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進入的是中間層，也就是說，從那往下，就已經是在地底區域了。 　　堡壘內部倒是感覺不出來，尤其是下到第二層以後，在墻壁的縫隙裡，開始有了明顯的光照。 　　陳北爾最早還疑惑，以那些探索隊的性格，真有數百年還在運行的照明設施，他們怎麼可能不動手。 　　等真看到了才明白，這些光源都藏在墻壁內部，想要獲取，就得拆卸掉整塊的金屬墻壁。 　　收益不大，費時費力，還影響後續的探索，自然也就沒人會動這個歪腦筋。 　　有了光照，陳北爾也開始放心地讓寶萊斯、李色瑞和伊洛在他身邊小範圍內各自行動，這能大大地提高搜尋效率。 　　第二層應該是辦公層，房間明顯大了許多，也多了很多的櫥櫃和書架，在屋角的墻壁端口處還能見到許多隻剩個頭頭的電纜，應該是被早期的探索者們切斷帶走了。 　　搜尋了半個多小時，依舊沒有收獲。 　　陳北爾站在通往下層的樓梯口，安靜等待著寶萊斯三人搜索完最後的幾個房間。 　　在上層的時候，因為黑暗，對堡壘觀察的還不夠明顯，此處光亮，陳北爾額外花了些時間，仔細打量了這座建築的內部環境。 　　通道寬闊，比想象的乾凈很多，可能是因為許多維生設備依舊在運作的關係，數百年的時間，並沒有讓這裡成為令人驚悚的廢墟，墻壁也好，支柱也好，這些金屬構造依舊堅韌，隻在接駁處能看到蔓延出來的些許銹蝕。 　　第二紀元不愧是能夠航行星海，改造火星的強大文明，這樣的建築奇跡，在第三紀元的如今根本就是無法理解的。 　　不過，恰是親眼見證之後，陳北爾更生出了疑惑。 　　這樣強大的文明，到底是因為什麼而遭受了毀滅？是因為所謂的科技壁壘嗎？那麼在觸碰壁壘之後，又是以怎樣的形式遭逢了滅頂之災？ 　　隻看這座礦坑堡壘，內外部都沒有明顯的攻守痕跡，是不是可以理解成，第二紀元的人類是主動拋棄了這裡，選擇離開的？ 　　陳北爾回想著自己在之前的搜索過程中見到的點滴，那些打開到一半的櫥櫃、那些在桌上碎成破片的杯子、那些插在鎖孔中的鑰匙、那些被啃食的隻剩鞋底的靴子……誠然其中有些可能是後來者們留下的，但直覺告訴陳北爾，直到毀滅來臨之前，這裡都還有人在生活。 　　第二紀元，神秘、強大、卻又處處透露著危險的禁忌感，深思到一定程度，總會讓人不寒而栗地將猜想引到某些認知之外的領域。 　　難怪那些大人物們總是熱衷於收集第二紀元的殘骸遺物，這種探尋與解密，大概也是他們富足無聊的生活裡，難得一遇的興奮趣事吧。 　　陳北爾看著結束搜索向他走來的伊洛，就好比這位術士小姐背後的火星聖堂。 　　“有發現嗎？”他問。 　　伊洛搖頭，神情並不氣餒：“繼續向下吧。” 　　等寶萊斯與李色瑞也結束這一層的搜尋之後，一行人繼續向下層推進。 　　按照曹特勒的說法，這地方以前是有不少野獸盤踞的，不過隨著泰克蟲的到來，體型稍大的家夥都已經逃離了，在整個搜索過程中，隻有一些小型的沙鼠、紅瘤肉蟲、白飛殼之類的動物出現過。 　　小動物並不是他們此次的目標，日記才是，令人遺憾，接連搜索了四層，一直沒什麼收獲。 　　深入到地下五層時，建築照明開始變得時斷時續，經常出現大段路程都一片漆黑的情況，陳北爾不得不再次提起了自己的手提燈。 　　