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中玉快兩歲時,媽媽又給他生了一個弟弟,玉兒還小,隻知道家裡又多了一個小人兒,媽媽的心思都不在自己身上了,梅姨也忙前忙後的不管玉兒,玉兒就隻能自個兒玩了,有時擠到媽媽身邊去看看弟弟,卻被媽媽推開,嫌他礙事…… 隻有石清那個高興啊,無法形容,終於改變三代單傳的運勢了。在堂屋裡神龕牌位下,石清獻上供品、點燃香蠟,誠心誠意地叩拜著…… 人常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一切皆有定數,人一出生,其命運就被安排好了。 在某一天巳時,石清家裡來了一個人,這個人極其普通,穿著樸素,三十多歲。石清接待了,一問,才知道,是以前丁梅賺了錢,托人捎銀兩回家給母親治病,這個人便知道了丁梅的落腳地,這次來卻是說其母病情嚴重,重托此人帶言:‘要丁梅務必回家一趟,否則,能否於生前再見就難說了。’那人傳完信息後匆匆離去…… 當著閔柔和石清的麵,丁梅涙流滿麵,跪在閔柔跟前說道:“夫人哪,丁梅怎生舍得扔下您不管呢,您,您剛生完孩子,還未滿月,可,可……我,我的娘……” 閔柔攙起丁梅,輕撫其背說道:“梅子妹妹,休得煩惱悲傷,回家探母此乃大事,況且姐姐跟你學過廚藝,不似以前那般什麼也不會做,現在你母病重,你須回家探親,不能不去的。你大可放心回家,也不必操心我,我這不是快滿月了嗎。師哥,給梅子取些銀兩,讓梅子收拾收拾就動身回去吧。” 石清應聲從懷裡掏出一個錢袋來,遞到丁梅麵前說道:“梅子姑娘,這裡有二十五兩散碎銀子,你帶上……”話未說完,丁梅就推辭說道:“不,不能,石公子,您給的太多,有十五兩就足夠了……” 閔柔一把接過錢袋,塞到丁梅懷裡,假嗔道:“快快收起來,去把你的東西收拾一下,等你娘病好了,你再來哦。” 丁梅推辭不掉,隻好含涙收下,謝過閔柔和石清,去自己房中收拾去了,不一會就提著一個小包走出來與二人辭行…… 閔柔看著出門而去的丁梅,不免有些傷感,眼眶都紅了,石清忙上前安慰,閔柔怪嗔道:“你就是個木頭,也不知道去送送人家。” 石清摸摸後腦勺,尷尬笑道:“沒有夫人的命令,小的不敢擅自作主。” 閔柔一指點在石清的額頭上說道:“油嘴滑舌,梅子不在家裡了,你就放肆了是吧。”石清一躬身抱拳說道:“小的不敢放肆。”二人打趣了一會兒,氣氛稍顯和諧,石清一扭頭就看到玉兒趴在床邊睡著了。就過去把玉兒的鞋子脫下來,抱起放到床上,蓋上薄被,此時已是初夏季節,屋裡還是有些涼意的。石清做完這些,摸了摸玉兒的臉,就聽到閔柔的嘆息:“唉——” 石清一愣,不知閔柔又是為何嘆息,扭轉身來,看著閔柔卻沒接言。 隻聽閔柔又說道:“梅子是個好姑娘,能乾、心細、隻是心事太重了。” 石清奇怪問道:“你怎知人家的心事重呢,家中有生病的娘親不能照顧,還要出門賺錢……” 閔柔譏笑道:“你倒是明白事理的,怪不得出手大方,倒還有點憐香惜玉的俠客風範。嘻嘻——”石清不敢再言語了…… 丁梅走了兩天,家裡就亂了,還幸好閔柔跟丁梅學得廚藝,有了習用之處。可是,石清看著在廚房忙亂的閔柔,實不忍心讓閔柔太累。轉瞬間,想起上清觀就有點讓石清為難了,路程不是很遠,但擱不住事多,長時間不去還真不好說。