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帝國北伐在即,鮮卑八部猶如一根緊繃的弓弦,從上到下都在忙忙碌碌,希冀著準備妥當,抵擋瀚海帝國北伐大軍,可是人力有窮盡,物力有窮盡,鮮卑八部有多少兵馬,瀚海帝國有多少兵馬,雙方心裡邊都清楚,隻要沒有任何意外發生,鮮卑八部肯定阻擋不了瀚海帝國北伐大軍。 立冬之後,鮮卑慕容兩支雄獅再次集結。 鮮卑慕容實行的是府兵製,除了四座軍鎮以及都城大棘總共三萬兵馬之外,另有兩萬精銳騎兵,這兩萬人平日裡負責耕種牧馬,壘石建城,開鑿河道,如今秋收已過,兩支雄獅再次集結,鮮卑兒郎自幼便能騎馬狩獵,彎弓搭箭,這兩萬人雖然久疏戰陣,但是馬上的本領絲毫不弱於人。 這一日,兩萬精騎再加上一萬王帳親衛,共三萬兵馬,共聚都城大棘外的白狼水旁,三位鮮卑慕容大將騎馬立於陣前。 慕容元真,慕容元軍,慕容元虎。 三人身後,堆滿了從都城大棘運來的美酒雪濺香,足足上萬壇,這是用來犒賞三軍的,慕容元軍慕容元虎率領的兩支虎師久疏戰陣,要趁著瀚海帝國北伐之前抓緊時間訓練,燕王慕容元真親自到此,就是為了看一看這兩支虎師戰力如何,一年過去了,還能不能打仗。 為了校驗三軍,燕王慕容元真將三萬大軍分成三隊,沿白狼水對峙,各自守護一桿王旗,一萬王帳親衛在南,兩萬虎師在北,隻等燕王慕容元真號令,三軍便會互相沖殺,赤手空拳,棄馬步戰,誰先搶到對方王旗便算贏,誰的王旗先被對方搶到,就算輸。 燕王慕容元真看著氣勢雄壯的三萬鮮卑兒郎,開口說道。 “開始吧。” 一聲令下,旗令兵沿著白狼水一側縱馬飛奔,三萬鮮卑兒郎早已經等得急不可耐,眼見旗令兵揮動令旗,頓時如潮湧,位於白狼水北岸的兩萬虎師好像事前商量好的一樣,極有默契地放棄對方王旗,朝白狼水南岸的一萬王帳親衛沖來。 立冬之後,河水漸冷,雖然還沒有徹底冰凍,但是河麵上也已經有了一層薄薄的冰層,不過,對於這些年輕氣盛火力正旺的虎狼之師來說,冬日裡的白狼水與夏日裡的一樣,隻會讓人覺得涼爽,兩萬虎師沒有絲毫猶豫,一個個跳入白狼水之中,朝南岸急速前進。 南岸一萬王帳親衛怎麼可能錯失良機,趁著兩萬虎師身在水中立足不穩的時候,痛打落水狗,不然的話,難道等到兩萬虎師上岸之後痛打他們這一萬人?雖說王帳親衛的戰力比普通兵馬要強,但那也都是建立在戰馬,兵器,甲胄,以及常年征戰的基礎之上,如今,王帳親衛與這兩支虎師都可以算是久疏戰陣,單論戰力,恐怕誰也不能與東北兩座軍鎮的兵馬相提並論,燕王慕容元真不把他們拎出來好好操練一番,難道等到瀚海帝國北伐大軍來操練他們? 兩萬虎師如同兩萬猛虎,若不是被白狼水阻擋,當下已經將王帳親衛團團包圍,不過即便白狼水橫亙在前,兩萬虎師仍舊展現出了他們的該有的氣勢,站在冰冷的河水之中,與岸上的王帳親衛扭打在一起,不好上岸,便有一排身先士卒的虎師背靠河岸,任由自己的兄弟踩著自己的雙手,再踩著自己的肩膀朝南岸強突,即便如此,一萬王帳親衛仍舊占盡地利,可是隨著王帳親衛不斷被拽入河水之中,王帳親衛人少的劣勢越來越明顯。 原本清澈的河水當下已經是渾濁不堪,三萬大軍混戰在一起,誰也不服誰,看得不遠處的三位鮮卑慕容大將都想下馬參戰。 慕容元虎大笑道。 “大哥,這一仗你恐怕要輸了。” 一旁的慕容元軍也滿意地點了點頭。 燕王慕容元真神色自若,波瀾不驚。 “虎師之威不弱於當年。” 三人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燕王慕容元真年長幾歲,兩位將軍一前一後出生,是少見的雙胞胎,兩人自幼武功不凡,不喜政務,最好騎馬打仗,與慕容元雍,慕容元華一樣,都是燕王慕容元真的左膀右臂。 就在兩位將軍認為虎師必勝的時候,王帳親衛之中突然殺出一支千人隊伍,繞過混亂的戰場,直奔北岸而去,這分明是想萬軍從中取敵軍王旗,隻是不等這支千人隊伍跨過白狼水,兩萬虎師之中便有數千將士爬上北岸,嚴陣以待。 北地冬日酷寒,下了水再出水之後,冷得令人發抖,那支千人王帳親衛得了將令,不進不退,就像是在白狼水中泡澡一樣,眼睜睜看著北岸數千虎師凍得瑟瑟發抖,不一會兒,雙方就開始了罵戰,什麼難聽的話都有,數千虎師聚在一起,指著水中的王帳親衛,問候他們的祖宗十八代,可是回應他們的卻是王帳親衛的嬉皮笑臉,看著王帳親衛那副得意勁兒,數千虎師也不再守護王旗,再次跳入河中,和千人王帳親衛廝殺在一起。 白狼水中一片混戰,雙方三萬兵馬使出了渾身解數,隻是不管那一萬王帳親衛如何耍心眼兒,都被虎師一一擊退,半個時辰,愣是沒有一個爬上北岸的。 想想也是,雙方單兵戰力本就相差不多,虎師又是二打一,沒了兵器甲胄戰馬的王帳親衛,隻能是挨揍的份兒,之前有多狡詐,如今就要挨多少的揍,最後,王帳親衛還是沒能守住王旗,被兩倍數量的虎師奪下了王旗。 雖然王帳親衛已經輸了,但是兩萬虎師之間還沒有分出勝負,接下來便是虎師之間的對決,隨著時間慢慢過去,兩萬虎師的體力也已經到了極限,但是雙方極有默契地選擇水中作戰,直到其中一方再也沒有體力。 燕王慕容元真端坐馬背,目光深邃,雖然兩鬢已經灰白,但是那股子數十年沙場征戰的氣勢一點不墜。 “不錯,虎師的戰力竟然一點沒有落下。” 燕王幼弟慕容元虎大笑道。 “大哥,可別怪我倆同仇敵愾,虎師比不上王帳親衛,自從秋收開始,一直沒喝過酒,嘴裡都淡出鳥來了,這一萬壇雪濺香又是少有的好酒,若是讓給王帳親衛,豈不是太便宜他們了。” 燕王慕容元真看著幼弟,剛想開口,就被打斷。 “大哥,你的意思我懂,啥話也別說了,走,喝酒去。” 燕王慕容元真深呼一口氣,大笑道。 “喝酒去。” 這一日,兩萬虎師大醉白狼水軍營,雖然最後隻有一方獲勝,但是酒還是要與兄弟一起喝的,兩萬虎師親如兄弟。 至於那一萬王帳親衛,做起了把守軍營給人看門的勾當,看著兩萬虎師宿醉軍營,他們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至於酒麼,還是不和這群嘴裡都已經淡出鳥來的兄弟分了。 立冬之後的第一場大雪已經將鮮卑拓跋都城染成了白色,雖然大雪沒有邁過大鮮卑山,但是相信用不了幾日,鮮卑宇文也會迎來今年的第一場雪。 一個短發短須皆白的老人行走在鮮卑宇文鮮卑段氏邊境線上,老人繞了一個大圈,在大棘城稍作停留之後,便隻身趕往鮮卑宇文都城武川,因為那裡有一個人,是自己必須見一見的,至於見麵之後是對坐飲酒談天說地,還是其他,就要看天意了。 老人是八門炮拳王知理的義父,也是他的師父,同樣也是五兄弟的師父,而且還是五行拳法的開山鼻祖。 近一甲子時間,劍法,刀法,槍法,似有江河日下的樣子,唯有拳法屹立不倒,可與百年前那座大江湖崢嶸。 