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有那種素不相識之男女,偶然遇上,即看對了眼的,那叫‘一見鐘情’。 像那丁梅芳隨母親在開封嵩陽觀閑居,一人萬般無聊中,於後花園中品簘,心中卻思念著離家不歸的父親,簘聲中自然隱有思念之情於其中發泄出來。 而石清與閔柔跟隨師傅來到嵩陽觀,二人閑遐無事,到後花園遊玩。恰巧聽到這充滿思念親人的簫聲,閔柔便被其引起家庭遭遇不幸之悲戚;頓時間,倍感悲傷,潸然涙下。 石清大驚,連忙安撫並輸入內力以助其心境平息。 若是那丁梅芳不理不睬,也就沒事了;若是石清見閔柔心情不好,就此回去,那也罷了。 可偏偏那丁梅芳與母親居於這後花園,甚覺孤單,見有人過來,還被自己的簫聲所感,那必然是有同種遭遇、或有相同經歷,才能引起共鳴,就不免心生同病相憐之意,出聲招呼。 而此時,閔柔若是顧忌一點:“對方一個孤獨女子,在後花園內品簫,簫聲悲戚,定是心中有甚悲傷之事,我們過去,大有不便。”就此與師哥離去,則也無事了。 可是,世人都有一種好奇之心,也有一些慰藉同情之心。於是三人便一見如故、相見恨晚了,互通姓名後,石清與閔柔知道此女名梅芳姑。那自是丁梅芳不願將真實姓名說出,也有她的心計在內…… 經過幾天的接觸,石清的武功、人品,得到了丁梅芳的青睞。 那‘一見鐘情’並非尋常人的一看就愛上了對方,而是有著前世情緣糾纏不清的因素在內的,即算是有一方不理另一方,但另一方則已經陷入情網不能自拔了。有時候就會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情來。越推拒越近;越糾纏越緊,死心塌地,非君不嫁便是當初丁梅芳的心境之寫照。 有如此心計的丁梅芳,見到心儀的石清,哪肯錯過,何況自覺比起閔柔來,不管哪方麵都更具魅力;更不要說有如此狀況的必然是前世情緣的情魔在其內心作祟了。 而石清之心性善良,不可能對一個弱女子假以辭色,在知道丁梅芳自幼與母親相依為命,尋找父親而四處奔波時,更有如愛惜閔柔般的同情梅芳姑了,都是苦命人啊。得到石清有意無心的關懷,這就不由得讓丁梅芳更心動不止、加之閔柔有些同病相憐的慰藉言語,丁梅芳就暗中打聽到了石清家住何處等信息了。 嵩陽觀的祭祀之期一過,石清與閔柔自然是要跟師傅回上清觀去的,三人惜別分離,丁梅芳心緒低落、暗自決定:“妾定與石郎朝夕相處……”過了幾日,便瞞著母親梅文馨離去了…… 於是,便有了丁不四在俠客島打聽梅芳姑下落時,聽到的“……梅芳姑,生父姓丁,……自幼隨母學藝,十八歲上……其後隱居於豫西盧氏縣與陜東商州之間熊耳山枯草嶺。” 丁梅芳見石清與閔柔隨師傅回去上清觀了,自是無可奈何,也不能強跟硬隨,隻好前往江南玄素莊去打探一番。到了江南,那丁梅芳本是江浙一帶的,自然沒有不適應的,找到玄素莊,稍一打聽,便知曉石清家中還有父母、並無兄弟姊妹,便在左近租上一間民房住下,又找了個當地牙婆,給了些銀錢說家中貧困,母親有病,想在此地打工賺錢給母親治病…… 石清與閔柔隨師傅回到上清觀,便又如以前一般習武、練功,閔柔因以前在觀中習武時,師兄們年紀都大她很多,在各方麵都顧著麵子,讓著她一些。石清也很是看重情誼的讓著師妹。 