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屍山案停課兩日的太常院,今日將迎來回校的學生,院裡看守的校工,卯時起來清掃校園,校園內的尚賢湖中,春日的鴛鴦正在戲水。 清掃中的校工,挺起有些酸軟的腰桿,詩意盎然的看著湖中的鴛鴦,打算賦詩一首,還沒有想到開頭,卻看見湖中飄著一團白色的東西。 上了歲數的校工,有些看不清楚,揉了揉眼睛,用力望去,方才看清白色東西的輪廓,臉色卻是大變,趕緊跑去找來長桿漁網,將之拖到岸邊。 沒有看錯,確實是一具屍體。 一大早,禦林金吾衛的營地裡,化名金太保的崔湜,看著昨日收到大理寺公文的副統領梅福和親兵圖勒騎馬去大理寺協助調查,開始替副統領處理公文,卻聽見外麵吵吵嚷嚷的聲音。 崔湜正要走出營帳,撞到來此報告的值班金吾衛,歸屬右軍的禦林金吾衛正統領由金吾衛右軍統領兼任,故而,實際的負責人,是身為副統領的梅福。 “太保,可知統領去何處?” 副統領梅福並未告知崔湜自己的目的地,雖然知道,但也隻能裝作不知。 值班金吾衛心急如焚,慌亂的跺腳,來回走動,不停的說: “怎麼辦?怎麼辦?天崩了啊。” 崔湜有些意外的看著平日軍紀甚嚴的禦林金吾衛,如此慌亂,意外的問到: “出什麼事了?” 值班金吾衛皺緊眉頭,咬牙猶豫許久,方才說到: “太常院裡又死人了。” 想到太常院目前是放假的狀態,崔湜也很驚訝,拉住因焦慮而來回走動的值班金吾衛,問到: “死者是誰?” 值班金吾衛哭喪著臉,如喪考妣一般,用嘶啞的聲音說到: “死的是程老將軍的孫子,程歡。” “什麼?” 崔湜亦是不敢相信的喊出聲來。 穩定情緒之後的崔湜,帶著今日出勤的禦林金吾衛來到發現屍體的現場,已經被水泡脹的程歡,臉上帶著詭異的微笑,脖子上有條發紫的痕跡,像是曾被人勒住一般。 不等崔湜進一步查看,收到消息的程府管家帶著家兵到此,將屍體圍起來,隔開眾人視線,檢查一番之後,臉色大變,立即用白布裹好,抬上擔架,對著眾人說到: “多謝各位軍爺,小人已經查看,小少爺因昨夜喝醉,不慎跌入湖中身亡,叨擾各位軍爺。” 程府管家帶著程歡的屍體離開,因程老將軍的關係,雖然不合規矩,但也無人敢阻攔,崔湜心裡想到: 如此明顯的謀殺痕跡,卻是匆匆定為意外死亡,程府到底在隱瞞什麼? 此時,太常院的鐘聲響起,放假的學生陸續回到校園。 大理寺裡,司長姚崇帶著主辦完顏不破,文書阿裡,在內務提調司的會議室,接待來此的禦林金吾衛副統領梅福和他的親兵圖勒。 “姚某感謝梅統領百忙之中,撥冗來此。” 梅福因早年在邊關天策軍從伍之時,屢立軍功,卻因不識字,而被考核的文官刷掉,一直對文官心有怨氣,沒有好氣的回到: “貴司才破獲薩滿餘孽案,得到天後嘉獎,姚大人又是狄公的親信,梅某怎敢不來?” 姚崇沒有因梅福的冷嘲熱諷而動怒,示意完顏不破開始問詢, “今日,是內務提調司,因太常院屍山案,問詢禦林金吾衛副統領梅福。” 說完,完顏不破讓阿裡開始記錄問詢內容。 “梅大人,可知北市貨業坊的工匠麥科?” 梅福有些不耐煩,此案已經被自己偵破,昨日已送到刑部判決,隻等大理寺的復核,便能銷案。 “卑職知道,乃是太常院屍山案的罪犯。” 完顏不破點頭,繼續問到: “根據刑部送來的卷宗,人犯被定罪,是因為現場發現的女性首飾和口供。” 梅福有點迷茫,解釋到: “下官,因人犯製作裝有屍體的太平有象雕塑,進而到他家,發現藏有不屬於他的女性物品,通過突擊審問,確認其為此案兇手。有憑有據,全部符合辦案要求。” “有憑有據?” 完顏不破抬頭聚精會神的看著有些迷茫的梅福,質問到: “根據禦醫的現場勘查,屍體是被裝在冷凍後的麥芽糖雕像之中,且所有屍體均有被解剖的痕跡,梅大人,在現場可曾發現,冷庫和麥芽糖,可曾找到,犯案解剖的工具?” “這~~” 梅福被完顏不破問的啞口無言,不知如何回答,一旁的親兵圖勒說到: “不好意思,這位大人,敢問大人是何官職?” “完顏是大理寺主辦。” “那就不好意思了,完顏大人,按律,我家梅大人被問詢,問詢之人的職級必須高於梅大人才行。” 完顏不破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有這一手,愣在桌邊,司長姚崇接過話來, “梅大人,是否同意我司的觀點?” 