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絕色(1 / 1)

中原記 人間不值得000 8377 字 2024-03-17

時間過得飛快,已是立秋時節,隻是三伏天尚未結束,暑氣仍在,四人從令支出發,快馬加鞭趕往白狼堡。   白狼堡   一身汗衫化名李耀陽的宇文戰正在烈日之下練習槍法,自從年初來到這座塢堡之後,宇文戰算是徹徹底底成長了一次,以往仗著自己宇文世子的身份,在部族之中也算是紈絝慣了,帶著幾大家族的子弟去極北之地磨礪,差點凍死,幾乎沒回來,去極東之地看海,原來大海是那個樣子的,去極西之地,與鮮卑拓跋的年輕人打群架,卻被人家數百輕騎團團圍住,最後還是他的父王,宇文燿親自出麵,才將他們幾個人從鮮卑拓跋贖回來,聽說當時用了七匹馬。   從那以後,宇文戰便有了一個外號,宇文一馬,意思是說把他賣了隻值一匹馬,宇文戰得了這個外號之後,不惱不氣,每日仍舊一副笑嗬嗬的樣子,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拿得起,放得下,隻是沒想到天災人禍轉瞬間降臨到少年麵前,自己的親叔父宇文歸率軍嘩變,將外出巡視的宇文燿夫婦殺死,幸虧跟隨在側的王帳親衛拚死保護,他們兄妹二人才得以逃出生天。   隻是眼下,自己身處異鄉,手中除了這桿紅纓槍之外,並無一兵一卒,如何才能回到部族之中,鏟除叛軍,為父母報仇雪恨,那個白須老人整日裡一副笑瞇瞇的樣子,一開始便說會安排人馬護送自己回到部族,可是半年過去了,仍不見老頭有任何安排,不免令人起疑。   宇文戰先後多次去找老人,都被拒之門外,今日習練之後,定要見上一見,若是老頭再不給自己任何答復,那就別怪自己手中這桿紅纓槍太過鋒利了。   宇文戰一記回馬槍,耍得有模有樣。   啪啪啪...   掌聲響起,原來是化名李明月的宇文情,來給哥哥送解暑聖物。   綠豆湯。   自從入夏之後,宇文情每日都會熬煮新鮮的綠豆湯,放涼之後再送來給宇文戰解暑,夏日悶熱,尤其是三伏天氣,天上仿佛多了一個太陽,普通人唯恐避之不及,但是身負血海深仇的宇文戰仍然堅持訓練,普通士兵每日訓練兩個時辰,他卻堅持訓練兩個時辰,除去歇息吃飯之外,還會去鐵匠鋪打鐵。   宇文情也沒想到,半年時間,自己的親哥哥仿佛變了一個人,原本白皙的皮膚已經像桐油一樣,雙眼精光四射,令人不敢直視,整個人的氣質為之一變,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劍。   “哥哥,先歇一歇,喝一碗綠豆湯解解暑。”   “妹妹,你熬的綠豆湯真是解暑聖物,自從喝了它之後,三伏天氣,我都不覺得有一絲熱。”   看著滿頭大汗的哥哥,宇文情眼中似有淚光閃動,若不是天災人禍,他們不至於流落異鄉,不至於與親人永別,哥哥也不用如此辛苦日日在烈日下練習。   宇文戰伸手想要替妹妹擦一擦淚水,突然想到了什麼,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   “哥,白胡子爺爺找你有事,讓我來通知你。”   “找我有事?正好,我找他也有事。”   宇文戰將手中長槍重重立在地上。   “哥哥,你這是乾什麼?你可千萬別胡來啊。”   “妹妹,你放心,咱們現在寄人籬下,在人家地盤上,我怎麼會胡來呢。”   “你知道就好,我怕你一時沖動,犯下大錯,到時候悔之晚矣。”   “妹妹,你先回去吧,我去洗漱一番,然後一起吃飯。”   “哥哥,我等你。”   