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納茲商會的人的如期而至。 一輛裝飾有華美浮雕的加長馬車從街道彼端緩緩行來,早就得令等候在門口的曹特勒立馬朝屋裡叫喚起來。 已經換上馬甲的陳北爾很快帶著虞見欣出門來迎接。 他原本是安排秦漢來陪他充門麵的,讓老秦穿的少一點,把肩背上的七枚鋼釘露出來展示一下。 沒想到就在幾分鐘前,秦漢忽然肚子疼起來,鉆進衛生間就出不來了。 這讓陳北爾有點始料未及——魔女的詛咒是“無用”,如果是委托沒有談成的時候試圖借用秦漢來幫襯,那麼老秦出點狀況他是可以理解的,可眼下活兒已經接了,怎麼秦漢還出問題了? 陳北爾完全相信升格者的詛咒,這突發的小細節,讓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但匆忙之間也來不及細想,他隻能叫身材高大看著也很有壓迫感虞見欣陪他出來迎接貴客。 馬車停下,穿著黑衫的車夫利落下地,然後打開了車廂門,裡麵最先走出來的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女性,她穿著乾練的黑色單排扣正裝,一隻手上拿著文件夾,另一隻手則探向了車門之內。 一隻手戴著白色的蕾絲手套輕輕搭在中年女性的手上,緊隨其後顯露出來的,便是陳北爾已經在委托文書上看過的那張精致麵孔。 長靈人種的麵貌很有辨識度,但通常來說,他們會比照片上看起來更清冷一些,或許是因為那過長的眉毛的緣故,他們的神態總讓人覺得相當倨傲。 陳北爾還好,因為他見過這些長靈種最卑微、最畏懼、最諂媚的模樣——殺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勾勒一個最得體的笑容,陳北爾上前一步,伸手道:“您好,我是青禾安保的陳北爾,您這次前往東土礦坑的安保工作將由我們全權負責。” 委托人沒有客氣地回以微笑,卻也沒有倨傲地忽視陳北爾伸出的手,她甚至先摘掉了手套,才和陳北爾握在一起。 “伊洛,”她自報姓名,“這次麻煩你們了。” “雖然工作是我們的本分,但能為您這樣美麗的小姐出生入死,我的員工們也會很高興的。” 陳北爾的恭維聽在一旁的虞見欣耳朵裡,真是要多惡心有多惡心。 丫的,你紮老娘手的時候怎麼沒想著我也是“美麗的小姐”呢? 樓上已經準備好了茶點,雖然在空曠的大廳會見重要的客人多少有點不尊重,但對方似乎也不在意這些,伴隨著伊洛小姐安靜落座,一直跟在她身邊的那個中年女性向前一步,把手裡的文件放到了桌子上。 “這是我們納茲商會對你們青禾安保發出的正式委托。” 她打開早就準備好的文件夾,裡麵甚至還放好了簽字用的筆。 陳北爾接過來,仔細看了一會兒,有些意外:“納茲商會真是慷慨,連星髓都為我們準備好了?” 委托合同裡明明白白寫著,將會向青禾安保提供任務所需的全部液礦星髓。 這筆錢,算是任務成本,通常是談價錢的時候就折在報酬裡了,會專門提出來,而且事先支付的,比較少見。 納茲商會的女負責人淡淡表示:“雖然青禾安保是白稞領最負盛名的安保公司,但這項委托畢竟是我們商會轉達的,一點小小的敬意也算是禮節吧。” 陳北爾在聽到“最負盛名的安保公司”時,眼角微不可查地抽了一下。 看來納茲商會並沒有認真負責地向伊洛介紹過今時今日的青禾。 這是符合邏輯的,畢竟現在的青禾不那麼拿得出手,這種“無傷大雅”的糊弄,讓陳北爾的額外生出了一些不安。 比起他這個以工抵債的發起者,納茲商會的表現,怎麼好像更迫切一些? 陳北爾繼續向下瀏覽合同,又一條款項引起了他的注意。 “貴公司,要派人隨行?”陳北爾望向那名負責人。 對方毫不避諱地點頭:“畢竟是我們商會轉托的工作,能否順利完成,也會影響到納茲商會的聲譽,為了保證工作圓滿,我們會派遣一位合適的人與諸位一同出發。” 在場的都是成年人了,立馬就聽出了話外之音。 監工嘛這不是? 心裡已經開始不爽的虞見欣乾咳了一聲,按捺著不爽,哼哼唧唧地說道:“女士,任何行業內,外行指導內行都是很危險的。” “放心,”負責人麵不紅心不跳地表示,“同行者和諸位一樣,也是經驗豐富的安保工作人員。” “和諸位一樣”這句話,讓虞見欣很是鄙夷,在精英這塊兒,她自覺青禾依舊笑傲群雄。 眼瞅著還想說點什麼,坐在她身前的陳北爾卻抬手向她示意了。 老板望向納茲商會的負責人,笑道:“能多一分助力真是再好不過,容我再次感謝派斯特先生的慷慨。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說完,他就拿起筆,刷刷刷地在合同上簽下了字。 瞪著那雙眸光銳利的眼睛,看著陳北爾確實簽了字,這個一直麵無表情的女負責人也露出了一絲笑容。 一式兩份,各自收好,她轉而看向一直坐在一旁默不作聲的伊洛小姐,恭敬道:“那麼,您的安保工作,現在就交到青禾公司手上了,希望您此行能夠順利。” 伊洛正端著酒泉專門煮的紅茶,聽到這話,也隻是微微側過頭點了點:“代我向納茲會長問好。” 這位隨行的納茲商會負責人也是個雷厲風行的性格,事情定下來了,就沒有再拖遝,約定了明天上午會派人把星髓送過來,然後就乾脆地離開了。 陳北爾讓曹特勒送到門口,自己則留在樓上,隔著桌案,看著那位美麗的長靈種女士優雅地抿著紅茶。 “味道如何,這是我們的廚師專門給您準備的。”他說。 白金色的長眉明顯挑了一下,伊洛直白答道:“相當一般。” 陳北爾尬了一下,還沒等他彌補些場麵話,隔著一道布簾的廚房裡就傳來了一聲重重的刀砍在砧板上的聲音。 讓酒泉聽見了這是。 “我們……還是聊一聊工作細節吧。” 陳北爾非常生硬地嗬嗬笑了笑:“我在委托文書上有看到,您是從因緬城來的,是嗎?” 伊洛眸光低垂,似乎是在看著杯中蕩漾的紅茶,她對於“因緬”這個名字並無什麼反應,隻是聽到陳北爾在詢問她的來歷,於是非常坦誠地說道: “我從聖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