緩過一口氣的梅福,像是早有準備的說到: “即便是他家沒有找到貴司所說之物,但現有的證據依然可以證明,人犯與案件的關聯。” “是嗎?” 完顏不破不屑的說到。 “根據我司走訪,三個月前,工匠麥科一直在東市胡商家中修補佛像,吃住在胡商家中一個月,他是如何能夠謀害,兩個月前失蹤的北市魏歌子?” 梅福被完顏不破激怒,有些失態的大聲喊到: “貴司是在指責梅某,為了破案,栽贓陷害不成? 梅某敢問,貴司可有證明,工匠麥科十二個時辰均在胡商家中,可有證明雕像非他所為。” 看著失態的梅福,司長姚崇厲聲說到: “梅大人,過問此事,乃是天後下旨賦予本司的職責,鑒於你目前的情況,姚某當向周國公建議,由本司繼續調查此案。” “悉聽尊便,圖勒,走。” 被姚崇的話語刺激到的梅福,憤怒起身,帶著親兵圖勒離開大理寺。 兩人前腳離開大理寺,後腳崔湜的密信就送到司長姚崇的手裡。 看完密信之後,姚崇十分震驚,不敢相信自己看到內容,接連喘出幾口粗氣,方才穩住心神,叫來完顏不破。 “完顏,先前你同我講,讓武內株式醫館的博士到此協助你辦案,崔侍郎找到狄公求情,狄公已經同意,但我有一條件,須在子時以後,大理寺內無人辦案之時,才能進入,且全程須你陪同,不得離開斂屍房。” “諾。” 完顏不破看到破案的曙光十分開心,麵前的司長姚崇卻是憂心忡忡,崔湜密信中提到, 程老將軍的孫子或許是被謀殺。 此事事關重大,一旦有個風吹草動,不亞於當年的玄武門之變,必須加快辦案進度,早日找出真兇,才能保住太平盛世。 回到營地的禦林金吾衛副統領梅福,一聽說程歡之死,來不及下馬休息,立即趕往程府,然而程老將軍因此事,誘發心絞痛,已送往武內株式醫館,少奶奶鄭氏也頭暈不能下地,無法召見他。 梅福心中惶恐,少公子在自己駐防的太常院死亡,無論如何自己也脫不了乾係,以後的升遷之路怕是斷了,現在又被大理寺內務提調司盯上,該如何是好?當下便將今早之事告知程府的管家,請其代為稟報。 管家看著忽晴忽暗的天空,拍著梅福的肩膀,安慰到: “梅大人,不要擔心,隻要程老將軍還在,洛陽的天就變不了,不過,這樁案子倒是有些棘手,安排個死無對證吧。” 梅福聽懂管家的話,作揖感謝到: “梅福的命就交給大人了。” 同樣收到程歡意外死亡消息的周國公武承嗣,在府邸對著幫他擬寫奏折的上官婉兒,抱怨到: “這都是些什麼事?太常院也太不太平了,還以為就此撿到便宜,卻不想是個燙手山芋,早知如此,就不該聽婉婉的話,接這金吾衛右軍統領的職位。要是姑母問起來,我該如何是好?” 上官婉兒鄙夷武承嗣的膽怯,頭也不抬的說: “你是不是傻?程老將軍是軍部的二把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現在繼承人沒了,未來軍部二把手位置將空缺出來,不先占個位置,難道想讓梁王一統軍政?” 武承嗣恍然大悟,說到: “的確如此,還是婉婉有遠見,隻是姑母這邊該如何應付。” 上官婉兒將寫好的奏折交給武承嗣,說到: “奏折妾身已經寫好,郎君就此交給天後吧。” 武承嗣將奏折打開一看,喜上眉梢,連連贊嘆: “此計甚秒。” 武承嗣的奏折在辰時送到皇宮,天後武則天看完之後,亦是憂心忡忡的長嘆一聲,將奏折轉給前來匯報工作進度的武三思。 武三思嘲弄的說到: “我這個表弟,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想把自己的兒子過繼給程老將軍延續香火,借以收納軍部的力量,就不怕姑母您猜忌他的用心嗎?” 武則天不置可否的說到: “程老將軍,陪在哀家身邊三十多年,忠心耿耿,毫無私欲,能力出眾,有如哀家的左膀右臂。 宣旨,追封程歡為定國公,以世子之禮厚葬程歡。 至於過繼一事,待哀家與程老將軍見麵之後再說。 你們都不許打程老將軍的注意。否則,別怪姑母六親不認。” 武三思感覺到天後心中的殺意,連忙謝旨。繼續說到: “姑母如無他事,兒臣先告退。” 武則天揉著額頭,揮手說到: “去吧,不死藥的進度需要加快,要是哀家那天走了,留下你們這些廢物,該怎麼自保?” “兒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