看著離開的宇文情,宇文戰心中不停地計劃,怎樣才能捉弄一下老人,半年多來,總是被他牽著鼻子走,自己被罵了無數次不說,下棋還被對方殺得片甲不留,八絕之中,自己隻懂一些簡單的棋路,書法,和上不了臺麵的酒道,茶道,至於其他,碰都沒碰過,更別說懂了,沒辦法,誰讓自己年輕那會兒不喜歡這些花裡胡哨的東西,隻想著和三五好友,縱馬馳騁。   立夏之後,宇文戰便不再給自己打水,訓練結束之後,直接跑到塢堡外的溪潭之中,遊上一個時辰,等他回到白狼堡,差不多也到了午飯時間,兩人吃過午飯,一身短打汗衫,更像個莊稼漢的宇文戰拎著紅纓槍朝老人住處走去。   白狼十八堡沿白狼水而建,兩側山勢連綿起伏,又有白狼水繞堡而過,形勢險要,易守難攻。   內九堡多是住所,平日裡多是老人,婦女,孩子集中在此。   外九堡多是軍事設施,箭塔,箭垛,弩機等,另有製作兵器,甲胄,弓弩,箭矢的坊間。   夏日勞作時間休息時間與往日不同,為了避開暑氣,天色剛剛發白,人們便會出門勞作,太陽還未高掛,便會回到屋中休息,一直到太陽西斜,白日裡的暑氣散去大半,再出門勞作,中午三個時辰的時間,除了吃飯休息之外,可以順便製作一些小件物品,一家老小的衣帽鞋以及農耕漁獵所需的工具,反正不會閑著,總想著多做一些,好填補家用,也好讓孩子吃得飽,穿得暖。   外九堡的一個廣場之上,有一處涼亭,一個白須老人正在自己和自己下棋,老人中午沒有午睡,用老人的話講,年紀大了,活一日少一日,睡一覺少一覺,不如不睡。   “大爺,找我有事?”   宇文戰將紅纓槍放在一旁,坐在老人對麵的石凳上,老人仔細打量了一番宇文戰,膚色黝黑,筋肉隆起,目光灼灼。   “還行,半年多時間沒浪費。”   老人語氣調侃。   宇文戰知道自己如今什麼樣兒。   “大爺,咱倆的事兒可不是兒戲,別說我現在的個人實力,就算一步邁入九品,又能如何?戰場沖殺,千軍萬馬奔騰之中,別說一個九品,就是十個九品高手,也會瞬間土崩瓦解。”   “不錯,沒把腦子練廢就好。”   宇文戰翻了個白眼,對於老人的話早已經習慣了。   “大爺,說正事?”   老人洞若觀火,宇文戰來的時候便看出他有話要說。   “你先說?”   宇文戰皺了皺眉,突然有一絲感覺,覺得老人是在給他挖坑,自己若是順著老人的話,就會掉進坑裡,到時候還需要老人拉一把,欠個人情,與老人在一塊兒待了半年,宇文戰早已經磨練出一副謹慎的性格,瞬間洞穿老人的小心思。   “大爺,你是長輩,你先說。”   “那我先說?”   看著宇文戰閉口不言的樣子,老人微微一笑,開口說道。   “我給你找的幫手,過兩日就到,你準備一下,回鮮卑宇文。”   宇文戰怎麼也沒有想到老人說的是這件事,一時之間竟然有些呆住了,回到鮮卑宇文,號召王帳親衛,手刃叔父宇文歸,為父母報仇雪恨,一直以來都是宇文戰心中繃得最緊的那根繩,可是此時此刻突然聽到老人的話,宇文戰心中卻生出一絲茫然失措。   “什麼幫手?多少兵馬?鮮卑宇文邊境有重兵把守,沒有一隻精銳騎兵,如何能打回去?難不成你想讓我單槍匹馬回去送死?”   宇文戰心神一片空白,胡亂猜測,老人提起手中一顆棋子,放在棋盤之上。   “當然是打回去。”   老人一句話驚得宇文戰站起身來。   宇文戰死死盯著老人,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老大爺,話可不能亂說,你從哪裡調集來的兵馬?慕容元真的?還是白狼十八堡的?”   