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緬城是東部城邦樞紐,那裡的綜合委托大廳是青禾安保這類公司夢寐以求的業務搖籃,隻可惜白稞領的規模並不足以發展出那樣的機構。 而能從因緬轉到白稞領來的委托,多半是需要熟悉的本地人,能夠因地製宜,才便於完成。 這張攤開的委托文書就擺在長桌的正中間,除了請假不在的酒泉,其他所有人此時都在圍著它,目光炙熱,但表情各異。 “東土礦坑,早年確實是白稞領對外的地標,當年就是個挺危險的地方,有很多異種野獸生活在礦洞裡,不過數量不算多,而且基本各自為戰,所以報酬足夠的前提下,有很多安保公司都接過下礦洞探險的工作。” 曹特勒卷起自己右臂的衣袖,露出小臂上一道不算明顯的疤痕,神情格外感慨:“這道疤就是在礦洞裡留下的,我記得那是一條六米長的鐮刀蛇……” 克拉拉轉頭瞄了一眼他的胳膊:“這不是你上個月被曼徹斯太太的貓抓的嗎?” “……”曹特勒眨眨眼睛,默默地把卷起的衣袖又放了回去。 陳北爾慣例坐在長桌的首座上,微微仰著身子:“當年是當年,現在呢?” “現在,更危險了,”秦漢嘆了口氣,“三年前的蟲潮推進到了東土,雖然沒有調查定性,但大概率,那裡麵現在是有一個泰克蟲巢穴的。” 泰克蟲,算是火星當前所麵臨的所有災害中,最直觀也最迫切的一個。 這種全身披掛著泰克金屬裝甲的爬行怪物,像是潮水一樣不斷向著文明世界推進,它們會摧毀城邦,吸食人類的血肉,踐踏所見的一切。 陳北爾思索著自己所知的,關於泰克蟲的一切,慢慢說道:“泰克蟲,大多數時候是不活動的吧?” “說是這麼說,”閱歷豐富的秦漢簡單解釋了一下:“絕大多數時候,泰克蟲都在休眠,大型的蟲潮災害要幾年甚至十幾年才會爆發一次,但護衛巢穴的工蟲卻很容易被驚醒,慣例來說,再過幾個月,工蟲兵團就會在整個火星開始短期的復蘇活動。” 在蟲群的階級中,工蟲是最低等的,它們的數量最多,負責的工作也最多,相應的休眠時間則最少,每年到了固定月份,工蟲群會自發蘇醒,開始為巢穴工作。 至於工蟲具體在忙碌些什麼,高領主議會的調查報告中還沒有指出,對現階段的火星人類來說,算是未解之謎。 工蟲兵團雖然數量龐大,但缺乏蟲潮頭領的指揮,很難有組織地形成對人類城邦的破壞,所以每年的工蟲復蘇,和真正意義上的泰克蟲潮並不能劃等號。 不過,在體量上,這依然是城邦級別的巨物才能去品評的,青禾安保這種民間公司對待泰克蟲兵團,屬於是看一眼都會爆炸。 “難怪納茲商會這麼慷慨,能把西邊的單子給我們做,”業務員小姐堆著自己的雀斑小臉,幽怨地嘆了口氣,“這種高難工作,風險太大了。” 喜憂參半,誰也沒想到,陳北爾真能從納茲商會拿到大活兒回來。 可同樣也沒人能想到,拿回來的活兒會這麼棘手,以至於久旱逢甘霖的喜悅都被壓抑住了。 一片凝重中,一隻纏著繃帶的手按在了委托文書上,虞見欣從椅子上站起身,身材高大的她環視了眾人:“風險大,回報也高,我們現在就是需要這樣的工作不是嗎?” 陳北爾挑眉看向這個一直毛毛躁躁和他不對付的正隊長,這種時候確實還是虞見欣這樣帶點愣頭屬性的人比較能來事。 他也緩緩坐直了身體,拿捏著自己的語氣,平靜且沉穩地表示:“一個巢穴和鋪天蓋地的蟲潮是兩碼事,更何況大部分泰克蟲都在休眠中,正適合少而精銳的我們,大虞說的沒錯,這一單辦好了,恐怕不止是在白稞領能重新打響旗號,在整個東部城邦或許也能收獲名望,我傾向於接下這一單,你們呢?” 哪怕是裝模作樣,陳北爾也還是擺出了一副民主的態勢,畢竟是賣命的活兒,按著頭是乾不好的。 秦漢搖搖頭,卻並沒有反對:“我參與不了行動,就不表態了。” 一邊縮著腦袋不敢吱聲的克拉拉一聽到秦漢這話,立馬也跟風道:“我也幫不上什麼忙,棄權!” 陳北爾正好斜她一眼:“讓你招的人呢?” “我……”克拉拉左瞄右看,發現沒有人有幫她解圍的意思,隻能低下腦袋,委屈巴巴地說道,“我現在去找……” 然後挎著自己的小腰包“噔噔蹬蹬”地下樓去了。 克拉拉跑了,酒泉也不在,秦漢又不表態,曹特勒撇撇嘴:“那還說個屁啊。” 陳北爾和虞見欣都同意,十三肯定聽虞見欣的,曹特勒就是不想去,也拗不過啊。 陳北爾也明白,他最後在意的並不是曹特勒的意見,而是梅爾維。 老板娘一直咬著嘴唇,像這種深入泰克巢穴的工作,即便是當初青禾鼎盛的時候,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戴馮森也輕易不會接下。 如果現在還是她當家做主的話,她肯定也不會同意去做這種冒險之舉。 沉默良久,梅爾維最終搖了搖頭,眼神哀怨地看向陳北爾,嘆息道:“我聽你的。” 她是有意識的,對於自己並不是個合格的領導者這件事。 陳北爾的臉上揚起滿意地微笑。 “那就這麼說定了,具體的工作交接,納茲商會下午會派人來談的,委托人很可能也會一起過來。” 陳北爾站起身,望向秦漢和曹特勒:“老秦衛生搞一搞,包括樓下也是,一會兒等等酒泉回來了,老曹你記得提醒他準備點茶水點心什麼,招待客人。” 兩人都是點點頭應下,秦漢非常熟稔地去閣樓樓梯底下掏出自己的打掃衛生四件套,這就開始忙活了。 陳北爾又朝著虞見欣揚了揚下巴:“你這手,能參加任務嗎?” 虞見欣有心想吐槽,也不知道是哪個混蛋下手這麼沒輕沒重。 話到嘴邊,情知戲謔無用,才哼哼唧唧地說道:“紮個洞而已。” 她說話沒留神,一旁的梅爾維卻驚愕疑惑:“紮個洞?怎麼回事?” 虞見欣昨天防了梅爾維一天,沒想到一不注意還是暴露了傷勢,她也不好說是自己主動尋釁讓人給教訓了,剛剛還表情拽拽的,一下就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麼回應了。 陳北爾幫她解了圍:“被曼徹斯太太的貓撓的。” 梅爾維看向虞見欣手掌上那纏了三層的繃帶,陷入了茫然與沉思。 這是……貓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