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的狂躁催促著李色瑞潛入到幽深的黑暗中。 在忍耐就快到達終點的時候,他開始變得不那麼謹慎,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如此倉促的行動可能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轉過數個拐角,李色瑞在一個隱蔽的角落停了下來,然後悄悄熄滅了自己的提燈。 又稍作等待之後,他轉而循著來時的路,重新走回到了樓梯口。 陳北爾三人已經不在這裡了,李色瑞為了防止意外,又摸出了隨身攜帶的打火石,借著短暫的火星光亮,仔細地辨認了臺階上的腳印——薄薄的灰塵上隻有他們下來的時候留下的痕跡。 確認陳北爾幾人已經深入到了設施內部,李色瑞終於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鬱積在胸膛裡已經很久的濁氣被他長長地呼出,他終於不再掩飾地把那個袖珍的遙控器抓在了手中。 沿著臺階一步步向上,回到上層的樓梯口,他最後一次把目光投向幽深的底層,那宛如怪獸巨口的黑暗,讓他產生了巨大的安心感。 哦,死吧,死吧混蛋! 陳北爾死了,帶著來自聖堂的委托人一起死了,那青禾也就將徹底完蛋了! 而自己,我,李色瑞,將成為派斯特主管……不,納茲會長的合謀夥伴,他必須給到我足夠優渥的待遇來永遠地掩埋對一位聖堂之人的謀殺! 地位、名聲、財富!甚至是美人,哈,梅爾維,那個長著淫賤大奶的寡婦,終於到了該她來伺候自己的時候了! 熱血狂暴地湧向腦子,李色瑞用著像是拿刀砍人般的力量,狠狠地按下了手裡的猩紅按鈕! “滴”,寂靜的黑暗中先是響起了一聲清脆的回應。 在不到一秒的停滯後,壯烈的轟鳴震耳欲聾! 怒放的火光頃刻照亮了整個下層,狂暴的勁氣席卷著漫長歲月積澱下的塵埃,兇猛地撞擊著古老的金屬結構,爆破的嗡響震擊著耳膜,不待褪去,緊跟著便是建築崩塌的淒慘鳴叫! 通往下層的樓梯被整個炸斷了,李色瑞站在安全距離,感受著硝煙與灰塵撲麵而來的狂風,激動地手腳都在顫抖! 死了嗎?死了嗎?陳北爾和那個聖堂女人,死了嗎? 他沒法確認,隻能緊緊盯著黝黑的下層,本就無光可視,此時因為煙塵彌漫,更加無法分辨底下的情況。 但是沒關係,當耳朵裡連綿成線的鳴叫慢慢消散,李色瑞很快聽到了一種怪異的響動。 “鐺”“鐺”“鐺”……像是某種尖銳的金屬製物敲擊在堡壘的地板上,聲音越來越清脆,越來越密集。 陳北爾死定了,李色瑞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泰克蟲醒了。 如果條件允許的話,他甚至想要高聲歡呼,好好地慶賀一番,為自己的大仇得報,也為自己的榮華富貴。 但僅存的理性在提醒他,現在還不是時候,他首先得盡快離開,免得狂暴的泰克工蟲殃及池魚,同時他還得想辦法把曹特勒那幾個人給糊弄過去。 沒什麼,探索一座有著泰克蟲巢的遺跡,又貪功冒進地一路向下,遇到意外也是很正常的事! 李色瑞撫了幾次胸口,平復好心境,然後便轉過頭,準備返回到上層的匯合點,等待曹特勒和虞見欣他們。 啊,還是說,應該追到上層去尋找他們,把自己弄的狼狽一點,擺出一副焦急的模樣,會比較容易讓人相信? 李色瑞滿心樂觀地思索著,剛一轉頭,卻突兀碰到了一個堅硬的事物。 額頭被撞,他茫然地抬起目光,在灰蒙的黑暗中,一個高大的人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李色瑞心裡一驚,當場就被嚇了一跳! 什、什麼東西?! 他連著後退了數步,跌坐在地上,一把從袖中探出了自己的短刀,然後另一隻手焦急地摸索起自己的提燈。 “一隻手怎麼點燈啊,要不還是我幫你吧?” 黑暗中傳出了熟悉的聲音,李色瑞舉著短刀的手驀然僵住了。 彼端,提燈的光亮終於暈開,李色瑞撞到的高大身影顯露出了真容。 垂直腰際的高馬尾辮,戴著拳套的雙手,還有右臂上爍動著幽藍光彩的星髓,不是虞見欣又是何人? 大虞正在拍打著胸口的護甲片,矮瘦的李色瑞剛才應該就是撞在了她左胸的護心甲上,看大虞的表情,嫌棄地像是碰到了什麼臟東西。 而在虞見欣背後,則是舉著提燈緩緩走出的曹特勒,借著光,還能看到正蹲在一邊的欄桿上,緊攥著自己的短直刀,目光直勾勾盯著他的十三。 上一秒還心潮澎湃,暢想未來的李色瑞,頓時腦海中一片空白! 完了,全完了! “你、你們……你們怎麼會在這裡?!”他幾乎是尖叫著在質問。 曹特勒提著燈,慢慢走到他麵前,望著自己這個曾經的隊副,老曹“嘖”了一聲,搖了搖頭,然後輕描淡寫地抬起腳,踢飛了他袖裡攥著的短刀。 “惡人可能放下屠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小人絕難浪子回頭,這話,以前戴總頭常說,你是忘了,還是覺得像你這樣的人,依舊算不上是小人?” 曹特勒沒有拿自己的弓,他空著的手從背後的箭囊裡取出了一支利箭,鋒利的箭頭被遞到了李色瑞的脖頸動脈旁,在燈光的映照下爍動寒光。 “納茲商會為什麼要對聖堂的人下手?”老曹冷聲發問。 李色瑞昂著脖子,上半身一動不敢動,但兩隻腳卻不知是因為畏懼還是緊張,無意識地前後搓動著:“你們,難道不應該馬上去救陳北爾嗎?那可是你們的總頭!” 虞見欣望了一眼那煙塵未散的樓梯口,底下傳來的泰克蟲踱步的聲響,已經細密到讓人有些頭皮發麻。 陳北爾的情況應該很不樂觀,理智是這麼告訴虞見欣的。 但沉默片刻之後,她還是搖了搖頭:“那可是把我按在床上打的人,再說了,他是總頭,執行任務的時候,我們對他選擇了無條件的相信,那麼相應的,他就必須為自己的計劃負責,無論生死。” 曹特勒捏著箭矢,稍稍用力,刃口劃破皮膚,在李色瑞越發驚懼的眼神中,他冷笑道:“納茲商會上趕著送合同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察覺了不對,你應該要有所意識的李色瑞,現在還留在青禾的都是些什麼人,能在短短的幾天時間裡成為上下一把抓的新任總頭,陳北爾,他是個非常、非常、非常……” 曾經的精銳老兵,如今的青禾正隊,曹特勒慣常玩世不恭的眼神裡,流露出幾分少見的慎重:“非常可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