老人離開玉女峰,順江而下,先去瀚海帝都,再到薊城邊境,之後去了鮮卑段氏都城令支,鮮卑慕容都城大棘,下一個落腳之地便是鮮卑宇文都城武川。 自己的徒弟死於非命,自己的義子命喪黃泉,老人豈能不聞不問坐視不理,隻是這一路行來,老人看到的聽到的都與自己心中所思所想截然不同,老人沒想到五兄弟竟然會成為朝廷鷹犬,這件事肯定是老大的主意,五兄弟的性情,老人豈能不知,老二最風流,別說甘當朝廷鷹犬,就是拿把刀架到脖子上,他肯定也不會答應,老三自命不凡,喜好孤僻幽靜,從來不往人堆裡紮,老四更不用說了,打小就是那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從不招惹是非,至於年紀最小的一個,也是性情最像老人的一個,八門炮拳王知理,向來脾氣火爆,但是老人知道王知理的骨子裡從來都是善惡分明,怎麼會攪進瀚海帝國與鮮卑八部之間的爭鬥。 老人問過五兄弟之中的老大,隻是老大的回答看似直截了當,但是老人總覺得老大好像隱瞞了什麼事情,至於什麼事情,既然他不肯說,老人便不再多問,畢竟師徒一場,總不至於大義滅親吧。 老人本想著這趟出門,為了徒弟義子,與如今的江湖中人講講道理,有什麼仇,有什麼怨,分勝負都不成,非要分生死麼,可是這一路走來,聽了太多,看了太多,那份兒為徒弟義子報仇雪恨的心思也就沒有多少了,隻想著找到那位一拳打死王知理的江湖高手,坐下來飲酒聊天也好,分勝負分生死也好,也算是這一趟有個著落,也算是沒白走這萬裡路。 老人一邊走一邊回想這一路遇見的人,遇見的事,出華山,沿江而下,先是碰到了一老一小兩個西行之人,老人沒名字,隻有個老叫花子的稱呼,邋裡邋遢的,不對老人的胃口,反而那個少年,一眼就能看出資質不凡,是個練武的好苗子,隻是沒等老人開口與少年說上一句話,老叫花子便提前開口,說了一句大有深意的話。 “江湖有緣再見。” 老人沒想到老叫花子還是個惜緣之人,他顯然是看出了老人不是一般的江湖中人,老叫花子頗有佛門高僧的風範,與一副邋裡邋遢的樣子極不相符。 老人繼續沿著大渡黃河趕路,遇見了黃河幫幫主陳泓,五行拳與黃河幫早年間便有所交集,如今再次相遇算是長輩與晚輩之間的一次故地重逢,兩人在古渡口茅屋之中把酒言歡,茅屋外麵便是滾滾東流的大瀆黃河,雄奇險峻的伊闕龍門,老人喝了個痛痛快快,饒是新進天下武榜排名第五的黃河幫幫主陳泓,單論酒量,還是比不過這位甲子時間拳開三山的五行拳法鼻祖。 老人繼續趕路,去了瀚海帝都,雖然如今的瀚海帝都已經漸漸壓蓋天衍帝都,成為中原十九州第一城,但是要論城池之雄偉,兵馬之雄壯,還是五百年前的古都長安古都洛陽更勝一籌,老人在瀚海帝都停留時間不長,沒找到想要找的人,隻好繼續趕路,一路北上,路過瀚海帝國陪都襄城,信都,薊城,終於到了薊城邊境,看著那個破破爛爛的茶攤,老人仿佛看到了那個在此地烹茶煮酒,過著閑雲野鶴日子的徒弟,八極崩拳宗師,郭鬆林。 郭鬆林天生自負,武道一途最為順遂,從一品到七品,皆是五兄弟之中最先領悟突破的,十八歲六品,二十二歲七品,直到王知理二十五歲突破七品,五兄弟與老人分別,開始闖蕩江湖,可就是這麼一個天生自負的人,一個不小心便死在了江湖郎中餘大郎的手中,邊境一戰驚心動魄,但是所知者甚少,除了最後活下來的三個人,知道內情的恐怕隻有江湖郎中餘大郎背後之人了,既然五兄弟的死關乎瀚海帝國北伐鮮卑八部,那麼與郭鬆林分生死的人必定與此事有關,但是老人想來想去,也想不出此人是誰,竟然悄無聲息地擊殺一位七品巔峰拳法宗師,江湖上什麼時候出了這麼一號人物。 