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1)

風雲神霄籙 MarsMoon 5130 字 2024-03-17

岐州雍縣的農歷新年,雖不如神都洛陽的氣勢宏偉,璀璨絢麗,但在氣氛方麵倒是不輸他人,家家戶戶張燈結彩,喜氣洋洋,盡情享受著太平盛世帶給他們的幸福。   雍縣的商業街被布置成新年祭的場所,商人們將外地收購來的稀罕物,琳瑯滿目的擺在攤位上,最吸引人的便是來自西域的各種特色物件和食品,普通家庭省吃儉用一整年,也會在今日豪爽一把,給自己的家人和孩子買些西域的特產,當然,向來習慣清貧的李淳風並沒有豪爽一把的打算,隻是買了一個糖人和一串糖葫蘆,在茶樓裡點壺最便宜的沫子茶,哄著不高興的小沈月。   “月兒,你看,這是糖人和糖葫蘆,都是你最喜歡的。”   “怎麼還是不開心嘛?誰惹你了,告訴夫子,夫子去給你講理。”   向來不懂照顧孩子的李淳風,不知為何,在被迫離開京城,回到家鄉的途中,收留被舉兵反抗武則天的李姓皇族發動的戰爭,奪走雙親的沈月。   兩人來到此地生活已三年,八歲的小沈月,平日裡還算乖巧懂事,隻是不知為何今日卻是悶悶不樂,一直不開心,怎麼也哄不好。   “到底怎麼回事嘛?說出來,讓夫子幫你想想辦法。”   四周的人群都認識這兩爺孫,看著李淳風手足無措的樣子,憋住笑意,讓李淳風好是尷尬。   好在,小沈月終於開口,用奶氣的聲音說到:   “夫子,你說過,百姓犯錯有官府處罰,官府犯錯有朝廷處罰,朝廷犯錯有天子處罰,天子犯錯有老天爺處罰,但老天爺讓月兒成了孤兒,犯了錯,該讓誰來處罰呢?”   原來,小沈月看到那些其樂融融的一家人,父母牽著孩子的手,好不羨慕,想到自己的父母,無緣無故的丟了性命,便心裡覺得難受,故而悶悶不樂。   之前李淳風也不知道該如何向一個孩子,解釋朝政鬥爭背後的繁雜,隻是簡單的告訴小沈月,   “一切都是天意。”   發須皆白的李淳風,被這突如其來的疑問噎住,有些無奈的說到:   “老天爺是不會錯的,天道昭昭,地道煌煌,都已注定。”   小沈月不服氣的追問,   “如果老天爺錯了呢?”   李淳風被這未經人事的小兒胡語逗樂,摸著小沈月的頭說到:   “要不,就讓月兒來處罰他吧。”   小沈月認真的點頭,篤定的說到:   “月兒,一定跟夫子好生學本事,等月兒長大,有本事,如果老天爺犯錯,月兒就去處罰他。”   四周的人群,也被月兒的童言無忌逗樂,笑聲充滿茶樓,小沈月跟著笑起來,接過自己最愛的糖人和糖葫蘆,開心的吃著。   五年前,按著李淳風臨終前的安排,沈月與崔湜投奔因與武三思的朝堂之爭敗下陣來,被外放到營州彭澤的狄仁傑,後因平定契丹叛亂,招降李楷固有功,天後武則天力排眾議,將其調回神都洛陽,拔任風閣鸞臺平章事,兼大理寺丞。   狄仁傑帶著兩人回到神都洛陽已經一年,崔湜因崔氏家主,現任宰相崔玄煒保舉入大理寺擔任侍郎主辦,礙於對李淳風的承諾,回到洛陽後,崔湜便刻意與沈月拉開距離,沈月雖是神女有意,奈何情郎無情,也隻能把這份愛意深埋心底,在狄仁傑的府上做客。   直到兩個月前,狄公突然找她,   崔湜被人檢舉有謀逆之心,雖然自己力保,但天後還是要求,把沈月,這位昔日儒家文廟聖人李淳風的義女,放在身邊做質,方才能免去對崔湜的懷疑。   這是天後一貫的手段,綁定相關人,形成利益共同體。   為心上人的前途,早已立誓終身不嫁的沈月,如此就成為天後仿效昔日漢武帝親衛繡衣使,組建牡丹使中的一員。   成為牡丹使的沈月接到的第一個任務,到太常院擔任教員協助,實則是充當天後的耳目,監視大部分時間都酒氣沖天,渾身臭烘烘的太常博士賀知章。   觀察太常博士賀知章多日的沈月,實在沒想明白,這位被天後告知她,其才能不下房謀杜斷,不遜狄公,但性格孤傲,鋒芒太露,需要好好打磨一番的欽點狀元,酒鬼媒婆,到底有什麼隱藏著的才華,但這些卻不是沈月現在關心的事,明日就是一年一度的國子生祭,需要賀知章擬定擔任祭典禮儀的學生,才是她而今眼目下最要緊的事。   還沒到放課時間,太常院裡就不見賀知章的身影,沈月心知,必定又是去吉祥坊買醉,嘆了一口氣,隻好拿著學生名單去吉祥坊尋他。   天空中突然淅淅瀝瀝的下起雨,原本喧鬧的吉祥坊大街也清凈不少,沈月一路小跑到酒食街,已經是夜幕低垂,卻不想一群大理寺捕手和本地衙門的巡查將此街圍起來不讓人進去,沈月在圍觀的群眾裡,搜尋一番,沒有發現賀知章的身影,便找到一個身穿酒樓侍應服的侍應生,問到:   “請問,小二哥,可曾見到賀博士?”   “哪個賀博士?”   “太常博士賀知章?”   “賀瘋子!”   