閔柔自認武功不錯了,可這次在嵩陽觀後花園中,在與梅芳姑比試時落了下風,回到觀內後,閔柔便痛下決心,刻苦習武。 石清也更加認真地與閔柔一起苦練,朝夕相處、兩人的感情是更加增進了…… 日月更替,時光流逝,一年後,上清觀的全真老道老了,要閉關靜修,天虛道長受命接任掌門之位。 師傅閉的是生死關,石清與閔柔的武功已臻化境、實是出類拔萃之輩了。因家中父母身體違和,便辭別掌門師兄、拜別在密室閉生死關的師傅、拜別眾同門師兄,又與掌門師兄說明與閔柔的關係,就諧同閔柔回了玄素莊…… 此時,丁梅芳在玄素莊左近已經等了石清三年多了,在離玄素莊十餘裡的鎮上一家飯店打工當廚師,卻也憑著一手精湛的廚藝,贏得很不錯的名聲。隻是心中苦戀石清,晝思夜想、寢食難安,故此,人就顯得更為清瘦。 這天突然聽得飯店裡有人議起玄素莊石莊主的家事了,心中一喜,精神便爽利許多。詳細一打聽,才知道石清與閔柔早三年就回來了,自己還不知道。這次卻是石清的父親因老伴去世後鬱鬱成疾,也撒手歸西。丁梅聽後心下也有些傷感。 既知道石清回來了,丁梅芳在這飯店就再也呆不下去了,便以探母為由,辭了飯店的工作。回到自己租的小屋,略加打扮,找到那牙婆,低眉順眼地說道:“大嬸,小女子在飯店乾得太累,您能否幫小女子找個輕鬆、體麵點的活,小女子感激不盡。”又從懷裡摸出一塊二兩銀子遞了過去,那牙婆先前就得到過丁梅芳的好處,幫她介紹了小鎮飯店的工作,今天,丁梅芳又送上銀兩,自然高興,就說:“丁梅呀,你看你這些年在小鎮飯店乾活,怎麼還瘦了呢,那兒沒早沒晚的,也是太累了哈,你先歇幾天,嬸幫你打聽一下,有合適的事兒,嬸就給你說啊。” 丁梅芳謝過牙婆,回去靜候佳音不提。 隻說石清因師傅全真老道閉生死關,天虛師兄任掌門,就辭別了師門,回到玄素莊,過了兩年,石清在父母的主持下與閔柔結為夫婦。而後,父母相繼過世,正在石清為失去父母而悲傷時,閔柔有了身孕。人生就是如此,悲歡離合。 可是,石清與閔柔均不是能居家生活的人,在上清觀時,除了練武就是練功,吃飯是現成的,不用管。現在,閔柔有孕在身,石清可不敢讓她勞累,家裡沒個老人,以前的一個傭人也因父母去世後,辭了工作回老家去了。二個人相互看看,頓時就發愁了…… 石清找到附近的一個牙婆,打聽有沒有合適的人,想請一個到家裡幫忙。牙婆滿口答應,接過石清送上的謝禮喜孜孜地走了。 傍晚時分,丁梅芳在牙婆的帶領下,就來到了石清家中,牙婆介紹說:“這女孩子叫丁梅……”石清一看這女孩子也太小了吧,大約就不過二十歲的樣子,還黃皮寡瘦的,模樣倒也看得過去,就是不知能乾不能乾,正在猶豫之時,那女孩子就涙眼盈眶地訴說:“公子、夫人容稟,小女子家境貧寒,家母有病,求公子夫人能收留小女子乾一段日子,若是不滿意,小女子自辭離去……”話未說完,涙流滿麵。 石清正在皺眉沉思,閔柔則一口應承下來:“好了,好了,丁梅是吧,留下吧,我也餓了,去看看廚房裡還有什麼,先簡單做點吃的,祭了五臟廟再說。” 丁梅芳心中暗喜,麵不變色,含涙低頭謝道:“謝謝夫人,您稍候,馬上就好。”問清廚房的位置,謝了閔柔就去廚房忙去了…… 石清看看閔柔疑惑問道:“師妹,這……” 閔柔撫摸著微微隆起的腹部,溫柔地看著石清說道:“這孩子也是苦命人,留下試試,若是不錯,倒也省去不少麻煩。