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和尚(1 / 1)

中原記 人間不值得000 10314 字 2024-03-17

瀚海帝國   鄴城   天龍寺   梵音陣陣,香煙裊裊,上百人盤坐在地,聆聽方丈講經,胖子小白兩人沒見過這麼多和尚,一時新奇。   “小白,你說和尚為什麼要剃度啊?”   “以前聽師父說過,和尚剃度是為了了卻心中煩惱掛礙,一心修佛。”   “把頭發剃了就能了卻煩惱?”   胖子滿臉疑惑。   小沙彌走過去向方丈告知了兩人的來意。   阿彌陀佛   方丈打了個佛號。   起身向兩人走來,方丈身形高大,慈眉善目,頭發胡須剃得光溜溜的,隻有兩條雪白的眉毛,隨著年事已高,垂落下來。   “兩位小施主,可是替鄭管事過來取東西?”   “是啊,這是信物。”   胖子將信物交給方丈,是一個方形木盒子,比手掌略大,方丈打開木盒,看了看裡麵的信物,是一個奇奇怪怪的東西,非金非銀,更不是什麼江湖秘籍,方丈卻把它當個寶貝兒似的,將其小心翼翼地收起來。   “兩位小施主隨我來。”   收好木盒,方丈帶著兩人走進寺內。   佛教是瀚海帝國國教,天龍寺又是瀚海帝國第一國寺,必然是金碧輝煌,前殿供奉的四大天王作怒目金剛狀,一人懷抱琵琶,一人手持利劍,一人身盤龍蛇,一人手持寶傘,中間一尊彌勒佛像,丈六金身,袒胸露腹,喜笑顏顏。   “這佛像真喜慶,是用金子做的麼?”   胖子看了一圈,還是覺得中間佛像更有意思。   “胖子,你掉錢眼兒裡去了?”   小白打趣道。   “兩位小施主,不知如何稱呼?”   方丈立足一側,靜待兩人觀摩佛像。   “我叫慕容墩,他叫慕容白。”   “原來是鮮卑慕容。”   “老和尚也知道鮮卑慕容?”   胖子自從和江湖人士打交道多了,說話更加口無遮攔。   旁邊的小沙彌聽不下去了,開口斥責。   “這是本寺方丈,不得無禮。”   “誰無禮?你們不是和尚麼?他年紀大,叫老和尚不對麼?難道叫老爺爺?”   胖子一臉無辜。   “你...”   還沒等小沙彌開口,方丈製止了他。   “赤子之心,純真性情,何故著相,慧心,去禪房誦讀十遍華嚴經。”   小沙彌不懂方丈為什麼要責罰他,但還是乖乖離去了。   “老和尚,修佛之人也都是江湖中人啊。”   胖子繼續和方丈閑聊。   “小施主,此話從何說起?”   “老和尚,你看,這個佛像手持利劍,這個佛像身盤龍蛇,其他兩個像是彈樂器的,還有中間這個,袒胸露腹,哈哈大笑,難道不像江湖中人麼?”   老和尚被胖子的話逗樂了。   阿彌陀佛   方丈打了個佛號。   “小施主果然天性純真,江湖豪爽之人。”   三人繼續往寺內走去。   中殿供奉三尊佛像,兩側是阿難尊者,迦葉尊者,中間是釋迦牟尼佛像,佛像端坐於蓮花寶座之上,眉眼低垂,俯視眾生。   “老和尚,這個佛像也是金子做的麼?”   “鍍金而已。”   過了中殿,後院寬敞許多,左右建有廂房,供香客僧人居住,院子中間置有一個三足圓鼎,香火裊裊,後殿隻供奉一尊佛像,琉璃藥師佛像,此像非石非玉,也沒有用金粉鍍身。   “兩位小施主在此稍等,我去去就來。”   方丈轉身離去。   “小白,我看這寺廟值錢的東西挺多啊。”   “怎麼?還真掉錢眼兒裡了?”   “這瀚海帝國是真有錢,一個寺廟比鮮卑慕容王府還要氣派。”   “師父說過,世間一切皆來自百姓,這些不過是搜刮來的民脂民膏而已。”   “小白,這老和尚人還行?”   “第一次見,看不出他是什麼人。”   “剛剛鄭管事的那件信物你看見了麼?到底是啥東西?老和尚拿著當寶貝兒似的。”   “天下奇物多如牛毛,沒見過的東西多了。”   “小白,你還記得師父說過的話麼?