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雨紛紛。 路上行人欲斷魂。 一老一小走在南下的官道上。 “爺爺,為什麼每年清明都會下雨啊?” “爺爺,江南女子都是柔情似水的麼?” “爺爺,為什麼越往南走越熱啊?” 老人停足休息。 “爺爺,累了麼?” “路走多了,就不覺得累了,喝口水。” “爺爺,好像沒水了。” 少年搖了搖空空的水囊,已經倒不出一滴水。 “前麵有村鎮,我們去討點水喝。” 一老一小下了官道,向村鎮走去。 沿大瀆黃河一路向西,經隴右,向西北而去,是漫漫黃沙道,西涼在此,三十年前,中原動亂,西域三十六國紛紛自立,當地名門望族出身的張士彥任西涼牧兼征西大將軍,子孫三代,開辦書院,勸課農桑,廣招兵勇,之後陸續收復西域三十六國。 天王季龍篡位之後,西涼與鮮卑巴蜀幾乎同時自立為王。 西涼,都城姑臧,下轄三十六郡,有張掖,酒泉,敦煌,龜茲,樓蘭,姑墨,車師,鄯善等,東西南北數千裡,境內多戈壁,沙漠,真正的地廣人稀,都城姑臧方圓五裡,類似於大棘城,是絲綢之路佛法東行的必經之地,各國人員混雜,語言種類繁多,受西域各國文化影響,姑臧城中的建築,衣物,食物等,衣食住行各方麵都有著各國的影子。 西涼 城主府 大堂之中,一個中年男子負手而立,身穿錦衣,頭別玉簪,此人便是涼王,張公庭。 一個婢女急匆匆走了進來,慌裡慌張地說道。 “王爺,大小姐和小公子不見了。” “你說什麼?” 張公庭說話極具威嚴。 “王爺,王府上上下下都找遍了,找不到大小姐和小公子...” 婢女還沒說完,門外幾人急匆匆走了進來,為首婦人哭哭啼啼。 “公庭,錦兒和華兒不見了...” 婦人聲淚俱下。 “你先別哭,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說清楚。” 婦人還算分得清輕重緩急,哽咽著說道。 “公庭,昨晚錦兒和華兒跟我說,有一群來自西域的和尚要去瀚海帝都參加什麼辯論,他倆也想去,我以為他倆隻是隨口一說,睡一覺就忘了,今日醒來才發現,他倆不見了。” “啟稟王爺,小姐和公子的戰馬不見了。” 王府親衛統領前來稟報。 “什麼時候的事?” “應該是天剛亮的時候。” “為什麼不提前通報?” 親衛統領低著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小姐和公子隻說出去騎馬,不準衛士通報。” 張公庭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親衛統領,開口道。 “一個多時辰而已,你馬上帶一隊人馬出城追趕,天黑之前務必回來見我。” “王爺,若是小姐和公子不肯回來怎麼辦?” “那你也不用回來了。” 親衛統領起身離去。 “公庭,怎麼辦?怎麼辦?” 婦人梨花帶雨,雖然年過三旬,仍然韻味十足。 “他倆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公庭,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你不管他倆了麼?那可是你的親兒子,親女兒啊。” “你讓我怎麼管?把他倆關起來?不許出門?他倆從小什麼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公庭,他倆不回來怎麼辦?” “我像他倆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走遍西域三十六國,再說了,就算他倆不回來,非要去參加什麼辯論,有心奴保護,安全問題不用擔心。” “公庭,我還是不放心。” “回去吧,我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西域三十六國的使臣都已經到了。” 