看著人雖瘦弱,卻也乾凈利落,且看看吧。” 石清無奈說道:“師妹就是心善。也罷,這些天也苦了師妹了。”二人因找到傭人放下心來,聊著閑話,其樂融融…… 不大的功夫,丁梅就把廚房裡的現存菜蔬整出了三菜一湯、飯也煮好了,擺在客廳的八仙桌上,散發著誘人的香味。把這些弄妥,丁梅進入臥室說道:“請夫人與公子用餐。”閔柔喜悅地拍拍肚子說道:“真是餓了,來你也一起吃。”拉著丁梅的手,朝客廳走去。 丁梅輕輕抽出手來說道:“夫人,我吃過了。您和公子吃吧,你們餓了多半天,我隻熬了些粥,你們先壓壓饑,到明天再吃就不要緊了。” 閔柔與石清走到餐桌麵前,二人都驚住了,三菜一湯擺在桌上,稀飯也盛好了,飯菜的香味撲麵而來;更讓閔柔感動的是丁梅的善解人意。 石清坐下拿著筷子,端起碗來喝了一口稀飯,“嗯,”對著閔柔輕微點頭,見閔柔坐下了,便挾了一箸菜放到閔柔麵前的餐碟中柔聲說道:“嘗嘗,看似還行,師妹有眼力。”拿起麵前餐碟中的湯匙舀了一勺羹湯,那隻不過是很平常普通的一道雞蛋西紅柿紫菜湯,可是,在那湯一入口中時,石清頓時停下、怔怔地望著麵前的菜肴,忘了吞咽…… “怎麼啦……”閔柔關心地問道:“有問題嗎?”也拿起麵前的湯匙,輕輕地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湯甫入口,閔柔便忍不住贊道:“好,好好……”又挾起餐碟裡的菜來,那是石清挾給她的一片香菇,入口一嘗,不由得嘆息一聲:“唉,枉活這麼多年,也吃過無數的菜肴,今天才算是吃到美味了”…… “啯——”的一聲,這時,石清才把含在口裡的湯咽了下去…… 閔柔餓了多半天,心滿意足地吃了一會,才想起:“誰做的飯菜如此可口,誒,丁梅?是她嗎,這麼瘦弱的女子,能有這麼好的廚藝。”抬頭看去,丁梅正站在旁邊,微笑地看著自己,閔柔趕忙招呼道:“梅子妹妹,快來坐下吃飯,你看我們隻顧著自己吃,太失禮了,是你做的菜太好吃……” 丁梅瞧瞧吃得正香的二人,微笑著輕聲說道:“謝謝夫人,您吃,我早吃過了,您都餓半天了,才會覺得飯菜香。慢慢吃,不宜吃得太多,明天再吃就無礙了。” 石清卻顧不得那麼多,他也餓了,麵對美味的飯菜,他把斯文扔到了一邊,顯示出了一個武者的豪邁…… 玄素莊有了丁梅的幫襯,漸漸地有了生氣,早早的淩晨,丁梅就會去鎮上買回一天需用的菜蔬、果品,她慢慢地摸清楚了閔柔的性格、飲食的喜好,也知道了石清的一些習慣。 閔柔與石清分開居住,她與丁梅住在主臥裡,丁梅悉心照顧她的飲食起居,有了丁梅的陪伴,閔柔也常出去走走。閔柔休息時,丁梅就坐在旁邊做些針黹活,閔柔好奇地問:“梅子妹妹,你做的什麼呀?”丁梅就羞赧地說道:“給孩子準備的……” 但她從不單獨與石清相處,石清在院內練功習武時,她也避而遠之,她細心地照顧著懷孕的閔柔、知道什麼時候,閔柔要做什麼,丁梅都會恰如其時地、不厭煩、不急不慢地幫閔柔做好一切,得到了閔柔極大的好感,家裡內外乾凈整潔;家裡時刻清靜安寧,這樣的生活環境對一個孕婦是有益的。 石清從旁觀察丁梅很長時間了,一個陌生人住進自己家中,終究是讓謹慎的石清不太放心的,他看著丁梅的一舉一動,他看著丁梅小心細致地照顧閔柔的生活起居…… 閔柔的身子越來越沉了,丁梅給她調換著各種口味,讓她一日多餐,一次少吃些,隻要是閔柔想吃什麼,丁梅就按她的要求做出適合她心意的美味來。