佛家養精,佛門對於煉精境的打磨最為圓滿如意,你再看看這些佛像,是不是一種高深奇特的武功?”   “佛家養精,儒家養氣,道家養神...”   “小白,你看,真的...”   胖子的話還沒說完,方丈已經回來。   “兩位小施主,久等了。”   胖子看著方丈手中的一本冊子。   “這就是鄭管事要的東西?”   “正是此物,早先我已經和鄭管事約定,麻煩兩位小施主將此物交給他。”   胖子心思極快。   “老和尚,這是什麼東西?是不是值很多銀子?”   方丈哈哈一笑。   “不過是一本手抄佛經。”   “佛經?是什麼東西?”   “佛經即是佛法,是佛祖傳於後人的無上玄妙,若是兩位小施主對佛法有興趣,可到寺前廣場聽講。”   胖子接過佛經,揣入懷中。   “老和尚,我先回去把佛經交給鄭管事,明日再來聽你講經。”   阿彌陀佛   方丈打了個佛號。   驛館門前停滿了車馬,還有一頂裝飾華美的八抬大轎,左右有侍女跟隨,前後有禁軍護衛,想來是宮中身份顯赫之人。   胖子走進驛館大堂,大聲喊道。   “鄭叔叔...”   鄭管事急忙從後院小跑過來。   “鄭叔叔,東西取回來了,給你。”   鄭管事接過佛經之後,仔細看了看。   “兩位小兄弟,真是謝謝了,今兒真是太忙了,我就不管你們倆了,改天,改天我請你倆吃飯。”   胖子小白兩人交了東西,正準備離開,隻見一個宮中侍女打扮的女子從後院走出來。   “交給你這麼點事兒,你都辦不成?”   女子聲言俱厲。   鄭管事將佛經取出,交到女子手中。   “怎麼不早點拿出來?”   “這可是快馬加鞭剛送到我手上的,還沒捂熱乎呢。”   “臟了我的手,既然事兒已經辦妥了,我就先走了。”   女子走到八抬大轎一側,低語幾句,然後跟在八抬大轎一側,朝宮門而去。   “原來是宮裡的娘娘。”   胖子站在小院門前,看著八抬大轎,一副好奇的樣子。   “咋了?沒見過八抬大轎麼?”   “還真沒見過,這瀚海帝都的新鮮玩意兒還真多。”   “有啥新鮮的,不就是糟蹋人麼。”   胖子瞅了一眼小白。   “小白,我怎麼覺得你最近有點...”   “有點啥?憤世嫉俗?”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小白看著八抬大轎漸漸消失在視野之中,收回視線,緩緩說道。   “我是有些看不慣。”   “看不慣就對了,我也看不慣,走吧,回去找叔父要酒喝。”   天衍帝國   東海崖畔   一座不知名山,山下搭建了幾間簡陋的茅屋。   茅屋外麵,一個出海打漁的漢子滿載而歸,一個滿頭白發,長須長髯的老人正在翹首以盼,看到漢子手中滿滿的漁獲之後,露出滿臉笑容。   “身子骨不行了,要不然我和你一起,保準打幾條大魚貨。”   老人精神矍鑠,看不出一絲氣血衰敗的樣子,漢子看著老人眼巴巴地盯著自己手中的魚簍,隻好先燉上一鍋鮮美的魚湯,再將其餘的漁獲收拾乾凈,醃製晾曬。   清風拂來,夾雜著淡淡的海水味,等到漁獲收拾完畢,魚湯也已經滾沸,兩人喝著濃濃的魚湯,再來一筷子鮮美的魚肉,真乃人間美味。   “先生,你打算在我這待多久?”   漢子一邊喝魚湯,一邊詢問老人。   “怎麼?蹭你幾頓飯,不樂意了?”   “先生說得哪裡話,先生日理萬機,若是一直待在我這裡躲清閑,恐怕...”   “你是覺得我閑?還是覺得我嫌?”   漢子不再說話,可能兩者都有?   其實漢子心中明白,先生是個閑不住的人,甲子時間一直忙忙碌碌,為了大大小小的瑣碎之事,勞心勞神,頭發都已經熬白了,如今好不容易來到這裡躲幾日清閑,漢子巴不得先生能多待幾日。   漢子給先生再盛一碗魚湯。   “你年紀不小了,什麼時候出去走走?”   老人仿佛一個話匣子,一打開就收不住。   “你在這裡一待就是六年,多少人找你找不到?多少人為你擔驚受怕?