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爾維每天早上去眺望,最後也還是沒能提前知曉陳北爾的歸來。 當一行人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到青禾樓下的時候,一抬眼看到裝修一新的門麵,都愣住了,就沒一個敢伸腿的。 還是聽到了消息的梅爾維下樓來接,一個個才鬆了口氣。 重新定製的紅木大門,整齊的棕黃地板,精致大氣的長吧臺,還有不少裝飾用的展櫃和書架,這些陌生的物件,讓陳北爾看著眉頭直跳。 梅爾維小心地帶著他們上了樓,解釋道:“地板的漆這兩天剛乾,別給人家踩壞了。” 曹特勒最後一個跟上,又回過頭多看了一眼陌生的一樓大廳,小聲地向老板娘問道:“這是什麼情況?” 該不會是納茲商會提前得了消息,預判著來巴結了吧? 梅爾維轉過身,提醒了他一下:“咱們一樓不是早先就賣出去了嗎?” 曹特勒恍然:“哦,這是,人到白稞了?” “是啊,是個很年輕的姑娘,出手闊綽的很,就是品味……有點怪。” 年輕,闊綽,品味怪。 曹特勒對號入座,連連拍起胸膛:“我,肯定是我了!” 然後就被虞見欣錘了一拳:“你什麼你,成天做白日夢。” 回到二樓,在那張熟悉的長桌旁坐下來,一行幾人才終於長長地呼出口氣。 雖然去之前就知道,這一趟不會太平,但真的從東土礦坑的堡壘地穴裡出來,走過漫長的荒野,重新回到青禾,還真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感。 雖說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安保,但像這樣危險的任務,以前其實做的也不多,畢竟那時候青禾有體量在,很多時候不必以身犯險,眼看著形勢不對的委托,不接就是了。 當然啦,說是劫後餘生,其實主要還是陳北爾大發神威,老曹他們三個的心悸,主要是擔心剛來的總頭又沒了。 克拉拉從廚房端了幾大杯葉麥水出來,都是酒泉早幾天就煮好的涼茶,專門給他們候著的,解渴用。 小丫頭一人麵前擺一杯,一直放到十三麵前了,鬼鬼祟祟地小聲對他說道:“這杯我加了糖的。” 十三看了她一眼,然後一把把自己的杯子推到了虞見欣麵前,把大虞的茶杯拿了過來。 虞見欣茫然地看著他:“乾啥呢?” 十三不答,抱著水杯就“咕嘟咕嘟”,整的克拉拉小臉抽抽,黑框眼鏡都跟著晃了晃。 梅爾維也攏起裙子,就在陳北爾對麵坐下,眼神期待中帶著畏懼:“委托,怎麼樣了?” 陳北爾拿著杯子,搖了搖頭:“伊洛死了。” 一句話,瞬間讓梅爾維的心墜入穀底! 伊洛死了! 好不容易從納茲商會那裡接到的大委托以失敗告終,青禾目標的翻身仗打成了大潰敗。 不僅如此,那可是聖堂的人,聖堂的人死了,負責護衛的青禾眾人卻全須全尾地回來了……梅爾維再遲鈍,也能想到這意味著什麼。 看著太太頃刻間失魂落魄的樣子,陳北爾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放心,我們不用為委托人的死負責。” 梅爾維抬起頭,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剛剛驚惶起來的眼神,重又有了焦點:“什麼意思?!” 虞見欣拽了拽手裡的繩索,那行屍走肉似的李色瑞踉蹌著往前了幾步。 他本來就瘦小,最近更是有點不成人樣,之前上樓的時候被十三推搡著跟在高大的虞見欣身後,梅爾維壓根就沒注意到他。 “這是……” “李色瑞。” 這個熟悉的名字讓梅爾維驚愕:“怎麼,瘦成這樣了?” “路上艱難,食物有限,沒道理優先把陰謀害人的叛徒喂飽,”陳北爾轉動著手裡的水杯,眼神戲謔,“納茲商會在礦坑堡壘裡提前裝了炸彈,之所以派這小子跟我們一起去,就是為了把我們和委托人一起弄死,所以你大可以放心,真正要倒黴的,是納茲商會。” 梅爾維緩緩張大了嘴巴,難以置信地看著李色瑞,又轉回目光看向陳北爾:“他們、他們怎麼能……” 雖然在出發之前,陳北爾和秦漢幾人的討論中,就提出了納茲商會可能有問題的猜想。 但真的聽到這樣一個謀殺委托人的事實,還是讓梅爾維感到難以置信。 太太本人,以前並不是安保行業的從業者,她對這個行當最開始的了解,都是從丈夫戴馮森那裡獲得的。 戴總頭教給她的,關於安保從業的底色,就是對委托人負責,直到今天,梅爾維依舊堅定不移地把這當成是所有安保工作者理所當然的準則。 但納茲商會,背叛了信條。 他們不僅想弄死伊洛,甚至還想把青禾的人也一起弄死! 梅爾維連忙搖了搖頭,後知後覺地看向陳北爾和曹特勒大虞十三幾人:“那,你們呢?伊洛小姐死了,你們沒事嗎?” 陳北爾象征性地跳了跳自己的胸大肌以示健康,然後眼神微妙地看向長桌彼端,那個穿著寬大袍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安靜坐著的人影。 “我倒是沒什麼事,就是寶萊斯小姐,恐怕還得休息幾天。” “寶萊斯小姐?” 梅爾維當然記得,這位新入職的醫護人員有著獨特的星變異能,此前大家都說她好像有問題,真沒想到,她能為了委托如此盡心盡力。 迎著梅爾維的目光,“寶萊斯”緩緩掀開了自己的寬兜帽。 那張眼熟的麵龐,讓梅爾維又一次陷入了茫然。 齊肩的利落短發,確實和寶萊斯小姐有點像,但她的發色是美麗的白金色,那雙代表人種的長長的眉毛,則經過了有心的修剪,幾乎與一般人看不出差別來。 太太難得失禮地指著她:“伊、伊……” “是寶萊斯小姐,我們青禾的醫生,”陳北爾糾正她,“可不要喊錯了。” 梅爾維眨眨眼睛,人已經開始有點暈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隱隱開始意識到,陳北爾在東土礦坑可能不止是履行了一次業務委托那麼簡單。 陳北爾倒沒有信不過梅爾維的意思,不過有些事,沒必要現在就捯飭的清清楚楚,他簡單地解釋了幾句:“總之,現在她就是寶萊斯,寶萊斯就是她,我們也從來隻有一個寶萊斯,放心,那女人本來就來歷不明,沒有人會識破的。” 伊洛……不,寶萊斯小姐朝著梅爾維輕輕點頭:“以後就多多擔待了,梅爾維太太。” 梅爾維張著嘴,半天也不知道該不該應,最終隻能求救似的看向陳北爾:“你真的是來振興青禾?不是來搞大新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