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高三米,入口處拔地約有三十米高,如果進來的地方是中間層的話,那上下應該各有十層左右。 這是理想推測,至少在堡壘的地底部分,有幾層明顯層高特異,比如分揀礦石的第五層,因為安置有大量的巨型機械,望頂目測,起碼有十米的高度。 這很影響陳北爾對於位置的判斷,他有點擔心過度深入,進入到泰克蟲休眠的區域。 至少表麵上看起來,他很擔心。 因此,在繼續向下探索過一層之後,陳北爾認為應該返回匯合點了。 又是李色瑞,一路上都很沉默,聽話的有點異常的派遣員工,用一副衡量斟酌地口吻說著:“泰克蟲體型龐大,如果真的有在活動,我們深入到這個區域,應該有所發現才對,我覺得,現在或許正是它們深度休眠的時候,為什麼不試著繼續往下探索一點呢,機會難得。” 他說完抬起頭,發現陳北爾直勾勾地盯著他,李色瑞立馬不自在地咳了一聲:“我知道咱們之前有點矛盾,但私仇和工作是兩碼事,你才來火星不久,應該相信我的專業水準。” “當然,當然,就像相信老曹和大虞一樣。” 陳北爾一手握住劍,一手舉起提燈,回過頭,明暗交錯的臉上麵無表情:“那就走吧?” 堡壘有很大的重型起落架,應該是用以從地下運輸礦石的,升降通道就在樓梯邊上,但已經無法使用了。 想要繼續向下層進發,還是隻能走樓梯。 寬大的鐵板臺階在數百年的歲月裡依舊保持完好,落腳時的聲響厚重中帶著些許金屬嗡鳴的清脆,回蕩在空曠幽深的堡壘中。 無人說話,隻有各自的呼吸佐伴著下行的腳步聲,深邃的寂靜洶湧而至,包裹著眾人的耳朵,讓人莫名有一種正在向深海潛泳的錯覺。 當提燈的光亮消失在樓梯的拐角,這一層復歸於完全的黑暗,又過了幾分鐘,地板上零落的砂石突兀地傳來了被什麼碾過的窸窣響動。 幽影之中,緩緩顯出了無法辨認的人類輪廓。 那身影像是鬼魅似的行走在一片漆黑中,直到靠近陳北爾等人離開的階梯,才慢慢停下,在無聲中駐步,像是凝望著幾人離開的方向。 陳北爾負責開路,留在最後的是李色瑞,心事重重的派遣員工並沒有留意身後的那片漆黑與混沌,他現在滿心想著的,都是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 望著前方陳北爾的背影,確信他並沒有回頭張望的意思,李色瑞慢慢把手伸進了自己的衣衫下。 那裡麵藏著一個袖珍的遙控器。 地下七層,這是堡壘建築的最後一層,如果繼續再往下,就會進入到土石礦洞中,通常來說,這裡也是探索隊止步的地方,再深入就太危險了,而且收益也不會很大。 但李色瑞是納茲商會的人,白稞領最大的綜合商會早已在這次的委托開始之前,收攏了所有關於東土礦坑的情報,他很清楚,這一層實際已經隻剩下一半了,一部分工蟲占據了七層的東半部,它們挖空了金屬地板的下層土壤,在那裡進行休眠。 隻需要足夠強烈的震動和爆鳴,這些一米多高的披甲四足怪物就會立刻蘇醒,並獵殺出現在它們視線裡的一切活物! 李色瑞握著的遙控器,正是引爆第七層各處炸藥的開關。 他慢慢開始不再掩飾,望向陳北爾的目光中透露著十足的怨毒,他的這種怨恨,是普通人難以理解的。 當初在青禾的時候,他就不是一個能力很強的人,最終能做到隊副的級別,還是因為慢慢熬出來的資歷,可李色瑞自己不這麼覺得,大概是內心深處無法認可自己別無所長,他將這寶貴的晉升歸功於自認為是優點的所謂“眼色”。 於是,贊同這一點的,認為李色瑞就是靠著奉迎和拍馬屁才成為了隊副,而不贊同這一點的,則輕蔑地表示,不過又是一個在漫長的混吃等死中熬上位的無能廢物。 且不管是不是這些蔓延的惡意刺激到了他,又或者李色瑞本就是個性格卑劣的人,總之在青禾沒落之後,他比任何人都更熱衷於羞辱這些曾經的同事,甚至領導。 但陳北爾的突然出現,尤其是他那一夜全無顧忌的出手,連帶著虞見欣也把他摔在了地上,這血淋淋的一切,將李色瑞深深藏在心中不敢直麵的事實拍到了他的臉上——你就是一個無能、卑劣、上不得臺麵的小醜,你之所以會樂此不疲地羞辱青禾,正是因為你內心深處知曉自己的本性,你知道如果沒有納茲商會,你什麼都不是,所以才要一次又一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一遍又一遍地羞辱他們,來維護你脆弱的自尊心。 而現在,那些充填自尊的虛假滿足,已經被陳北爾摔的粉碎。 更可氣的是,當他試圖向商會吹風,要製裁青禾的時候,居然被告知他們已經成為了納茲商會新的合作夥伴! 這所有的憎恨與扭曲,讓他在麵對派斯特主管提出的特殊工作時,沒有半分猶豫。 隻要能把這家夥送進地獄,膽怯如李色瑞也能露出狠毒的一麵! 落地,一片漆黑中,陳北爾舉起提燈,回望向寶萊斯、伊洛和李色瑞:“離泰克蟲應該很近了,還是集體行動比較安全,你們覺得呢?” 李色瑞迫不及待地表示:“就是因為比較危險,我覺得才更應該分頭行動,早點結束這部分的搜索,我們也可以盡快返回上層,脫離危險區域。” “你說的……”陳北爾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也有點道理。” 哈,看吧,他果然是個蠢貨! 李色瑞壓住自己想要翹起的嘴角,低頭摸出了自己的提燈:“那事不宜遲,我負責西邊的這部分,總頭你們去東半部吧!” 按捺住急不可耐的爆破沖動,李色瑞提著燈,不等陳北爾答復,就一頭紮進了羅列著大小機械、地勢復雜的底層幽暗中。 伊洛望著李色瑞離開的方向,斜眼瞄向陳北爾:“他……是怎麼區分出東西部分的?” 陳北爾舉起提燈,光照下,他注意到了身旁不遠處的欄桿扶手,有新近被人抓握過的痕跡。 陳總頭無聲地笑了一下:“啊,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