婦人天生媚態,有東西方兩種女人的韻味,此時雖然方寸大亂,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但是不敢違逆丈夫的話,擦了擦淚痕,轉身離去。 嶺南 百越之地 百越之地,山勢險峻,瘴氣滋生,蛇蟲出沒。 年初剛過,一對夫妻帶著孩子踏上北上之路,山中很多地方無路可走,隻能憑借吊橋,繩梯等通行,如果遇到泥石流塌方等,隻能攀援而過,兩側懸崖峭壁,普通人看一眼都會頭暈目眩,孩子卻無所顧忌,攀援而上猶如靈猴一般,孩子的父母似乎並不擔心,低著頭走在狹窄的山路上。 就這樣,一日,兩日,五日,十日,一個月,一家三口終於走出大山,看到外麵廣袤的大地。 “孩兒他娘,想不想騎馬?” 漢子顯得有些木訥,一身普普通通的短打裝扮,孩兒他娘卻滿身銀飾,頭發上,耳朵上,脖子上,手上,腳上,看得人眼花繚亂,婆娘沒見過馬,但是聽漢子說過,和驢差不多的樣子,可是婆娘祖祖輩輩住在深山,驢也沒有見過。 “孩兒他娘,等到了大集市,我帶你去看。” “又要花銀子?” 一想到銀子,婆娘馬上攥緊懷中的錢囊。 “花不了多少銀子。” 木訥漢子低頭悶笑,他知道婆娘的習慣,若是相中的物件,就是再貴也舍得買,孩子心性頑皮,上躥下跳,不一會兒就餓了。 “阿娘,我餓了。” 婆娘從包裹中取出一些肉乾。 “慢點吃,喝點水。” “孩兒他娘,給我也來點兒。” “你等飯點兒再吃。” 木訥漢子伸出去的手又尷尬地縮了回來,沒生孩子的時候,婆娘不這樣的,那時候自己可真是享盡了人間之福,百越之地,號稱十萬大山,山連著山,一眼望不到頭,山中多瘴氣,多蛇蟲,也多各種藥草,雖然一年半載出不了大山一趟,但是生活還算溫飽,婆娘每天都會弄一些補身體的藥草,夾在飯菜之中。 木訥漢子想起那時候的光景,抿了抿嘴,滿臉幸福。 又走了幾日,一家三口來到一個大集市,像這種集市,東西南北往來的官道旁有許多,處於軍鎮之間,給往來的商旅提供一個歇腳之地,一家三口先在一家飯館吃了飯,然後,木訥漢子帶著娘倆去了馬場,說是馬場,其實隻有十幾匹老馬。 “孩兒他爹,這得多少銀子?” “我也不知道,問問老板。” 老板正在給幾個年輕人吹噓自己的老馬有多好,但是看那些年輕人的表情,顯然對老板的話不以為意。 “老板,你這馬怎麼賣的?” 老板轉過身,看見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莊稼漢,頓時沒了興致,臉上不悅。 “你要買馬?” 木訥漢子指著其中一匹,開口問道。 “老板,那一匹多少銀子?” 老板順著漢子指的方向,看了看。 “呦,是個行家啊,那幾匹以前可都是戰馬,戰馬你知道麼?百兩銀子都不一定買得到。” 木訥漢子嘿嘿笑著。 “你說個價嘛。” 馬場老板沒想到這個漢子還是個不差錢的主兒。 “二十兩紋銀,概不還價。” “二十兩就二十兩。” 木訥漢子說完,轉身走到妻子身前。 “媳婦兒,二十兩。” “這麼貴?” “貴是貴了點,可是咱娃兒也沒騎過,讓他稀罕稀罕。” 婆娘低頭瞅了眼孩子,然後從錢囊裡小小翼翼地取出一塊塊碎銀子,木訥漢子接過銀子,正準備交給馬場老板,卻被剛剛那幾個年輕人搶了先。 “老板,這幾匹馬我們都要了。” 為首女子趾高氣昂,身邊幾人手持刀劍,一看就不像普通人。 “這位姑娘,我可沒騙你吧,那個大哥也是個識貨的,一眼就看出這幾匹馬不同尋常,要不然我也不敢要這個價啊。” “二十兩一匹,一共一百兩。” 