閔柔還沒出月子,雖說也沒差幾天了,可石清還是不大放心讓閔柔去做那些家務。要是丁梅在家裡就好了…… 石清不想讓人說他無情無義,而這次是兩個最重要的人擺在他的麵前,一個是恩師閉生死關、一個是愛妻坐月子;石清左右為難,還是閔柔出了個主意說道:“你去把梁嬸找來幫忙……”石清一聽,雙手一拍說道:“對啊,我這就去。” 梁嬸是誰?便是那牙婆,她家離玄素莊不遠,人也精乾,在石清家也熟悉,丁梅就是她幫著找來的。她家裡兒子不到三十歲,還未娶妻,做點小生意,女兒比兒子大三歲,出嫁了。平時就梁嬸與梁叔二人在家,都是老實巴交的好人,梁嬸為人較活泛,愛熱鬧、喜交際、樂於助人,因為識得人多,常幫人介紹工作,久而久之就被方圓幾十裡的人認可了,梁嬸也就以此為生。 石清來到梁嬏家門口,見大門閉著,就伸手在門上拍拍輕聲道:“梁嬸在家嗎?” 這時,那梁嬸正與梁叔二人涙眼相對,愁容滿麵,突然聽到耳邊有人說話“梁嬸在家嗎?”嚇了一跳,再聽到大門響,啊,有人來了,梁嬸立起身來擦擦眼睛邊的涙水,走出來問道:“誰呀?” 石清輕聲說道:“梁嬸,是我,石清有點事找您。” 梁嬸過去一開門,看到石清,頓時?異道:“石莊主啊,真是貴客、稀客,快快快,快進來。”把石清往家裡麵讓。這便是梁嬸的為人之道,不在門口問來人何事,隻要是上門客,均客氣相待,先迎進來,請坐奉茶…… 石清是何等人物,一看梁嬸雖麵帶笑容,卻是眉目含愁、那麵容帶笑是勉強的笑;那眉目含愁是真正的愁,眼角還有未擦乾的涙痕,心中就思索:“這梁嬸是遇到什麼事了,倒是來得很不湊巧……” 梁嬸將石清讓至屋內,梁叔也上前招呼,泡上茶來,讓石清坐下,不等梁嬸開口,石清就問道:“梁叔,您和我嬸子是有什麼事嗎,有什麼,跟我說說,能幫得上的,一定幫……” 梁嬸一聽石清主動開口相詢,便給丈夫一個眼色,又看著石清說道:“石莊主啊,您可得給我們撐撐腰,這世道還有我們老實人的活路嗎……” 石清疑惑地看著梁嬸,就聽梁嬸將那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出來,隻聽得石清須眉皆張,無比憤怒…… 事情要從頭說起:梁嬸的兒子梁恒泰,二十七歲了,經營一個不大不小的百貨日雜店,店名就叫‘恒泰日雜百貨鋪’,為人實在,不欺老年幼稚,生意倒也不錯,在鎮上老老實實地生活著。兒子年齡不小了,還沒娶媳婦,梁嬸急啊,可是,這談婚論嫁的事情也是急不來的,那要有緣,情緣就如那流水送落花,送到哪家是哪家,勉強不得的,就如古人常說的‘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情送落花’…… 因晚上關門遲,梁恒泰常在店中住的,這日上午辰時許,剛一開店門,就見門口側臥著一個人,嚇了他一跳。看去像是女人妝束,袖口遮住了臉,不知此人是何意睡在店門口,看看四周過往行人也不多,也沒有人前來關注圍觀。 梁恒泰便壯著膽,彎腰伸手輕輕揭開那人衣袖,隻這一看,便與梁恒泰沾上了脫不了的乾係,為何如此說呢,那便是‘有緣千裡來相會;無緣對麵不相逢。’ 梁恒泰輕揭衣袖,隻一眼就看到:娥眉緊蹙、雙眼緊閉、麵色無華。心想:“這女子像似有病,若任其不管,吾心不忍,若貿然管之,恐生後患……” 思來想去,難以定奪,正於兩難之際,突然想起鎮上的張惕慨老大夫,於是將門鎖好,就朝張大夫家跑去……此也是梁恒泰做人謹慎之處,為人善良的品德。 