在白狼十八堡待了半年多,宇文戰知道堡內有一支精銳騎兵,人數不多,不過三千而已,可若是將這三千騎兵交給自己,說不準還真能突破邊境封鎖,回到鮮卑宇文都城,到時候,這三千騎兵加上一萬王帳親衛,自己就能和叔父宇文歸光明正大的大戰一場,替父母報仇雪恨,宇文戰想到此處,恨不能立刻提兵北上,手刃仇人。   老人滿麵榮光,精神煥發,猶如一個善於操持家業的富家翁,笑嘻嘻地說道。   “都不是。”   “大爺,大熱天的,你可別逗我玩。”   不知何時,宇文戰已經將紅纓槍握在手中。   “你覺得我很閑?還是我很喜歡逗你玩?”   老人一句話將宇文戰憋的夠嗆,繼續說道。   “這次算你走運,老天爺也要幫你,但是這隊兵馬不能由你指揮。”   “大爺,你什麼意思?”   老人直截了當說道。   “我信不過你的能力,領兵打仗可不是兒戲,這次又是孤軍深入,若是不能一擊得勝,你知道後果的。”   宇文戰瞇起雙眼,盯著老人的一舉一動。   “別這樣子看我,我是在幫你。”   宇文戰咬牙切齒,吐出一句話。   “難道你不是想趁火打劫,借機吞掉鮮卑宇文?”   老人聽完此話,露出一個驚愕的表情。   “哎呦,被你猜出來了。”   下一刻,老人一改和善的神色,一巴掌扇在了宇文戰頭頂上。   “你個小兔崽子,你把大爺我當成什麼人了?好心好意幫你,居然還敢冤枉我,讓你冤枉我,讓你冤枉我。”   老人跳著腳,一連打了宇文戰好幾下,宇文戰一動不動,直到老人恢復神色,重新落座。   “大爺,你說的都是真的?我真的能回鮮卑宇文了?我真的能為父母報仇雪恨了?”   “當然,你大爺我說話算話,說了給你找幫手,就一定會給你找幫手,怎麼?挨了幾巴掌,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老人瞪了一眼宇文戰。   “大爺,我信,我信,我信,啥時候出發?我要準備什麼?我妹妹呢?我要去找她,我要帶她一起回去。”   天上突然掉下一個大餡餅,正好砸中宇文戰,好像做夢一樣,宇文戰心中隻想著一件事,終於可以回去了,終於可以回去了。   老人又一巴掌扇在宇文戰頭頂上,將這個興高采烈,得意忘形的少年打回了原型。   “大爺,能不能別老打我的頭,都被你打傻了。”   “你本來就傻,還沒回去就開始得意忘形,知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麼?”   “我需要做什麼?你不是說兵馬不讓我統領指揮麼?那還有我什麼事?”   原本歷練有成的宇文戰,被這天大的好消息驚得六神無主,根本沒有去想接下來的事情,恐怕他心中除了報仇,還是報仇,甚至隻有報仇,老人不厭其煩,耐心教導他,是為了讓他明白自己的身份以及這個身份需要擔負的責任,而不是隻想著報仇。   “坐下聽我說完,你再高興也不遲。”   宇文戰不情願地坐下,不能將這個消息第一時間告訴妹妹,實在可惜。   “宇文戰,我來問你,若是你能平安回到鮮卑宇文都城武川,你當如何?”   宇文戰不假思索,開口說道。   “當然是率領王帳親衛與宇文歸一戰,為父母報仇雪恨,此仇不共戴天,我必親手斬殺宇文歸。”   “若是一戰功成,殺了宇文歸之後,又當如何?”   “殺了宇文歸之後?還有啥事?”   “啥事?鮮卑宇文數十萬百姓怎麼辦?宇文歸敗兵怎麼辦?王帳親衛怎麼辦?這些你都沒有想過麼?”   宇文戰確實沒想過這麼多,一時間腦子有些懵。   “大爺,你啥意思?我沒想這麼多,我隻想報仇。”   “宇文戰,你別忘了,你是鮮卑宇文世子,要接替你父親宇文燿的王位,要掌管鮮卑宇文數十萬百姓,報仇不過是一時之事,斬殺宇文歸也不過是彈指之間就能做到的事情,你有沒有想過,如何安置敗軍,如何安置王帳親衛,如何接管鮮卑宇文,你以後的路還長,你難道一絲打算都沒有?”   