老人帶著種種疑惑,繼續北上,終於到了鮮卑段氏都城令支,殺死郭鬆林的兇手,老人不清楚,但是殺死八卦劈拳楊俊秀與八步鉆拳付水生的兇手,老人可是清清楚楚,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一向風花雪月的段王爺居然大動乾戈,率領近千名王帳親衛圍攻兩位七品煉神境拳法宗師,這可是都城令支少有的事,往日裡,都城令支可是江湖人心目中的聖地,江湖中人更是都城令支的財神爺,段王爺這是為了什麼一定要至這兩位拳法宗師於死地。 江湖中人不明白,天底下的人也不明白,都以為是那兩個拳法宗師打擾了段王爺風花雪月的美事,段王爺才派兵圍攻兩人。 老人雖然清楚一些內幕,但是既然到了仇人家門外,總不能裝作若無其事一樣,就這樣走了,怎麼也要與這位風花雪月的段王爺好好掰扯一番。 時隔三十年,五行拳法終於再次在世人眼中展露鋒芒,早已感受到老人強大氣機的老管家安排王府親衛列陣王府門外,靜候這位拳開三山的五行拳法鼻祖,同時派人通知城外駐軍,緊急馳援。 老人望著眼前這座雄城,雖然與古都長安古都洛陽相比,相去甚遠,甚至與瀚海帝都相比同樣顯得不夠看,但是足夠鮮卑段氏雄踞一方。 老人氣機外放,毫無保留,沿著都城令支中軸大道,朝王府一步一步走去,步伐越來越大,速度越來越快,可是在路人看來,老人依舊一副閑庭信步的樣子,直到最後一步,老人一步跨越百米距離,徑直來到王府門外,在那些王帳親衛震驚的表情中,一拳擊出。 近千名王帳親衛早已將王府圍了個水泄不通,奈何沒等這些披堅執銳的王帳親衛做出任何反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老人一步跨越百米距離,緊接著一拳傾瀉而出,上千人組成的人肉陣型瞬間被老人一拳打出一個大窟窿。 上百名王帳親衛直接被老人強大的氣機擊飛,其餘王帳親衛也遭受了無妄之災,被老人強大的氣機壓製得動彈不得,王府門外一片哀嚎,場麵混亂不堪,幸虧親衛營將軍段玉及時反應過來,正準備率領強弩手,王府鷹犬,以及遊弋在外的騎兵,圍攻老人,這時,王府大門大開,一身儒雅氣質的段王爺在老管家的陪同下走出府門。 “你們退下。” 親衛營將軍段玉不敢違抗段王爺的命令,命令王帳親衛退下,但是並沒有走多遠,就聚集在府門兩側,若是此人膽敢傷害段王爺,這些王府親衛可不會放過他,城外一萬王帳親衛也已經得到通知,正在趕來的路上。 短發短須皆白的老人看著一身儒雅氣質的段王爺,開口問道。 “楊俊秀,付水生,是不是死在你的手中?” 老管家想站出來,卻被段王爺一手擋住。 “是我,沒有我的命令,他們不會對兩位拳法宗師動手。” 段王爺說話直截了當,並沒有刻意回避,著實令這位縱橫江湖甲子時間的五行拳法宗師刮目相看,段王爺武功平平,若不是仗著自己的身份以及王帳親衛有恃無恐,那就是心胸開闊之人,不想讓他人替自己受過。 短發短須皆白的老人又問了一句。 “為何?” 段王爺神色如常,波瀾不驚。 “他們做了不該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