說起這張惕慨老大夫,據傳乃後漢張機之後人。 其祖父醫德高尚,得此孫如獲至寶,取名惕慨;親授其醫學、自幼便傳授其祖傳之‘傷寒論’等。 張惕慨聰慧,其父告之:“祖父給你取名惕慨,是希望你將來行醫時做到:‘斷診時當慎之、惕之,不可忽之;對患者當善之、慨之,不可傲之’。就是說在診斷病情時須謹慎、警惕,不可粗忽大意;對待患者要有善心、慷慨之心,不可傲慢對待。” 到了張大夫家中,與之說明來由,張大夫二話不說,就揹著藥箱與梁恒泰來到‘恒泰日雜百貨鋪’門前,此時,門前就圍了五、六個人,在那裡議論紛紛…… 梁恒泰走上前去分開圍觀之人,張惕慨大夫稍一觀察,便對梁恒泰說道:“小子誒,此女乃夜間急於趕路,受風寒侵襲昏睡汝之鋪門外,在此不好詳細診斷,能否……”將眼望著梁恒泰,又看看鋪門,其意明顯是要讓梁恒泰開門,將那女的放到鋪子裡去診治,不然在大街上醫治,不好下手況且還需開處方啊…… 梁恒泰猶豫片刻,說道:“張大夫,小子與此人素不相識,況且,這,這男女……” 張惕慨哈哈一笑說道:“你小子心眼真多,你且將門開了,把病人放至室內,老夫好好診斷一下,你去將你母親請來,看護一、二,既顯你的善意,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豈不是積了一份功德。” 一聽此言,梁恒泰便不猶豫,將門鎖開了,打開門來,請旁邊看熱鬧的人幫忙,將那女的抬至鋪子裡,放到他睡覺的床上,請老大夫診斷。將門虛掩,自己則飛速跑回家去,與母親說明原委,與母親梁氏一起過來。 梁氏一聽此事,就與丈夫說了一聲,跟著兒子來到鋪子裡,此時,張惕慨已經斷出病因,看梁氏母子二人進來,就對梁恒泰說道:“此女因急於夜行,感受風寒,故此身腿疲軟懶動,且全身疼痛、肌膚熱,不畏風,行至汝門前便不想再動,故在汝門前睡了……” 梁恒泰不解問道:“那,那她睡於野外就不怕冷嗎?” 張大夫微笑言道:“此乃白日趕路預有伏氣化熱,潛伏其內,晚上急行,後受風襲,自覺涼爽,不知貪涼之後果,行至此處,便是全身疼痛,其時潛伏其內之熱陡然勃發,一時表裡俱熱,豈會畏冷。” 梁恒泰急忙問道:“那,那要如何醫治,還請張大夫處方用藥。” 張惕慨撚須應道:“那是自然。小子可有紙筆墨硯。” 梁恒泰於櫃臺內取出筆紙硯墨,給硯臺內倒一點水,拿起墨碇就開始磨墨…… 張惕慨看著梁氏說道:“你這兒子不錯啊,有俠義之心。好,好……” 梁氏不禁嘆息道:“唉,好什麼好喲,年過二十五,衣爛無人補,都二十五了,還是光棍一個。” 張老撚須笑道:“不急,不急……” 二人閑談片刻,梁恒泰已經磨好墨了,鋪開紙,用鎮紙壓住,將筆擱在一旁,請張大夫處方。 張惕慨提起筆在墨汁中潤好筆,心想:“此女舌苔白厚、舌中心卻乾、且脈象浮洪、其病雖係陽明,但仍可由太陽汗解也……”即在紙上寫:‘生石膏一兩搗碎碾細、天花粉一兩、薄荷葉錢半、連翹錢半。右藥四味煎湯一碗,薄荷葉宜煎好後放’,並說明藥汁煎好,稍候即趁熱服之,得汗則愈…… 不說張惕慨醫病,梁恒泰奉上診金,張大夫藥箱中自有這幾味常備藥,再三叮囑後取藥讓梁氏去家中煎藥。張大夫離去不提…… 梁氏回家煎好藥送過來給那女子服過,蓋上薄被。