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暑假逼近。各班同學都東奔西走,買這買那,忙得不亦樂乎。他們試圖準備好假期所需物資,把“短短”的三十多天過得輕鬆與愉快。李浩嶼呢?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出租屋裡想畢業論文的事。倪菲菲多次來約他逛街,都被拒絕了。 李浩嶼的家鄉在華州市下屬的永興縣,那裡群山環繞,白雲悠悠,幾乎沒有什麼經濟作物,也沒有礦山工廠,是塊窮鄉僻壤之地。幸好他的父母都是中學老師,所以家境還算殷實。 李浩嶼的父母性格開朗,為人寬厚,眼光總比別人看得長遠。因為有如此優秀的父母,所以他的天賦也較為優異。 幾天前,他給父母打去了電話,說自己將要與同學去一個遙遠的小山村搞畢業論文資料,暑假恐怕回不去。他父母一聽是畢業論文的事,知其重要性,絲毫沒阻撓,爽快地答應了,並盛贊兒子已經長大,辦事更加獨立與果斷了,叫他自管放心去。 得到父母的允許後,李浩嶼少了很多顧慮,剩下的事就是征求班主任的意見,他很想聽聽其看法。 說真的,進入華州師範大學歷史係87屆3班學習後的李浩嶼,對班主任程厚才壓根就沒有產生過好感。一見麵,他的心便會“突突”地跳,這令他很不舒服。久而久之,便對班主任產生了一種莫名其妙的隔閡。 當然,這並不是說程厚才長得有多難看或者有多惡心。相反,他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生活是個極其講究的人,每天的衣服穿得周正且整潔,一頭大反背黑發梳得油光水滑,有時身上還噴撒著沁人心脾的茉莉花香水。 但在李浩嶼的鼻孔中,這種香水味仿佛就像令人惡心的屍臭。 李浩嶼曾多次試圖用“漸漸親近”的方法來消除這種隔閡,但都沒有效果。每當他們相互挨近,身體就像遭到了電擊,驟然間產生出那種厭惡感覺。 如果沒有這種不良反應,他早就登門拜訪了。 就在他給父母打完電話時,出租屋的小門被推開,一顆油光水滑的大反背頭出現在他眼前。 “浩嶼呀,今天咋沒出去逛街?”程厚才一邊邁步進門,一邊笑瞇瞇地說。從笑容綻放的程度來看,它們都是裝出來的。 李浩嶼怔住了,他沒料到班主任會突然造訪自己,顯得有些驚惶失措。 “呀……呀。”他的嘴裡胡亂地應答著,身子條件反射般地朝後挪。 “別緊張,小夥子!”程厚才的臉上依舊掛著笑,“我不會靠近你的,放心!我早就聽說你我之間應盡量避免靠近的事……唔,對不起,小夥子,我冒昧來找你!” 果然,他在門邊站定,沒朝裡麵再挪動一步。 李浩嶼馬上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趕緊說:“沒有的事……程老師,您請裡邊坐!” “此事有是有的,”程厚才瞥見木門旁有一張椅子,便坐了下去,“不過……就算有也正常,它是人的正常心理反應,嚴格地說,應該是心理障礙,這可能與環境、心情密切相關,隻要不刻意去計較,相信會慢慢消失的……” 聽到這話,李浩嶼覺得班主任的心胸十分豁達,這是他從來沒想到的。可是他剛這般想,胸中馬上升騰起一股比往昔更強烈的厭惡之感,差點使得他原地跳起。 讓他更難受的是小屋內已經能嗅到淡淡的屍臭。 他忍著,在心底努力地告誡自己:班主任是個正常人,不舒服的反應應該是自己的身體不適造成的;那股讓人難聞的屍臭,很可能是哪家可惡的小貓抓來一隻死老鼠拖進了屋子…… “您不來找我,我都會去找您的!”李浩嶼將話盡量說得畢恭畢敬。 “哈哈,是嗎?”程厚才緊盯著李浩嶼,似乎有些不相信。接著他道:“我猜測你找我也是關於畢業論文的事。” “嗯,”李浩嶼一下子被說中了心事,不由得微微低下了頭。旋即他也猜到了班主任為什麼來找他。 果然,程厚才不緊不慢地說:“我是為你的畢業論文而來。因為我聽說你將去雲霧村了解一樁列強入侵我國的罪惡事件,然後把它作為論文素材。” “嗯。”李浩嶼老老實實地承認。他有一種預感,接下來班主任一定會對此事發表看法,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 程厚才乾咳了一下,習慣性地伸出右手去旁邊拿茶杯,但碰了空。他顯得有些尷尬,趕忙收回來,用扯胸前的領帶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李浩嶼見狀,忙起身給他倒茶。程厚才揮手製止:“不用了,我坐一小會就走了!”接著他滿臉紅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對李浩嶼誇獎說:“你真是與眾不同的學生嗬!我教這麼多年的書,頭一次碰著。” “老師……”李浩嶼被贊揚得有些不好意思,站立在原地。 “我是不隨便誇獎學生的,”程厚才繼續說,“我教書三十餘年了,就喜歡在大一布置畢業論文這件寫作任務,但從來沒有哪個學生主動、認真地去完成。百分百九十九的人都是上了大四才趕,而你不同,你是唯一在大一就主動、積極去完成任務的人,所以必需表揚!” “……”李浩嶼默不做聲。他判斷不出班主任是真表揚還是假表揚了。 “關於你假期的安排,我完全支持!”程厚才終於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李浩嶼聽後很激動,心裡感覺到更加踏實。一方麵他不用擔心自己會受到學校方麵的阻撓,另一方麵可以推斷出此舉定有收獲。但他還是表現出小心翼翼的樣子說: “老師,我害怕此事不真實,會鬧出笑話,讓學校蒙羞……” “不可能!”程厚才馬上打斷了他的話,“你去雲霧村是一定會有收獲的。因為很多國家對我們國家都有過侵略。他們在我國的領土上犯下的罪行可謂罄竹難書。其中有些被遺漏或者被隱藏起來都是有可能的,特別是在偏遠鄉村……我年輕時也仿佛聽說過類似事情,所以你應該去,也有必要去!” 程厚才說這些話時,雙眼大放異彩,足見他說的話是真心實意的。 李浩嶼見班主任如此激動與興奮,也不好再說什麼。其實,他的心早飛向了陌生的雲霧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