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哥，你不要怪二師哥方才沒給你求情，他那人就是那樣，嚴肅起來別人替他求情他都不允的。你肯定還記得，前年我生日那天咱們三個還有六猴兒偷偷下山被爹爹抓到，本來應該是每人挨十板子，偏他逞能說什麼偷偷下山是他的主意，與我們無關，結果一個人硬生生挨了四十板子，好幾天都沒能下地。”嶽靈珊嬌俏地立在塌邊，瞧著令狐沖背上的淤青，心裡擔憂他和沈拙言生了嫌隙，嬌聲說道。 　　令狐沖強忍傷痛，笑道：“小師妹你多慮了，師父他老人家常說宰相肚裡能撐船，我度量雖說不大，可好壞是非還能分得明白。和青城派沖突這件事情確實是我做的錯了，沒由來的和侯人英他們起了沖突，還累得師父他老人家給餘滄海寫一封書信，想來信裡多是些賠禮道歉的言語，令狐沖當真是混蛋至極。” 　　“大師兄能如此想法，也不枉師弟帶來師娘的傷藥。”沈拙言自進了院中就聽到二人談話，聽見令狐沖自陳過錯，心中稍稍快慰，這才進屋搭話。他掏出寧中則給的傷藥，倒出些在手上，微運內力將藥膏化開，細心地敷在令狐沖滿是淤血的背上。 　　這傷藥果真好用，雖不說藥到病除，淤青和紅腫肉眼可見的消了下去。 　　嶽靈珊小臉一扭，不滿道：“二師哥你好惹人生厭，乾嘛偷聽我和大師兄說話，豈不是忘記爹爹常說的非禮勿視了嗎？下次倘若你再這樣，我非要找爹爹告狀，讓他親自打你板子，你看我還替不替你求情？” 　　沈拙言隻當她是小孩子脾氣，便似後世的高中女生一般，也不著惱，笑道：“師父最不喜的便是我們師兄妹間鬧矛盾，你若不怕先挨板子，隨你去了。” 　　令狐沖附和說道：“二師弟所言不錯，有一次六猴兒（陸大有）跟師父告密，說二師弟偷偷帶你下山，雖說讓拙言在思過崖麵壁一月，他自己也罰抄了幾百遍華山七戒，若不是你搶著要給拙言送飯，恐怕他還要每日往返玉女峰幾趟。”他上過傷藥，精神振奮不少。 　　“哼，我才沒搶著給他送飯來，是娘怕他在思過崖上吃不好，睡不好，身邊又沒個人說話，我才勉為其難送飯的。”嶽靈珊臉色微紅，有些扭捏地辯解道。“還有你們兩個真是不知羞，合起夥來欺負人，爹爹知道了一定會生氣。” 　　沈拙言聽後微微一笑，對令狐沖說道：“大師兄莫怪師弟僭越，此番你和侯人英洪人雄二人的沖突著實於我華山門風有損。大師兄你自是知曉師父師娘對咱們的期盼與其他師兄弟大有不同，你我需得牢記在心，萬不可做出有損門楣之事，傷了師父師娘的心。” 　　令狐沖聽後，神色赧然，想到自己填列門墻近二十載，師父師娘日日教導養育，又想到自己前幾日貪圖一時口舌之快，說什麼“狗熊野豬，青城四獸”的混賬話，羞愧之下狠狠地打了自己兩個耳光，直打得臉頰高高腫起，甕聲甕氣地說道：“師弟所言甚是，令狐沖當真不是東西，愧對師父師娘。” 　　嶽靈珊“哎呦”一聲，想要阻攔令狐沖卻是沒來得及，隻好狠狠地錘了沈拙言兩拳，埋怨道：“二師哥，你好不講理，大師哥明明已經知道錯了，又給你批評一次，這下好啦，臉腫成這樣，好幾天也出不得門，你看我明天還理睬你不？” 　　沈拙言見令狐沖發自內心地認錯，將寧中則所給的傷藥放在桌上，說道：“大師兄大可不必如此，你這樣子讓師娘見了，她肯定更加心疼。咱們當徒兒的，知錯能改就好，這瓶活血化瘀的傷藥，我放到桌上，你且好好休息，師弟不打擾了！”說完便拉著嶽靈珊出了屋子。 　　二人離開令狐沖的小院，沿著小徑走到眾人習武的演武場。 　　此時山風襲來，吹動嶽靈珊的秀發，發絲飛揚有幾根劃過沈拙言臉頰。不成想昔日裡跟在身後的黃毛丫頭，如今也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嬌俏少女，個頭也不什麼時候突然長高許多，剛好超過他的下頜線。 　　沈拙言忍不住揉了揉嶽靈珊的頭發，頗有種吾家有妹初長成的欣喜。他兩世為人雖說年齡已過四旬，可這一世大多數時光花在了武藝之上，並未與人過多交道，心智城府與前世自然沒有多少長進，仍是一個二十郎當的青年。 　　嶽靈珊不滿地跳開，歪著腦袋抱怨道：“真是的，從小你就喜歡揉人家腦袋，都十幾年了還這樣惹人生厭。”說是抱怨，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一邊歸攏秀發，一邊說道：“前些日子我聽爹爹跟娘說，衡山的劉正風師叔要金盆洗手，也不知道還要等多久才能去湖南玩，華山周邊都逛膩了。” 　　