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北爾是淩晨四點多醒的。 外麵天還沒亮。 他摸索著點起了床頭櫃上的油燈,然後從床上坐了起來。 青禾二樓的獨立房間都很小,一張床、床頭櫃、書桌、衣架、和一個兩開的壁櫥,剩下可供走動的麵積隻有三四個平方。 比起陳北爾在蔑視者上那個可以練習折返跑的房間,小太多了。 不過,木頭,確實要比金屬更容易讓人感到溫馨和舒適——“溫馨”是陳北爾在書上看到的詞,用在這裡也不知道對不對。 對常人來說,陳北爾的昨天應該是很勞累的,早上就趕路來的白稞城,又發生了那麼多事。 但狼王的身體素質讓他沒有感覺到疲憊,四點起床,依舊精神百倍。 在床邊坐了一會兒,他穿上長褲和襯衫,起身推開了房門。 整個青禾的二樓靜悄悄的,隻有路過虞見欣房間的能時候,能聽到裡麵傳出的女正隊如雷的鼾聲。 他又想起了昨天克拉拉信心百倍的那句“有虞姐姐在呢”。 四個小房間,過道,走到底就是寬闊的客廳,那張長桌就靜靜地臥在那兒,上麵還有一個細小的坑洞,是昨天陳北爾用玻璃碎片紮穿虞見欣手掌的時候留下的。 長桌的前後兩頭分別對著廚房和通往閣樓的樓梯,從廚房門簾這一側多走幾步,是一排堅實的欄桿,從這裡能看到一部分樓下大廳的景象,再多,就得繼續沿著欄桿,走到樓梯口了。 陳北爾順著樓梯走下去,在空蕩蕩的一樓轉了小兩圈,然後拉開了一樓大門的插栓,慢慢把門推開了。 清晨的氣息讓陳北爾精神一振,在太空很難有這樣的體驗。 他順著馬路走出去,準備在周圍轉一轉。 青禾安保的位置其實相當不錯,隔著小巷,西邊一連串的服裝飾品商店,東側則是頗有檔次的晶華飯店,隔著街道,正對著青禾安保大門的是占地龐大的白稞城圖書館……的後門,值得一提的是,圖書館正門的斜對角,就是白稞城的市政中心。 站在公司門口,陳北爾試著向遠處眺望了一下,在西北方向,離青禾不算遠,能看到一座格外高聳的建築的陰影。 那是聖堂教堂,昨天進城的時候陳北爾有望見過。 此時的街上除了陳北爾,另外就隻有一個人,那是個青稚的少年,他扛著一張折梯,沿著街道,正在一個一個地吹滅路燈裡的火芯。 和青禾二樓用的火芯一樣,這種鯨油造物非常便宜,而雇用一個沒什麼技能的孩子每天來點燈吹燈,也非常便宜。 少年從陳北爾身邊走過的時候,向這位穿著襯衫的先生禮貌地鞠躬,陳北爾則回以點頭。 隨著路燈一盞一盞地熄滅,遠處天邊也開始泛起了光亮。 陳北爾正準備回去,一轉頭,恰好看到公司的閣樓窗口裡,梅爾維正在看著他。 朝著自己的合夥人點了點頭,梅爾維遲疑了一下,也回應似的招了招手。 回到二樓,梅爾維也從閣樓下來了,她抱著一疊冊子,放到長桌上,然後看向陳北爾:“這些,是我昨天回房之後整理出來的,以前和我們有業務來往的單位和個人,你可以篩選篩選,看看還有沒有我們能爭取的。” 梅爾維起的和自己一樣早,可昨天卻還熬夜做了這樣的事? 陳北爾瞄了一眼她的眼睛,沒看到半點黑眼圈——難不成真有天生麗質的說法? 伸手按在這一遝卷宗上,陳北爾搖了搖頭:“第一單業務我已經有選擇了,你不用操心,回頭克拉拉有招到人的話,你記得過一下眼就行。” 梅爾維愣怔了一下。 陳北爾的強勢讓她感到陌生,但她就是這樣的性格,看到別人堅定有力地拍板做事,她反而會覺得安心。 也難怪自己做不好公司的經營。 梅爾維自嘲地笑了笑,沒有反駁陳北爾什麼。 天色越來越明亮,時間到了六點半,長長的哈欠聲才從房間那邊傳過來,頂著一頭糟亂頭發的虞見欣迷迷糊糊地從屋裡爬出來,她一邊把手從背心底下伸進去在自己的胸口撓癢,一邊淡定地走到桌邊,抄起桌上的水杯就“咕嘟咕嘟”地一飲而盡。 陳北爾坐在椅子上,就這麼默默地看著她肆意妄為,然後平靜地提醒道:“我的。” 虞見欣拿的是他的水杯。 女正隊低頭看了一眼,早已穿戴整齊的陳北爾正坐在椅子上,手上拿著今天的報紙,看向她的目光冷淡又平靜。 “哼。”她翻了個白眼,不想給予他任何表示。 陳北爾也收回了視線,他一邊瀏覽今天的報紙內容,一邊問道:“手上的傷怎麼樣了?” “……不用你管。” 說不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陳北爾真就不管了,他把手裡的報紙翻到了下一頁,說道:“廚房鍋裡有麵糊,你一會兒洗漱完了吃一點,整理整理,然後跟我出趟門。” 正準備去衛生間的虞見欣腳下一頓,回頭看他:“去哪兒?” 陳北爾麵色不變:“納茲商會。” 早上七點,陳北爾帶著虞見欣,坐上了一輛市內馬車。 他今天穿的很正式,白襯衫、黑禮服、甚至還打了領帶,隻有皮鞋這一項,陳北爾選擇了看著比較像的黑色靴子,這是他的底線,隻要用長褲的褲腳遮住,鞋麵看起來其實和皮鞋差不多。 在火星的中層階級,這是公認的比較體麵的裝束,往上就是體裁規整、要求嚴格、使用昂貴的天然蠶絲製作的“華服”了,那種有束腰和寬大袖擺的貴重禮裝,很多人一輩子可能連親眼見一見都沒機會。 市內馬車比較狹窄,身材高大的虞見欣坐在裡麵就很不自在,她必須垂下腦袋才能避免自己的馬尾去給馬車的頂板當抹布。 “為什麼要帶我去?”虞見欣質問似的對陳北爾說道。 “我們是同事,我不希望我們之間的關係一直這麼糟糕,這不利於工作,所以我試著讓我們互相多接觸一些,熟悉之後,或許你會對我改觀。” 陳北爾解釋完,空著的右手虛握似的抓了抓,然後問道:“我來的時候看到,有些穿正裝的人喜歡拿一根手杖,你看我是不是也該搞一根?” “不瘸拄什麼杖?” 虞見欣滿是嫌棄地表示:“你是青禾的總頭,真要拄,你起碼拄個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