“我不覺得繼續分頭搜索是個好主意，這裡已經接近地下礦洞了，安全很重要。” 　　陳北爾看著伊洛，兩人的意見產生了分歧。 　　伊洛認為：“一路走下來一直都很安全，靠近礦洞會讓你覺得危險，是因為逐漸接近了泰克蟲的領地，但工蟲體型龐大，一旦出現在金屬結構的堡壘裡，動靜不會小，這是可以提前示警的，我們隻在小範圍裡各自行動，不會有問題。” 　　陳北爾盯著她看了許久，久到讓伊洛都開始懷疑，這家夥是不是又要拿她的術士身份威脅她。 　　但陳北爾沒有，他突然笑了一下，然後出乎幾人意料地表示：“好啊。” 　　如果帶在身邊的是曹特勒、虞見欣還有十三，陳北爾絕不會任由伊洛任性行事。 　　可此刻他身邊的是寶萊斯和李色瑞。 　　總頭答應了，本就心懷鬼胎的寶萊斯和李色瑞也不會有什麼意見，大家各自都備有手提燈，依照前麵幾層的經驗，很快就分頭開始搜尋起來。 　　第五層應該是分揀層，運行方式不明的巨大機械臥在這一層的主要大廳中，四處能看到貨物運輸的履帶和分揀的機械臂殘骸，在一些角落裡，還能找到被遺棄的礦物殘渣。 　　也正是這樣的特殊構造，使得這一層的陰影角落非常多，搜尋起來要比前麵幾層困難許多。 　　大概四五個小時之後，陳北爾率先結束了自己負責的部分，依舊還是在樓梯口等待其他人。 　　沒多久，伊洛和李色瑞也匯合過來。 　　唯獨沒見寶萊斯。 　　又多等了一會兒，絲毫看不出什麼擔憂的陳北爾才提出：“我去找找她吧。” 　　順著黝黑的金屬通道，轉過了數個拐角，陳北爾才在遠處的一個房門裡，看到微弱的光亮。 　　區別於堡壘本身的照明，那和他手上的油燈光亮相近，應該就是寶萊斯。 　　接下來，將是他單獨與寶萊斯麵對麵，考慮到她身為“肉女士”的詭異能力，找書苑 ｗww.zhaｏshuｙuan.ｃom 陳北爾很自然地滅掉了手裡的燈，然後慢慢放輕了自己的腳步聲，甚至連呼吸，也開始變得均勻且悠長。 　　一直走到門口，陳北爾先是把手裡的刀探了一截到門口，然後才慢慢地挪動整個身子，看向房間之內。 　　是寶萊斯。 　　她的手提燈正擺在地板上，本人則蹲在地上，低著腦袋，背對著房門。 　　這幅全無防備的樣子，並沒有讓陳北爾放鬆警惕，他試著喚了一聲：“寶萊斯？” 　　醫護小姐的身子顫了一下，她轉過頭，碧綠色的眸子看向陳北爾，隨即顯出淡淡的笑意：“總頭。” 　　窗戶紙並沒有戳穿。 　　陳北爾冷漠地說道：“大家等你很久了，你在這兒做什麼？” 　　寶萊斯讓過身子，露出了她此前麵對著的一個小小的木枝窩巢，那裡麵有幾隻毛茸茸的灰棕色長耳小動物，正團著身子簇擁在一起，許是因為害怕，簌簌發抖。 　　她甜甜地笑了一下：“很可愛吧！” 　　長耳鼠，一種常見的家養寵物，野外能遇到還挺難得的，尤其是在這種地方，還是一窩幼崽。 　　陳北爾點點頭，像是接受了寶萊斯遲到的原因，他的目光從女人的臉上掃過，目光鎮定，沒有絲毫變化。 　　“快走吧。”他說著，點亮了自己的提燈，轉身準備離開。 　　寶萊斯望著他的背影，臉上的笑容越發濃鬱，在提燈的光照下，她慢慢吐出了自己仿佛染血的、嫣紅濕膩的舌頭…… 　　舌尖卷動，將嘴角沾著的灰棕色絨毛舔舐到了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