女子讓其餘幾人將銀子湊齊,然後塞到老板手裡。 “姑娘真是巾幗不讓須眉,有英雄氣概。” 老板一邊舉著大拇指稱贊女子,一邊看著手裡的銀子,心中美滋滋,心想今兒真是遇見財神了,幾匹老馬還能賣到這個價錢,簡直賺翻了,幾個年輕人騎上馬,很快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中,留在原地的木訥漢子神情低落,看了看娘倆,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 無量天尊 正在此時,傳來一聲道號,幾人轉身看去,隻見一老一小兩個道士向這邊走來,原來此地就是龍虎山。 “毛居士,多年未見。” 木訥漢子臉上露出笑容,向老道士抱了抱拳。 “多年未見,道長依舊紅光滿麵。” “毛居士這是要買馬?” “大山裡沒有馬,想給娃兒買一匹,圖個新鮮。” 老板是個人精,一看這買馬的漢子居然和龍虎山天師認識,臉上表情好像吃了屎一般難看,山下這座集市歸龍虎山天師府管轄,這要是得罪了天師府,以後哪還有好果子吃。 馬場老板委委屈屈說道。 “原來是龍虎山天師的朋友,真是瞎了我的狗眼。” “老板,無需如此,剩下的馬多少銀子一匹?” 馬場老板哭的心都有了,哪裡還敢要銀子。 “這位大哥,分文不收,就當是我送你的。” 木訥漢子將手裡的銀子分出一半,交到馬場老板的手裡。 “錢貨兩清。” 馬場老板還想說什麼,被老道士一句道號打斷。 無量天尊 老道士打了個道號。 “多年未見,毛居士的性情還是老樣子。” 大瀆長江 一葉扁舟隨著江水一路東去,比戰馬的速度還要快,一男一女兩人手持竹篙,避開了險之又險的暗礁,暗流,河道寬闊之地,男子取出垂釣之物,不下魚餌,順流而下,掛取江中大物,偶有小魚小蝦上鉤,都被男子隨手拋回水中。 “墨玉,昨兒摘的野菜還有剩下的麼?” “剩個錘兒。” “這樣啊,等下去岸邊多摘一些,魚湯配野菜也是一絕啊。” “你去。” “好,我去,不就是摘個野菜嘛,墨玉,你咋個了?看你有點子不高興。” “心煩。” “為啥子心煩?出來耍為的就是開心,你咋個了嘛。” 男子見女子不說話,也不再問,繼續掛魚,順便唱上兩句山歌。 太陽出來囉喂 喜洋洋囉 挑起扁擔啷啷扯啷扯 上山崗囉哎 手裡拿把鑼哎 開山斧囉 不怕豺狼啷啷扯啷扯 不怕虎囉哎 ... 西涼 黃沙道 十幾個西域番僧頂著風沙徒步前行。 “大師,你們能不能騎馬啊?這樣走下去,啥時候才能到啊。” 一個長相異域的女子,身邊是小兩歲的弟弟,兩人騎著馬,圍著和尚轉圈。 “大師,我們要快些走啊。” 女子一邊說,一邊回頭看。 “大師,我可以給你們買馬,騎馬多快啊。” “大師,你們說句話啊。” 無論女子如何說,一群僧人隻管一步一步朝東而去,猶如朝聖一般,後方,一隊騎兵正在急速追趕,午時不到,已經沿著官道追上東行的僧團,確認一男一女已經離去,親衛統領下令,繼續追趕。 官道旁的一家客棧,上下兩層,一樓吃飯,二樓住宿,後院有馬圈,看上去簡陋,還算是五臟俱全,姐弟兩人正在桌上狼吞虎咽,旁邊行走江湖的鏢師等人看了後不免哈哈大笑。 “笑什麼笑,沒見過吃飯的?” “哎呦,還是個有脾氣的?” 哈哈... 眼見兩個孩子並沒有大人看護,剛剛那人來了興致。 “兩個小娃娃,這是去哪啊?怎麼沒和家裡人一起?” 女子皺眉看了他一眼,此人一臉橫肉,不像個善茬。 “呦,怎麼不說話了?” 此人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站起身朝兩人走來。 女子站起身來,喊了一聲弟弟。 “別吃了。” “姐,怎麼了?我還沒吃飽呢。” 少年一邊嗦著魚頭,一邊和長姐抱怨。 “你真是個吃貨。” 男人走到兩人身前,上下打量了一下女子和少年。 “沒看出來,還是個美人胚子。” “滾開。” 女子厲聲喝道。 “喲,嗓門挺大,可是我如果不滾呢?” 就在男人死皮賴臉,女子毫無辦法的時候,門口傳來一句。 “你再不滾,我剁了你的腿。” 聲音不大,卻極具穿透力。 眾人朝門口看去,一個身披軟甲,腰懸戰刀的人,立於門前,一看此人就是軍中之人,男子不由得縮了縮脖子,再無囂張氣焰。 “還不滾?” 男子從驚愕中清醒過來,收拾東西,匆忙離去。 “小公子,大小姐,王爺讓我帶你們回去。” 少女看見來人,臉上露出驚喜。 “心奴大哥,原來是你啊,你吃飯了麼?快過來一起吃。” “大小姐,吃完飯跟我回去。” “心奴大哥,你怎麼和娘親一樣,天天管著我,我不回去,我和張華商量好了,要去瀚海帝都。” “大小姐,王爺說天黑之前必須帶你倆回去,否則...” “否則會怎樣?” “否則我也不用回去了。” “啊?我父親這樣說的?那我就不回去了,正好心奴大哥你陪我倆一起。” “心奴大哥,你快過來吃飯。” 嗦著魚頭的少年含糊不清地說道。 心奴一時無語,像個木頭似的,站在原地,不知怎麼辦才好。 “心奴大哥,反正我是不會回去的,要不你把我綁回去?” “姐,心奴大哥才不舍得綁你呢。” 一直忙著嗦魚頭的少年一句話,讓兩人都閉上了嘴。 等少年終於吃飽喝足。 “姐,瀚海帝都還去不去?” “當然去,都已經說好的,怎麼能反悔呢。” “那心奴大哥呢?” 少年指了指站在門口像木頭似的青年男子。 “不管他,我們走。” 兩人收拾行李,徑直走出門,門外騎兵下馬列隊,等候統領的命令,就在兩人將馬牽出來,準備離開的時候,青年男子走了出來,一臉好像下了多大的決心的樣子。 “我陪你們去,保護你們。” “我就知道心奴大哥對我好,本來我和華兒商量的時候就準備帶上你,正好三個人,有個照應,可是怕你向母親父親告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就沒和你說,但是我猜父親肯定會讓你來追我們倆,我就將計就計,怎麼樣,我聰明吧?” 青年男子看著天真爛漫的女子,眼中充滿溫柔,卻又閃過一絲無奈。 “你們回去告訴王爺,我護送小公子和大小姐前往瀚海帝都,請王爺放心。” “遵命。” 一隊騎兵上馬離去。 三人補充好食物和水,快馬加鞭,朝瀚海帝都而去。 瀚海帝國 鄴城 天龍寺 清明時節,許多達官顯貴出城祭祀,瀚海帝都周圍的大山上,白雪紛紛,天龍寺香火鼎盛,前來燒香拜佛之人數不勝數。 講經很無聊,就像在書屋裡讀書,胖子小白兩人坐不住,聽了一會兒,便起身離開,在寺廟裡東看看,西瞅瞅,寺廟裡除了佛像,還有許多新奇的玩意兒,兩人從小都沒見過,就這樣轉了大半天,看了大半天。 老和尚請他倆在寺裡吃了些齋菜,沒有肉,都是些青菜,豆腐之類的,配上軟綿綿的大饅頭,味道還不錯。 午飯之後,老和尚繼續在廣場上講經,若是碰上雨雪天氣,講經的地方就會轉到大殿,隻不過大殿容不下那麼多人,許多人隻好站在殿外,打著傘,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老和尚就這樣反反復復講了一輩子,如今已經近百歲高齡。 傳聞,老和尚給世龍大帝講過經。 胖子小白兩人發現講經的人群中有幾個衣冠特別的人,頭戴高冠,腳踩雲履,穿著和普通人不一樣,於是向老和尚詢問打聽。 老和尚說那些人是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