有時閔柔會想:“真幸福啊,我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一個人陪著我渡過這時光呢,師哥做不到的,梅子都幫著做了;我想做也做不到的,梅子也幫我做了。”撫著隆起的腹部,閔柔含笑幸福地想著…… 時光如流水般過去了,石清的兒子玉兒也一歲多了,小傢夥更多時候黏著的是他的梅姨,由於心情好了,丁梅的身體也比以前好多了,隻是臉色仍然蔫黃蔫黃的,人卻很是精神、不知疲倦。 閔柔的身體也恢復如初了。正常的家庭生活溫馨而快樂,閔柔帶著孩子和石清睡在主臥裡,丁梅就睡客房,是偏房靠廚房的位置。有時小中玉也會要和梅姨睡,但閔柔不答應,說梅姨太辛苦,早上起來早,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在家裡閑暇時,丁梅就會帶著玉兒看閔柔練功,看到精彩處,會和玉兒一起鼓掌叫好,有時也和閔柔一起帶玉兒出去玩耍。 石清不露聲色地觀察丁梅很長時間了,他看到的是一個勤勞樸實的女孩子;一個心地善良的好心人。她起早摸黑操持家務,心細而且周到。 閔柔與丁梅相處甚歡,丁梅的廚藝不錯,閔柔主動要求,向她學習炒菜,丁梅也不藏私,傾囊相授…… 石清終於放心了,他可以去上清觀看望師兄了,他更不放心的是恩師全真老道。去上清觀與師兄們論道習武時是最開心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很久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舒坦,師妹的武功精進,兒子也是活蹦亂跳的,家務活丁梅一人承擔…… 可是,這樣的日子過了不久,石清就發現有些地方不對勁了,閔柔變嬌氣了,有時也愛使點小性子、比之以前顯得有些挑剔了,像菜有點甜啦、要酸一點更好吃,等等一些小事也愛嘟囔幾句,跟以前那性格溫和、待人和氣的閔柔像變了一個人,有時還會埋怨石清不顧家。 一天晚上戌時許,石清比平時回家稍遲一些,還喝了一點酒,一進門,閔柔就嘟囔道:“你呀,一點也不顧家,還喝開酒了,聞聞你這一身的酒氣,難聞死了,去客房睡吧,聞著那味兒就讓人想吐。” 丁梅抱著玉兒,躲在一邊偷偷地笑,看著閔柔生氣地指責;看著石清尷尬的神情,她從心底裡樂,心想:“人真是個奇怪的動物,愛一個人能使之瘋狂,不管為之付出什麼都在所不惜;愛一個人能使之沉迷,不論為之做出什麼都心甘如飴;愛,是什麼,什麼是愛,愛能終身不渝嗎?情又為何物,鐘情於一人而矢誌不渝,不論何時、何地;不管天塌、地陷,始終如一,亙古不變……” 石清見閔柔生氣了,也不反駁,微微一笑,抱拳躬身一禮說道:“師妹教訓得是對,是我的錯,以後再也不喝酒了。師妹切勿生氣。”說完,抬頭看看閔柔,見其扭過身去不理自己,又瞧了立在一旁抱著兒子的丁梅一眼,卻見其顯示出關心之意,便擰身出了臥室去客房休息去了,心中卻不免想到:“師妹近來有些古怪,不知因甚……”殊不知閔柔又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