梁氏招呼病人,讓兒子開門經營,一切正常。 至將近午時,女子醒來,“咦呀——”一聲,梁氏驚喜說道:“天爺爺,姑娘你總算是好了嗎?” 那女子抬身就要起來,問道:“大嬸,這是哪裡?”被梁氏按住,說道:“你先休息一下,慢慢再說……” 看那女子神色、精神正常,梁氏就給兒子說道:“泰兒啊,那姑娘大病初愈,身體尚虛,不宜遠行,不如讓為娘的帶她回家,弄點稀飯與她將息一番,你看如何?” 梁恒泰自然同意,也省得讓人待在鋪子裡,自己不好招呼,還擔誤正事,於是,梁氏便與那女子回家去了。至此,梁恒泰對其為何因倒在自己鋪子門前還是一無所知…… 梁氏帶著女子回家,並囑咐兒子到午時回家吃飯。 回到家中,梁氏見丈夫不在,就去廚房做飯,要先熬點粥給這女子喝,那女子隨著來到廚房,二人一邊乾活,一邊聊天,梁氏才知道了此女的一些近況。那女子言道:“小女子姓況,名蘭蘭,乃江西人,五歲時被人拐走,賣到江都一家勾欄院,因自小乖巧聽話,很受鴇媽喜愛。可自小在那種地方長大,耳濡目染,心卻不喜,總覺得記憶中有家人的影子,父母的形象淡淡的浮現眼前,丟不開、記不清、忘不了,卻知道,長大後是要替鴇母賺錢的。 果然,到十八歲那年,鴇母就將我叫去說道:‘蘭兒啊,你也長大了,媽媽也快老了,你是媽媽一手養大的,到你賺錢養活媽媽的時候了,你可願意……” 當時,況蘭蘭沒有答應,卻婉言對鴇母言說:“媽媽心疼女兒,女兒心中知道的,媽媽您看,女兒尚且年幼,過早的……對身體不好嘛,您就心疼女兒多心疼兩年,好不好嗎?”抱著鴇母的胳膊使勁的搖,撒著嬌又說:“女兒以後肯定會好好孝順您的,好媽媽……”說著說著,眼涙刷刷地流了下來。 那鴇母把蘭蘭養大,多少也有了一些感情,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長嘆一聲“唉——”,說道:“你這丫頭,好了好了,再搖搖就把媽媽搖散架了,再說吧。” 況蘭蘭她當然不願意,她逃跑了…… 梁氏聽完況蘭蘭的敘述,悲慘的遭遇讓梁氏心生憐惜。突然想到兒子怎麼還沒回來吃飯,囑咐況蘭蘭一聲,就要去叫兒子回家吃飯。 哪想到‘禍從天降’剛走出家門,丈夫驚慌失措地從外跑了進來,口中叫道:“不好了,老婆子,兒子被官家抓走了,鋪子也貼封條了……” 聽完梁嬏的陳訴,石清知道了,有人告官說梁恒泰私藏人口,縣官便下簽抓人,不管梁恒泰如何訴說,官差鐵鏈抖開一鎖,鋪門貼上封條,將人拿走回衙復命去了。老梁剛好路過看見不敢進前,跑回家來與老婆子商量對策。 石清暗自思量:“此事要先行打聽清楚其中緣故……”就對梁嬸說道:“梁嬸此事您且放心,包在我身上,讓你兒子明天,最遲後天。今天,我過來實是有一事相煩……”梁嬸一聽石清保證自家兒子明後天就能回家,當下心裡就舒暢多了,抹了抹眼涙問道:“賢侄請說。” 石清便將家中的事情與梁嬸說了,也把上清觀裡師傅病危的事也一一告之。 梁嬸一聽立馬答應,卻聽石清說:“不急,待會午後,如此如此……” 安排妥當,石清告辭回家,梁嬸家離玄素莊不遠,幾息時間,石清便回到家中,與閔柔說了梁家的事,閔柔聞之也嘆息不已,卻問石清將如何處理梁家這樁冤案,石清搖搖頭說道:“等梁嬸過來,看看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