你知道麼?如今我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在你這住了幾日,你就嫌棄這?嫌棄那?你還有良心沒有?”   漢子低著頭,看著碗裡的魚湯。   老人又絮叨了半天,眼看還是說不動漢子,輕嘆一聲。   “你這性子。”   老人望著無邊無際的大海,潮水一刻不停地拍打著海岸。   “喝完這碗湯,我就走。”   漢子抬起頭,眼中淚光閃動。   “先生...”   此處臨近大瀆長江的入海口,滾滾長江,東流入海,沿著大瀆往西而去,便是天衍帝國帝都建康,帝都周圍建有十二座軍鎮,仿佛星辰環繞一般,守護帝都,繼續西去千裡,便是天下之腹,荊襄九郡。   襄樊是荊襄九郡北部重要軍鎮,位於漢水一側,扼守漢水南下之要道,憑險據守,形勢之地。   瀚海天衍兩大帝國沿漢水淮水對峙已久,此時,兩人站在襄樊城頭,向北而望,腰懸刀劍,風度翩翩,像極了行走江湖的俠客。   “知恭兄,何日才能北上?”   “元龍,時機未到。”   “為何?我已經收到密報,天衍帝國今年年初已經開始征兵,最晚明年年初就會興兵北伐,到那時,我們正好趁瀚海帝都空虛,打他個措手不及,最少可以收復黃河以南所有疆土。”   年長幾歲的男子,放眼遠眺。   仿佛一眼看到了千裡之外的瀚海帝都。   “世龍大帝埋入黃土不過五年,雖然瀚海帝國內部已經出現分列跡象,但是二十年積攢下的國力仍在。”   “知恭兄,難道一絲機會都沒有?”   “那些跟隨世龍大帝征戰北疆的猛將謀士大多數還健在,如今的瀚海帝國,可謂是糧草充足,兵強馬壯。”   江水濤濤,戰旗獵獵。   漫山遍野,鮮花燦爛。   可是在此人眼中,這漫山遍野的鮮花仿佛變成了敵軍一樣,列陣江北,令人難以寸進。   “不過這確實是一個機會。”   中年男子突然想到一事,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知恭兄,你為何說了那麼多敵人的優勢,卻又說這是一個機會?”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元龍,眼中富有深意。   “元龍,你知道君子營麼?”   “君子營?”   “君子營是世龍大帝征戰中原時組建的謀士團隊,吸納了許許多多寒門士子。”   “那又如何?”   “元龍,你也算半個寒門,你應該知道寒門勢力之大,寒門與豪門數百年來的爭鬥。”   “知恭兄是說?”   “眼下,天衍帝國雖然表麵看上去風平浪靜,實際上隻是幾個世家豪門撐場子罷了,瀚海帝國雖然起於微末,竊據北疆,但是收攏了天下寒門士子之心,即便後來天王季龍謀權篡位,名不正言不順,天下寒門士子之心卻一直在瀚海,而不是天衍。”   中年男子長呼一口濁氣,吐盡心中煩悶,然後繼續說道。   “瀚海帝國猛將如雲,能征善戰,若是沒有一支精銳騎兵,如何攻城拔寨?難道要讓我們的將士棄舟楫,步行和對方的騎兵作戰?長江天塹擋住了北地鐵騎,何嘗不是擋住了我們自己?”   “知恭兄,如你所言,人和,地利,皆不在我們這邊,可是你為何又說這是一個機會。”   “起初我也不認為這是一個機會,但是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若是瀚海帝國北伐失敗,你想想,瀚海帝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北伐失敗?”   名叫元龍的男子腦子中一片混亂。   因為他也像大多數人一樣,自從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就從來沒有懷疑過瀚海帝國北伐會失敗。   “以一國之力攻打一部,還會失敗?”   “其實我也不相信,三十年前,鮮卑段氏隻是偏居一隅之地的小部族,人口不過幾萬,兵馬寥寥幾千,這些年憑借與各部族聯姻,壯大實力,也不過三十萬人口,兵馬不過四萬,而且段王爺又是個不善於文治武功之輩,瀚海舉一國之力北伐,確實可以一擊即潰。”   “知恭兄,那你為何會覺得瀚海帝國北伐會失敗?”   “元龍,我也是聽說一事之後,才有了心中猜測。”   “何事?”   “年初剛過,龍虎山天師北上。”   “龍虎山天師久居深山,不問世事,為何突然北上?”   “我聽說龍虎山天師要與天龍寺方丈來一場辯論。”   “辯論?”   “佛道辯論。”   “知恭兄,此事和我們談論之事有什麼關係?”   中年男子神色凝重,緩緩說道。   “元龍,我猜佛道辯論與瀚海演武都是瀚海帝國所布之局,此局所圖甚大,又豈是鮮卑段氏而已。”   “所圖甚大?”   “以摧枯拉朽之勢,擊潰鮮卑段氏,然後繼續北上,陸續擊敗鮮卑各部,徹底掃平北疆,解決瀚海帝國後顧之憂。”   元龍膽大心細,聽了中年男子說了這麼多,終於明白中年男子為何會說瀚海帝國北伐是一個機會。   隻是元龍沒想到。   傳聞以武立國以武治國的瀚海帝國天王季龍,居然有此作為。   “北伐鮮卑各部?掃平北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北伐卻有失敗的可能,遠征數千裡,誰也無法保證一定成功,若是北伐失敗,恐怕天王季龍就再也震懾不住二十舊部那些驕兵悍將,到那時,瀚海帝國內鬥加劇,內亂迭起,我們確實有了收復疆土的機會。”   “我也是剛剛想到這些,佛道辯論牽扯太多,可以想象,神州大地必然會掀起一場巨大的風暴。”   “辯論北伐,一文一武,雙管齊下,看來天王季龍背後之人不一般啊。”   “看似一戰功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實則危機重重,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知恭兄,既然你我都已經知道瀚海帝都有如此盛事,你我不如親自去看一看,我總覺得此事背後牽扯極廣,牽扯極深,而且,想做成此事實在太難,若有可能,我定要幫上一幫。”   “元龍,你能看出這些,看來距離煉神境不遠了。”   元龍按刀而立,睥睨山河。   “天王季龍跟隨世龍大帝征戰多年,身邊謀士無數,他不可能不知道北伐的利害關係。”   “如此說來,定是一個無雙謀士在背後謀劃。”   “若是讓我知道背後之人,我一定親手宰了他,為天衍帝國除去此人。”   “此人真可謂是大國手,若是真讓瀚海帝國北伐成功,那麼接下來要麵對瀚海帝國百萬雄師的人就是我們了。”   “北伐鮮卑,南征天衍,一統天下,天王季龍想得倒是挺美,可惜隻要有我一口氣在,他休想踏進江南半步。”   中年男子看著元龍意氣風發的樣子,開口說道。   “看來你是勢在必行啊。”   “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豈能碌碌無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既然如此,我陪你一同去,看看這背後之人到底是誰,除此之外,我們也應該提前準備接下來的行動了。”   兩人換了身份,快馬加鞭,趕往瀚海帝都。   大瀆長江,上遊巴蜀之地,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站在一葉扁舟之上,沿著大瀆長江,順流而下。   兩岸猿聲啼不住。   輕舟已過萬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