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當馬車行過刀劍行的時候,陳北爾要求車夫停了一下。 他下車走進鋪子裡,買了一把不到一米長的帶鞘直刀——以出門匆忙為理由,錢是從虞見欣那裡借的。 穿著戰靴當皮鞋,拿著直刀充手杖,當陳北爾再一次走下馬車的時候,他望著納茲商會總部的六層小樓,臉上洋溢著自信。 虞見欣就跟在他身後,穿著一套利落的緊身裝束,身形挺拔,任誰走過都要多看她兩眼。 她稍稍落後陳北爾半個身位,從納茲商會的大門一直走到前廳,都沒有越過陳北爾一步。 就像陳北爾想的一樣,這些武人出身的家夥,雖然性格各異,但在有些方麵,出奇的講究。 納茲商會的門麵非常大,一樓正廳有八扇大開的玻璃門,甚至,明明這裡不是做業務的地方,可人流往來還是很密。 “他們本身也有借貸的業務,”虞見欣小聲地提了一句,“還有物流、投資、甚至安保,麵很大。” 陳北爾點點頭,同樣小聲地問道:“之前說的,背後在市政使壞的,該不會就是他們吧?” 虞見欣嗤笑一聲:“就算在青禾最鼎盛的時候,體量上也差了納茲商會好幾個量級,人家犯不上為你使勁。” 納茲商會是白稞領最大的綜合性商會,業務麵非常廣闊,基本可以說,隻要和錢相關的,他們都做。 這種級別的企業,甚至是能在一定程度上和市政講條件的,早已脫離了尋常公司的範疇。 光滑的乳黃色瓷磚,明亮的晶石庭柱,到處可見的玻璃櫃臺,以及隨意陳列的精致裝飾,從白稞城的街道走進來,給人的感覺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世界。 陳北爾領著虞見欣,一直走到前廳最大的櫃臺麵前,他提起自己的刀,真如手杖似的,用刀柄敲了敲臺麵。 一位年輕的姑娘抬頭看向陳北爾,望見對方整齊的裝束,臉上立馬浮出笑容:“您好先生,什麼能幫助您的嗎?” 陳北爾回以微笑:“我約了你們的業務主管今早見麵。” 小姑娘連忙低頭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工作記錄,然後有些疑惑地表示:“主管今天沒有預約。” 站在陳北爾身後的虞見欣臉色一僵,卻看見陳北爾麵不改色地說道:“哦,預約是在昨天,有些事情沒有談好,我和他說過今早會再來,他可能忘記跟你們打招呼了。” “昨天……”女孩又翻找了一下,有些不確定地說道,“是王先生嗎?” “是的,我是王先生。”陳北爾眼神誠摯。 “好、好的,我去和經理說一聲。” 星艦有非常專業的通訊設備,火星城邦之間也有城際直聯,不過這項便利技術並沒有下放民用,平民的長途通訊依舊依賴傳統信件,而就近通知則需要麵對麵通傳。 過了一會兒,前臺小姐回來了,她麵帶笑容地看向陳北爾:“主管請您過去。” 虞見欣都看愣了,納茲商會的主管可說的上是大人物了,陳北爾這麼三言兩語地忽悠著,這就見上麵了? 就見上了。 在一個精致的會客間裡,點著熏香,坐在柔軟的真皮座椅上,陳北爾看到了對麵那個光頭的商會主管。 對方見到陳北爾的時候,還是怔了一下的,但很快臉色便恢復如常。 他坐在沙發上,彎腰擺弄起桌案上的茶具,笑道:“我就說,那姓王的怎麼還會有膽量來見我,原來是有膽量的人冒充了那個姓王的。” 光頭主管捏著茶杯坐直了身體,好整以暇地看向陳北爾:“你是?” “青禾安保的新老板,我叫陳北爾。” 陳北爾禮貌地伸出手。 但對方並沒有要握的意思,光頭主管的目光落在他另一隻手拄著的刀柄上:“你是怎麼把刀帶進來的?” 陳北爾提起自己的直刀,笑了一下:“可能是看我衣裝筆挺,他們下意識把這當成是手杖了,貴公司的安保看起來並不嚴謹,這一點上,我們青禾就要專業得多。” 主管瞇起了眼睛:“你是來談安保業務的?” 納茲商會名下是有全資的安保公司的,他們甚至還對外接受安保工作,如果陳北爾真是來撬這個墻角的,那無異是揮到鋼板上了。 陳北爾搖頭:“我司之前因為需要周轉,從貴商會借了一筆款項,連本帶利現在應該欠納茲商會二十五萬,我是來談這筆帳的。” 光頭晃了晃,歪著眼睛像是回想了一下:“哦,青禾,我想起來了。” 畢竟是曾經的行業龍頭,主管很快記起了這筆欠款:“當時還是我給梅爾維辦的,沒想到這麼快就換了老板了,所以,你是來還錢的?” “不。” 陳北爾垂下眼簾,凝重而哀傷地說道:“青禾安保就快撐不下去了,我來是向您致歉的,貴司的這筆帳,應該是收不回來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沒點道行的人,很難像這位光頭的主管一樣冷靜。 他轉了轉手裡的茶杯:“我猜,你不是來給我分享破產心情的。” “二十五萬說少不少,相比於一塊都收不回來,我想,也許我們能換種方式償還貴司的債務。” 陳北爾那隻遲遲沒有人握的手,慢慢攥成了拳頭,他低沉說道:“我們可以承接貴司的安保業務,用以抵債。” 青禾安保現在最大的困境是什麼? 小業務做不了,大業務沒得來,前者受限於市政,無法解決,而後者,則需要青禾安保重新建立起牢靠的客戶信任。 怎麼做才能讓客戶重新相信,青禾安保具有承接重要工作的業務能力? 其一當然是體量,陳北爾讓克拉拉去招人,就是這麼個意思,隻是以他們目前的資金,擴招實在杯水車薪。 其二,就是實績了。 我破、我小、我人少,但隻要我能拿出成績,我能圓滿地完成大客戶的重要工作,那麼口碑和印象自然就會變好。 而對於納茲商會來說,這也是個利好的提案,因為陳北爾眼睜睜說的就是事實,青禾安保確實快撐不下去了,一旦破產倒閉,納茲商會借出去的錢就真是打了水漂了。 主管歪著頭想了想。 原則上來說,二十五萬而已,就算全虧了,也無關痛癢,至於幫不幫青禾,那是另一回事。 但…… 光頭想起了最近剛剛落到納茲商會的另一樁事,他不禁舔了舔嘴唇。 似乎,有個一石二鳥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