老人看著發呆的宇文戰,不斷追問。   “若是宇文歸大敗而逃,你又當如何?”   “若是大敗,落個粉身碎骨的下場,你又甘心不甘心?”   “兩軍交戰,料敵於先,難道這半年時間,你隻學會了如何耍弄槍棒?如何逞匹夫之勇?”   聽完老人的話,宇文戰才想起來,這半年時間,除了練習槍法之外,自己每日都會到老人這裡,學習用兵治國之道,宇文戰心神仿佛風中楊柳,搖擺不定,直到想明白一件事,眼神再次變得堅毅起來。   我是宇文戰,鮮卑宇文先王宇文燿之子,我要提兵北上,斬殺宇文歸,為父母報仇雪恨。   我是宇文戰,鮮卑宇文先王宇文燿之子,我要提兵北上,平定鮮卑宇文內亂,重鑄鮮卑宇文往日輝煌。   我是宇文戰,鮮卑宇文先王宇文燿之子,我要提兵北上,守護鮮卑宇文所有百姓,不讓他們再受戰亂之苦。   年初,宇文歸兵變,率軍突襲外出巡視的王帳親衛,一千名王帳親衛力戰而死,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宇文燿夫婦一同戰死,隻有宇文戰兄妹,在王帳親衛拚死保護下,才得以逃脫,宇文戰想到那些血淋淋的經歷,留下一句話,起身離開。   “大爺,我知道我是誰了,我知道我應該做什麼了。”   望著宇文戰遠去的背影,老人露出一絲微笑,還行吧,這半年的時間總算沒白費,若是教出個沒頭沒腦的傻孩子,以後自己這老臉往哪裡擱,找個地縫鉆進去?   天衍帝國   建康   秦淮河   兩個貌若天仙的女子,引來秦淮河畔無數人的矚目,被人一腳踹到水裡的世家公子,嗆了許多河水,被手下打手救上來之後,氣息已經平穩,小命算是保住了。   兩個女子身邊的老人,陳貂寺,惡狠狠地瞪了一眼世家公子,那眼神仿佛要吃人一樣,嚇得世家公子急忙帶著手下離去,若不是自家小姐心善,不讓自己濫殺無辜,這個脂粉氣很重的世家公子指定活不過今晚。   老人是宮中太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小姐當然是公主,而且還是如今天衍帝國皇帝的長姐,安康長公主,司馬男,先帝年紀輕輕便駕鶴西去,留下幼子幼女,十年時間匆匆而過,當年的小公主,如今已經長大成人,當年的小太子,也已經坐朝理政十年,安康長公主性情活潑,生在江南卻有北地男兒的豪爽之氣,時常女扮男裝,出宮遊玩,此刻站在她身後的女子是當朝禦史大夫郗道徽的幼女,郗璿,郗璿自幼練習書法,堪稱女子書聖,天下四榜之中,一人獨占兩榜,人如其字。   兩位天下十絕色同遊秦淮河,何等美不勝收,隻是烏衣,白衣,青衣,三人坐船匆匆而過,風流亦不風流。   “璿兒,你說這個青衣桓元龍是不是有些太過倨傲了?”   “男姐,他剛剛幫了咱倆,你為何這樣說他?”   “璿兒,咱倆可都是天下十絕色啊,他居然看都不看一眼,真是有眼無珠。”   “男姐,江湖傳聞豈可輕信。”   郗璿搖了搖頭,似乎對那些江湖傳聞不以為意。   “璿兒,要不咱倆也去坐船夜遊秦淮河?”   郗璿皺了皺眉。   “男姐,咱倆還是早些回去吧,若是被父親發現,一定饒不了我的。”   “怕什麼?有我在呢,走。”   天下二絕色同遊秦淮河,司馬男一身男子裝扮,按劍而立,頗有一番江湖俠客的模樣,八絕之一的女子書絕,郗璿,獨坐船艙,看著司馬男意氣風發的樣子,忍俊不禁,陳貂寺立於一側,不敢打擾長公主的雅興,船尾,一個船夫擺動竹篙,撐船緩緩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