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坐在大理寺附近茶檔不起眼位置的崔湜,將字條交給一個小兒,送到大理寺完顏不破手中,一壺茶的功夫,完顏不破來到此地,裝作不認識的,坐在崔湜背靠的位置,小聲的與他交流案情。 “崔兄,可有發現?” “暫時還沒有找到金吾衛裡鼴鼠的痕跡,不過太常院的屍山案倒是有些異常。” 完顏不破想到上午時接待的禦醫狄沐之事,便將之告知崔湜,接著說到: “某家離開大理寺之前,寺裡已接到刑部判決人犯,斬立決的復核公文,判決來的太快,不像刑部一貫的作風。 某家擔心,有人故意想要加快結案,掩蓋真正的兇手。” 崔湜點頭同意他的看法,說到: “太常院屍山案的屍體都有服用過樂天丸的跡象,假設他們都服用過樂天丸,那麼在我們偵破與薩滿餘孽案有關的樂天丸案之前,洛陽城裡就已經存在樂天丸,那麼這些樂天丸又是從何而來?與程老將軍遇襲有沒有關係?” 兩人陷入沉思,完顏不破用手指沾著茶水,在桌麵上畫著圓圈,喃喃自語到: “難道真有人想要成仙?” “什麼?完顏兄。” 崔湜沒有聽清完顏不破的話,隨口問到。 完顏不破掂量一下,將與《白蓮聖母極樂經》有關之事告知崔湜,崔湜大驚失色的說到: “完顏兄有所不知,太常院屍山案裡的屍體,均被取走眼球,舌頭和內臟,與這五通神之法頗為相似,難道又是薩滿教所為? 屍體之中隻有不到一半被認領,其餘的屍體又是來自何方? 為什麼會被放在太常院裡,原定由天後主持的國子監儀式上? 是想告知天後什麼事?還是向天後挑釁? 此事還需完顏兄跟進。” 完顏不破有些傷腦筋的摳著額頭,手裡的案子已經積壓如山,全都是些無頭之案,有些無奈的抱怨: “崔侍郎,實在太看得起完顏,此種無頭案,完顏恐怕有心無力,就連之前的吉祥坊胡商案,都查不到頭緒。” 崔湜聽出完顏不破話裡有話,問到: “完顏兄可是遇到難處?有話不妨直說,崔某能幫的上一定幫。” “司裡的仵作查不出胡商死因,某家多方奔走,確認武內株式醫館的博士或許能查出,但姚司長因醫館和梁王的關係,不肯讓醫館的人進來,某家也是有勁無處使。” 崔湜聽完完顏不破的抱怨,思考一番,說到: “完顏兄,不必多慮,此事交給崔某,崔某去找狄公,相信一定可以讓醫館的人進來,協助完顏兄辦案。” “多謝崔兄。” 若是能查到死因,對案件偵破將有重大突破。完顏不破仿佛看到一絲曙光,心情也開朗起來,要來一碟蘿卜糕,沾著茶水吃起來。 亥時,經過兩天停業整頓之後,吉祥坊的酒肆街又恢復往日的喧囂,身為常客,又停課的太常博士賀知章自然而然的在酒肆的一間小酒館裡喝著最便宜的劣質酒,吃著店家夥計送的一碟醃製蘿卜乾。 自從上次的老焦頭事件發生之後,店裡的夥計對這位往日被鄙視為“賀瘋子”的酒鬼多了幾分敬意,不再私下咒罵這個從不給小費的吝嗇鬼。 夥計們的敬意倒是讓賀知章有點不好意思,畢竟又是月末,月俸早就花完,又是到此賒賬,自然也沒錢打賞,尷尬的謝過夥計們的好意。 賀知章才倒上第一杯,樓上的雅間走出一人,拿著一瓶酒,顫顫悠悠,來到賀知章麵前,滿口酒氣說到: “博士,這是歡少賞你的醉琥珀。” 賀知章抬眼看著來人,正是他在太常院所帶班的學生,武氏一族的武元忠,武三思的侄兒,當今天後的旁係侄孫,已被冊封為神武軍的校尉,等著今年畢業赴任。 他口中的歡少,自然是洛陽城裡出名的小惡霸,虎威將軍程南英唯一的血脈孫子,日後將世襲罔替軍部二把手的程歡。 賀知章並未搭理武元忠,繼續喝著劣酒,吃著醃蘿卜乾,看著酒肆中央胡姬的表演。 被忽視的武元忠,一股怒氣沖上腦門,咧嘴罵道, “好你個不識抬舉的老東西,要不是為結業評價,好討老爺子歡心,誰他媽的搭理你,給你臉了。” 武元忠罵完,挽起袖子,準備將坐著的賀知章拎起來揍一頓,樓上下來一人,趕緊將他拉住,說到: “忠哥,使不得,賀博士乃是教員,梁王最忌諱不尊師重道之人,又是天後欽點的狀元,打不得。” 又趕緊給賀知章道歉: “賀博士,不好意思,我們喝多了,有些放浪,請你多擔待。” 拉住武元忠的也是賀知章的學生,名叫巴林吉,是洛陽城裡有名的巴氏商行的二公子。 巴氏商行主要為禦傘堂代理收購藥材,算是武三思的關聯產業,因此,巴氏商行的孩子多跟著武氏一族的子侄辦事,鞍前馬後的伺候。 巴林吉的話,讓頭腦發熱的武元忠冷靜下來,還是不解氣的罵道: “一個臭教書的,全洛陽都知道,最沒有本事的狀元,武周最大的媒婆,有什麼好得意的,等爺爺們接了父輩的班,還不是像隻狗一樣的來巴結,等著瞧,到時候再給你好看。” 擔心武元忠鬧出亂子,巴林吉拉著他上樓回到雅間,雅間裡傳來陣陣女子的浪笑聲,聽得賀知章連連搖頭,叫來夥計,把武元忠留下的醉琥珀拿去喂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夥計聽得後,驚訝的問到: “賀博士,可是說醉話?這可是醉琥珀,一兩黃金一瓶,就算您不喝,拿來抵酒錢也行啊。” 賀知章卻是一臉怪相的看著夥計,說到: “什麼醉琥珀?這明明就是給狗喝的東西,自然該喂狗,休在囉嗦,趕緊拿走。” 夥計心疼的拿起醉琥珀到後巷喂狗,賀知章搖頭晃腦的吟起詩來: “稽山雲霧鬱嵯峨, 鏡水無風也自波。 莫言春度芳菲盡, 別有中流采芰荷。” “好詩,好詩。想不到這趨炎附勢,滿城銅臭味的洛陽,還有如此清新脫俗之人,當真該暢飲一番,夥計,給賀博士上醉琥珀,無論今夜消費多少,都算在某家賬上。” 樓上的雅間下來一人,像是看了場熱鬧,饒有興致的給吟詩的賀知章鼓掌,賀知章看見來人穿著扶桑衣服,並不認識,起身作揖說到: “多謝這位兄臺好意,賀某向來隻喝的慣此酒,其餘之酒,賀某飲之如馬尿,就不勞兄臺破費。” “哈哈,賀博士果真有趣,在下柳四郎,日後若再相見,當真要跟博士喝到大醉,先告辭。” 柳四郎轉身離開酒肆,坐上一輛馬車離開,賀知章叫來夥計,詢問此人是誰,夥計說到: “此人,小人也不知道,他的帳是掛在相王賬上。” “相王?” 賀知章有些疑惑,這位自願退位給自己的母親天後,終日在相王府裡修道養生,幾乎是個透明人的李氏前皇帝,怎會突然有扶桑之人出入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