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星，有六種破壞力強大的自然災害，被稱為六天災。 　　從南半球的銹蝕紅海吹來的紅風暴、所過之處寸草不生的泰克蟲潮，都是六天災之一。 　　但無論是紅風暴還是泰克蟲潮，任憑它們能毀天滅地，人類總還是能做些什麼的。 　　我或許抵禦不住兇猛的銹蝕風暴，但我總能為自己的屋子多釘一塊鋼板，我或許阻擋不了鋪天蓋地的蟲潮，但我總能選擇奮戰到死。 　　然而，在六天災中，最令人聞之色變的存在，足以讓人類喪失一切抗爭的勇氣，在崩潰來臨前，隻能向著聖堂的光輝做最後的祈禱。 　　它被稱作“魔女降生”。 　　意如其名，這場天災的本質，就是魔女降生在火星的大地上。 　　秦漢提到了魔女。 　　這讓陳北爾的神經一下繃緊了。 　　陳北爾是星變者，秦漢也是，他們自然都聽說過那個傳說，說隻要突破了人類的極限，第十枚鋼釘的境界，將會讓人，變成升格者。 　　陳北爾更好運些，因為老爹不敬神是最接近那個境界的九鋼釘傳奇，而海盜之王對此的回應，則是輕蔑的一句“放屁”。 　　如果老爹的判斷可靠的話，那也就意味著，升格者的存在，還要比傳說中的第十枚鋼釘，更加誇張。 　　魔女，就是升格者。 　　也是人類目前已知的，唯一一個升格者的名稱。 　　傳說，在人類最早居住於火星的時代，魔女就已經存在了，祂象征著永不消亡的輪回，祂會在無盡的歲月中，一次又一次的降生。 　　有時很強，有時很弱，但不會改變的是，祂的降生一定會帶來恐怖的災難。 　　“你說，你遇到了魔女？”陳北爾向秦漢確認。 　　秦漢無聲點頭。 　　那……就不奇怪了。 　　如果是升格者，那麼這宛如因果律般的強大詛咒便也顯得合乎情理起來。 　　陳北爾有意地撇過了頭，沒有讓秦漢看到他的眼睛。 　　他感覺到自己的腦子裡有根筋正在不停地抽動著——因果律詛咒和穿越時空的夢境，這都是非同尋常的力量，難道灰霧夢境中那個身穿灰袍的人影，是魔女嗎？ 　　可升格者，為什麼會找到自己呢？ 　　“我在很多地方聽過魔女的傳說，但自稱見過的，你是唯一一個，我很好奇，你能和我詳細說說嗎？” 　　無需不敬神的命令，陳北爾自覺，無論艦隊要做什麼，關於升格者的情報都會很重要。 　　但秦漢搖了搖頭：“你聽的不準確，我說的是遇到，不是見到。” 　　回想起當年那場冒昧的行動，秦漢神情苦澀：“你是地球人，可能不了解，在火星上魔女降生的災害雖然罕見，但還是出現過幾次，在百年多的時間中，高領主議會和各地城邦也始終在完善對待這項災害的措施，十年前，我就是作為災害應對小組的成員，參與到了對魔女降生的行動中，當時……” 　　陳北爾聚精會神，想要把秦漢接下來的每一句話都牢牢記住。 　　可樓下卻突然傳來嘈雜的聲響，身材瘦小的十三去而復返，幾乎是飛跳著竄上了樓，劇烈的動作帶動起紛亂的發絲，掩映中能看到他殺意赫然的雙眼！ 　　陳北爾想起了秦漢讓虞見欣下樓的時候說到的“別讓十三上來”。 　　哦，是這麼回事啊。 　　陳北爾抬手向秦漢示意，一邊淡定起身，一邊說道：“你先等一下。” 　　他左右摸了摸，兜裡還有一塊金子。 　　也行，金子也可以，從他的眼睛裡擠進去，也可以殺人。 　　虞見欣對陳北爾的判斷是正確的，這個人的的確確，在對待殺人這件事上，和殺魚是差不多的。 　　他在運輸艦上就殺了坐在馬丁身邊的人，意識到薑樹有可能是身份破綻時，他的第一想法也是殺掉她，包括從宇宙下來，坐著老車夫的牛車一路抵達白稞領的時候，對於自身資金有限這個困境，他想到的第一個解決辦法，就是把車夫也殺掉。 　　在常人的認知中，陳北爾是有問題的。 　　但陳北爾自己不覺得，當殺人能簡單解決問題的時候，他通常趨向於這麼做。 　　這就是海盜，說一千道一萬，他始終是個手上沾滿了血的賊，蔑視者艦團雖然從不對貧窮的民用船隻動手，但地火星艦或是其他海盜的船上，就真的全都是有罪之人嗎？ 　　陳北爾會告訴你，是的，他們都有罪，罪名就是站在了他的對麵。 　　不敬神就是這麼教導他的，艦團行走在太空，他們的生存根本就是掠奪，你死我活的戰場上，去討論什麼該死不該死，隻會令老兵發笑。 　　當然，抵達火星，尤其來到白稞城之後，他也會適當地轉變思路，找書苑 wｗw.zｈaoshuｙuaｎ.com 因為殺人不再是簡單直白無負擔的萬能鑰匙，好比之前教訓虞見欣的時候，如果殺了她，隻會讓事情變得更復雜。 　　可此時，那個竄上樓梯的小子，他眼中的厲色卻讓陳北爾明顯感知到了殺意。 　　感知，就是見多了，一眼瞥過去，就能從他的眼神裡讀出“殺人”兩個字。 　　那陳北爾可就要不客氣了。 　　眼看著要血濺當場的時候，是虞見欣跑了上來，一把拉住了十三。 　　她的右手上纏著繃帶，似乎是剛包紮到一半，女隊正眼神復雜地看了看陳北爾，然後望向自己的隊副：“是我先動的手，技不如人而已。” 　　虞見欣的右邊臉頰上還有許許多多的細密傷口，那是陳北爾砸碎杯子時留下的，看上去著實有點淒慘。 　　不過這種程度的傷口對星變者來說，是能夠完美自愈的，長期得到星髓灌注的軀體確實要比常人更堅強些。 　　十三的手依舊按在刀上，他沒有開口說話，隻是喉嚨裡不停翻滾著吼聲，像一頭憤怒的野獸。 　　虞見欣拉著他的胳膊用了用力，語氣也嚴肅許多：“我丟的場子，隻能讓我自己找回來。” 　　十三聽到這兒，才終於慢慢鬆開了按刀的手，就是那雙眼睛，看向陳北爾時依舊帶著滿滿的警告意味。 　　陳北爾不覺得有什麼，對方放開了刀，他也就放下了兜裡的金子。 　　“看起來，我的新同事們對我很有敵意啊。” 　　陳北爾重新轉過目光，看向秦漢。 　　老秦無奈地說道：“除了梅爾維，沒有人能把你變成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