她老家去?” 毫無疑問,她的話中帶著很濃的醋意。 李浩嶼看出了倪菲菲的心思,笑了笑,一邊清理著桌子上的殘羹冷炙,一邊平靜地道:“我隻是對事情感興趣……對其它都不會產生興趣!” “你打算幾時去?”倪菲菲直接問。 “暑假吧,暑假眼看就快到了!” “我也要去!” 自從李浩嶼決定暑假跟隨溫琴一起去其老家雲霧村後,他們交往的次數逐漸多起來,情誼隨之在增加,談話範圍不斷在擴大。 “你真的不清楚你外公外婆年輕時乾什麼嗎?”李浩嶼看著打扮得越來越漂亮的溫琴,輕聲問。 “這……”溫琴的臉一下子漲紅起來,變成難為情的樣子。 “不方便告訴?” “沒有……”溫琴低下頭,搓了幾下手,羞澀地道,“關於這一點,我還真不好意思講。” 李浩嶼坦誠地看著對方,鼓勵著。 溫琴使勁地搓手,相持了好一陣,才鼓足勇氣說出來:“他們都是軍人,但都是逃兵……我外公是一名國民黨部隊裡的通訊員,外婆則是一名蘇聯紅軍特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們在一次偶然的機會相識,然後逃了出來,躲到老家雲霧村過起農村生活來,直到變成垂垂老人” 溫琴講話時,李浩嶼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 溫琴的眼睛很大,雙眼皮,睫毛又彎又長,亮晶晶的瞳仁裡閃現出幾抹迷人的碧藍色。很顯然,她繼承了她外婆的一些遺傳基因。 “你外公外婆脫離部隊後就再也沒有與之聯係了嗎?” 溫琴搖搖頭:“沒有,他們回來後就一直在大山裡深居簡出,幾乎與外界隔絕,也從來沒聽說有部隊裡的人進村子去找他們。” “那漂流瓶是怎麼得到的?” “嗯,我也覺得很奇怪,這麼多瓶子,大小全相同,模樣跟醫院使用的輸液瓶相差無幾。若說是撿垃圾撿來的,誰也不信。我想過是不是去姻緣河撿的,它經過我的家鄉,但距離較遠,照常理兩位老人是不可能去的……” 溫琴蹙著柳葉眉,使勁地想。 李浩嶼見狀,覺得自己就像在審問犯人,有些過意不去,語氣舒緩下來:“主要是漂流瓶裡的紙條,信息量太大了,不得不弄清楚其來龍去脈!” “我知道。”溫琴一邊回憶一邊說,“漂流瓶的事我問過外公與外婆無數次。外公默不做聲,外婆則起了神經質的反應,忽兒說撿來的;忽兒說偷來的;忽兒說是從山溝中的泉眼裡冒出來的;忽兒說是天上的神仙從雲端扔下的……我也搞不清楚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李浩嶼見溫琴一臉茫然,安慰道:“不怕,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