沈拙言告饒說道：“小師妹你可饒了我吧，師父肯定知道我總偷偷帶你下山，隻要咱們別太出格，他當然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你這話可千萬不能在師兄弟麵前給他老人家聽到，大師兄今日的慘狀你可瞧得清清楚楚，我可不想和他一樣在屋裡躺上半個月。” 　　嶽靈珊伸手刮了刮他臉頰，瓊鼻一皺，不知如何形容心中的感受，說道：“我知道啦，不過我總覺得二師哥你有些不講道理，卻不知該怎麼形容，為何大師哥犯錯就要挨棍子，你犯錯就想辦法逃避，總感覺不公平，你這是，這是……”嶽靈珊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一個恰當的詞匯。 　　“雙標。”沈拙言一語中的，點出嶽靈珊心中所想。 　　“對，就是雙標。”嶽靈珊小雞啄米似地點頭，這個詞是如此地貼切，如此地精準，雙重標準，嗯。 　　“你這小丫頭，真是刁鉆。”沈拙言耐心解釋道：“大師兄是師父的開山大弟子，日後多半要繼承師父衣缽，華山掌門的位置定然要落在他身上，武林同道也好，師父師娘也好，咱們師兄妹也好，都是這般想的。所以有的事情我能做，他便不能做，我做了能逃脫處罰，他便決計不能。” 　　嶽靈珊似懂非懂地點頭，說道：“你總是這般有道理，我說不過你。”可心裡卻想：“二師哥這便是想得差了，我反倒感覺爹爹媽媽更疼愛他一些，尤其是爹爹，華山掌門的位子也不一定就落在大師哥身上。”她隻是腦中閃過這樣的念頭，並未深思。她甩開紛雜的念頭，興高采烈地使了一式玉女穿梭，說道：“二師哥，娘這個月傳了我幾招玉女十九劍，咱們來比劃比劃，要是我能撐住你十招，你答應我的事情可不能耍賴呀！” 　　沈拙言佯裝不知，好奇問道：“小師妹，我答應過你什麼，我怎麼不記得了？”兩人的約定自三年前而起，當年嶽靈珊正式修習完華山入門武學，自覺小有所成，便成天纏著沈拙言比試，沈拙言不忍傷了她勤勉上進的心思，又怕小丫頭不知天高地厚驕傲自滿，所以二人偷偷訂下十招之約，倘若有朝一日嶽靈珊能撐過沈拙言十招，沈拙言便將師父賜予的碧水寶劍相贈。 　　三年多來，嶽靈珊練武勤勉，每月中旬都會找沈拙言偷偷比試一番，從最開始的三招必敗，逐漸撐到上月的第九招上落敗，積累下來她信心大增，隻覺自己僅差一點便能達成所願。這月以來她纏著寧中則死乞白賴地學了幾式華山上乘劍法，心想這次一定能得償所願，贏走屬於自己的碧水龍泉劍。 　　嶽靈珊見沈拙言故意耍賴，嬌聲嗬斥：“待本女俠打得你滿地找牙，看你還敢賴賬不？”當即抽出隨身寶劍，攻了上去。 　　沈拙言暗贊她劍法又有精進，不敢表現得過於輕視，找書苑 wｗw.zhａoshuyuan.ｃom 以免傷了小師妹的自尊。他將正色應招，長劍出鞘，以一式蒼鬆迎客擋住，心道：“這把碧水劍陪伴自己小十年光陰，如今也該換一換主人了。”他悟性極高，練功刻苦，年齡又長嶽靈珊兩歲，劍法內功不知超過她多少，別說嶽靈珊撐住十招，便是一招不敗都挺為難他的。每次和嶽靈珊比武，他都要提前在腦中想好二人拆解的招式，自己在第幾招上勝過她才能讓她既不會灰心氣餒，又不會被她看出自己在故意放水。 　　這個月的比試不知在他腦中思量過多少次了，是以二人出招迅捷，便似提前演練好的一般。到得第十招上，嶽靈珊使了一式玉女十九劍中的玉女連環，長劍斜刺沈拙言麵門。 　　這一式共計有四種變化，沈拙言對此早就爛熟於心，破解此招最簡單的便是使出養吾劍法中的第七式“浩然正氣”，橫劍格擋，輔之以內力震懾，這玉女連環的變招就使不下去，嶽靈珊非棄劍認輸不可，否則就會被內勁所傷。可如此一來他輕描淡寫地戰勝嶽靈珊，隻怕她灰心喪氣。 　　沈拙言見小妮子信誓旦旦一臉雀躍，如何忍心讓她難過，腦中靈光一閃，千挑萬選地從眾多絕招中選出一式“白雲出岫”，以內功刻意壓製威力，挺劍撥開她的劍鋒，這玉女連環的第二種變化便順勢使將出來，但見嶽靈珊長劍急抖，刺向沈拙言胸口，他隻得裝作無奈暫退三步避開鋒芒。 　　十招劍法使畢，嶽靈珊當即收劍而立，俏生生地滿懷期待，臉上的喜色是無論如何也壓抑不住，一副你快誇我不然我就哭給你看的樣子好生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