侍應生一不小心將大家給賀知章取的諢名喊出來,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沈月,緊張的說到:   “賀博士在酒樓裡麵,在勸挾持老板的老焦頭,放過老板,投降自首。”   “什麼?!”   沈月不敢相信,手無縛雞之力的窮酸書生居然如此大膽,擔心賀知章的安全,趁著看守不注意的空擋,沈月溜到後巷,從運輸垃圾的通道進入被包圍的酒樓。   富麗堂皇,流光溢彩的酒樓裡,散發出淡淡的血腥味,一個跳舞的西域胡姬,倒在中央舞臺,五官驚恐的扭曲在一起,肩膀被咬掉一塊,流出的血液將地毯染成黑紅色。   沈月小心的觀察周圍,寂靜無聲,隻有樓外的雨聲和圍觀群眾的聲音。   “老焦頭,你冷靜一點,想想你的兒子和孫兒,不要做傻事,放了老板,他是太平公主的家臣,要是有個好歹,你這一家子都要陪命。”   二樓雅座傳來賀知章的聲音,沈月循聲而去,幾個大理寺的捕手悄悄的埋伏在一間打開門的包房外,為首的中年男子,手握兩支瓦麵金鐧,示意手下先不要動手,等裡麵的人勸說。   沈月撿起地上被陪酒女落下的狐貍麵具帶上,出現在二樓,大理寺眾人詫異的看著她,沈月拿出牡丹令交給一人轉交為首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看過之後,有些詫異,隨後拿著牡丹令,來到沈月麵前,抱拳作揖,小聲說道:   “不知天後牡丹使到此,下官大理寺內務提調司主辦完顏不破有失遠迎,還望使者大人勿怪。”   “完顏大人,不必拘禮,當下情況緊急,一切依貴司規矩,裡麵情況如何?”   “回使者大人,人犯酒樓侍應老焦頭,不知何故,突然殺掉酒樓正在跳舞的胡姬,挾持酒樓老板到此間屋內,太常院博士賀知章大人,正在屋內勸說人犯。”   “賀大人,可有受傷?”   “依下官所見,未曾受傷。”   聽到此言,沈月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一個糟酒鬼,真會給自己找事。便示意完顏不破帶自己過去,埋伏在包間的窗戶外。   透過窗戶上被完顏不破打開的小孔,沈月看見屋裡,   麵目猙獰的老人,用一把水果刀,挾持著一位身材肥胖,穿著華麗的中年男人,此人一副尖酸刻薄摸樣,定是完顏不破所說的酒樓老板。   酒樓老板已經被嚇破膽,麵如死灰,渾身不住的發抖,腳底還有一灘水漬,麵目猙獰的老者,好似失去理智的野獸般,發出沉悶的喘息聲,嘴角一片暗紅的血漬,不知是不是來自那被咬死的舞姬。   “老焦頭,不管老板平日裡怎麼壞,你都不要通過傷害自己和家人的方式來報復,你的兒子有個好營生,媳婦也孝順,你不想他們因為你被流放邊關吧?你的孫子才出生,你也不想他沒了父母吧?   聽我一句,放過此人,就是放過自己。”   賀知章的話,點醒被瘋狂控製的老焦頭,老焦頭慢慢的從發狂的野獸模樣,恢復成平日的唯唯諾諾,任人欺負的樣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開始哭泣的說到:   “賀大人,你要給我做主啊,我也不想這樣,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像身體不受控製一般,做出這些事來。   我好渴,好渴,身體裡好像有螞蟻在咬一般,好難受,好難受啊。”   賀知章看著被穩住的老焦頭,示意他放下手中的水果刀,屋外的大理寺捕手,全都繃著腰桿,準備將老焦頭拿下。   不料突發異變,一股劍氣不知從何而來,劈開包間的窗戶,將屋外埋伏的一眾大理寺捕手,暴露在老焦頭麵前。   看著手持武器的捕手,老焦頭受驚恢復成發狂的野獸,一口咬在酒樓老板的脖子上,酒樓老板尖叫不斷,血液激射而出,將老焦頭整個染得如浸血的惡鬼般,最後因失血過多,倒地死去。   失去理智的老焦頭,被酒樓老板的鮮血刺激得更加癲狂,看著眼前的賀知章,露出稀稀疏疏,流著唾液和鮮血的牙齒,吼叫一聲,向他撲去。   “賀大人,當心。”   見狀不妙,完顏不破如離弦之箭般,彈射而出,將手中的雙鐧結成長棍,一招,蛟龍出海,直指撲來的老焦頭胸口,長棍貫胸而出,將之擊退,釘在包間的墻壁上。   驚魂未定的賀知章,看著墻上被釘住的老焦頭,掙紮幾下之後,渾身冒著熱氣,大聲嘶吼,   “白蓮聖母,保我長生。”   不一會兒竟然變成一具枯黑的乾屍,一顆被挖去小半的黑色藥丸從乾屍裡落下,滾到他的腳邊,完顏不破走過來,撿起黑色藥丸,嗅了一下,臉色大變的說到:   “樂天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