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碧水劍(1 / 1)

沈拙言瞧著嶽靈珊的可人模樣,心弦好似給發絲撥弄了一下,他並未深思這般異樣的情感,將寶劍歸入劍鞘遞給了嶽靈珊,又裝模做樣作揖認輸,滿口誇獎贊嘆,說道:“嶽女俠當真好劍法,沈拙言甘拜下風。這柄師門所傳的龍泉寶劍還請女俠笑納,千萬饒過小子性命!”逗得嶽靈珊咯咯直笑,靈動的雙眼彎成了月牙。   嶽靈珊喜滋滋地雙手接過碧水劍,眼睛卻往劍柄處看,不由輕“咦”一聲,好奇問道:“二師哥,怎麼你的劍柄沒刻上名字?”劍柄刻字本是華山派弟子的傳統,入門弟子得師門賜劍後,都會在內力有成之時,自行在劍柄處刻上“華山某某某”,或者“華山派某某”五字。嶽靈珊見劍柄處並無文字,是以出聲詢問。   原來沈拙言蒙嶽不群賜下碧水寶劍之日內力已有小成,可這柄碧水劍乃是龍泉穀匠師耗費數年心血鑄造而成,比之尋常刀劍堅韌良多,刻刀絕難在劍身上留下半點刮痕,非得以高深內力撰寫不可,他那時便做不到。待他內功登堂入室,嶽靈珊早已纏著他比過七八次劍法了,他將嶽靈珊視作親妹子,所以一直不肯刻上“華山沈拙言”五字,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將這柄碧水龍泉劍完璧一般交給她,免得她因不能在寶劍上刻下“華山嶽靈珊”五字而心生遺憾。   沈拙言故意逗弄說道:“你若覺得贏得不夠徹底,那我現在刻上便是,不過日後你可別後悔!”說罷作勢便欲收回長劍。嶽靈珊一把抱住他胳膊,嘻嘻笑道:“就知道二師哥對我最好了,還有願賭服輸,輸出去的寶劍怎麼能收回去?”沈拙言忍不住又揉了揉嶽靈珊的腦袋,說道:“戒驕戒躁,絕不可取得一點小小的成就便坐井觀天,止步不前。”   “哎呀,這些話爹爹天天講,聽也聽得膩了。”嶽靈珊小聲嘀咕,擺弄著寶劍。   “嗯,這些編排師父他老人家的話我權當沒有聽見,還有碧水劍鋒銳異常,日後你和師兄弟們切磋時要千萬小心,絕不可傷到自己。”沈拙言仍是放心不下,囑咐說道。   “嗯嗯嗯,日後一定注意,師哥你真囉嗦。”   沈拙言見天色已晚,開口催促嶽靈珊回房休息。雖說華山眾弟子親若兄妹,可嶽靈珊已過及笄,他不願其他師兄弟說閑話,即便他問心無愧。   嶽靈珊奈不過沈拙言催促,三步一回頭地往正氣軒走去,懷裡抱著的碧水劍在盈盈的月色下閃著剔透的光,涼涼的甜絲絲的直沁入她心裡。   等嶽靈珊進了正氣軒,瞧見父親嶽不群正捧著一本《孟子》,昏黃的燭火將他的影子投在一旁的書架上,拉得老長。她趕忙又點亮一隻蠟燭,有些暗的屋子立時亮堂許多,不由出聲責怪道:“爹爹又看書看得入迷啦,蠟燭都熄了一隻也不知道,二師哥說光線暗看書對眼睛不好呢!”上前奪過經書,小手蓋在嶽不群眼睛上。   嶽不群嗬嗬笑道:“珊兒如此體貼,真是難得得緊!”任由女兒替自己按壓太陽穴解乏。   嶽靈珊輕輕哼了聲,不滿道:“爹爹真是好大忘性,前天我還給你捏肩膀來,下次再也不管啦。”話雖然這麼說,手上卻一直沒停,直到她覺得手指微微發酸,揉捏的力道稍稍減弱。   嶽不群察覺力道變化,知曉女兒力竭,欣慰說道:“好珊兒,停下吧,爹爹感覺好多了。”   嶽靈珊揉揉有些發酸的手指,嶽不群睜開眼睛,正好看見妻子寧中則走進屋子,應當是叫他父女二人吃晚飯。   “師哥,珊兒,吃飯了。”寧中則將飯菜端上桌子,注意到了嶽靈珊放在桌上的碧水劍,不由問道:“珊兒,怎麼拙言的佩劍在你這裡?”   嶽靈珊神色自得,將她和沈拙言三年來的比試過程一五一十地復述給二人,說道沮喪處不由小臉皺起,說到高興處又忍不住手舞足蹈,直到將方才的比試一招一式地還原出來,說到最後那招玉女連環時更是眼睛亮的嚇人。   “二師哥避不開娘傳我的玉女連環,隻得使出咱們華山劍法的絕招白雲出岫,女兒也順利撐過了第十招。咦?怎麼啦爹娘,女兒贏了二師哥你們不高興嗎?啊,是了,師門佩劍就這麼如同兒戲一般輸給了我,也難怪爹爹不高興。”嶽靈珊想到華山一直有劍在人在,劍失人亡的傳統,擔憂父親責罰沈拙言,抱住嶽不群的脖子央求道:“爹爹,爹爹,你能不能別罰二師兄啊,大不了明天我把劍還給他就是了。”   嶽不群並不正麵回答,反倒問道:“珊兒你確定第十招上你二師哥用了一招白雲出岫?”嶽靈珊點頭道:“是啊,我現在雖然還沒能使出來,但是定然不會認錯。”嶽不群和寧中則二人對視一眼,不由心下一齊暗道:“拙言這孩子,為了哄珊兒開心真是費了好一番心思。”他夫妻二人劍法內功均至上乘境界,自然知曉白雲出岫這一式的威力。這一招守中帶攻,蓄勢極強,若真是江湖人士間生死搏鬥,乃是反客為主反敗為勝的絕招,真難為拙言用內力將這一劍威力壓低到極致,順著這丫頭的心思使出玉女連環的變招。   “那倒不必,好了,珊兒你就放心收下你師兄的心意便是,至於其他,嗯……”嶽不群心中歡喜,夾了一口青菜,混著米飯吃下,暗道:“想不到拙言這孩子已經將內功修煉到收放自如這等境界,難怪前些日子他練功走火,我險些沒能壓製下來,嗯,倘若二十歲便能開始修習紫霞功……”   三人用過晚飯,嶽靈珊給嶽不群趕去休息,寧中則收拾打掃後,拾起針線就著燭火縫起衣物來,一臉笑意道:“如今孩子們都長大了,便是每年做衣服的布匹都要多用上三尺,白日裡我瞧見拙言的衣袖又破了,這幾日趕一趕給他和沖兒各做件新衣,補來補去的我瞧著都心疼,二十歲的人了還總是穿帶補丁的衣服怎麼行。”   嶽不群將蠟燭拿得更靠進寧中則些,心疼道:“師妹也要將息身體,衣服遲些時日也不打緊,拙言和沖兒都是懂事的孩子,不會在這上麵挑剔的。”   寧中則說道:“這倆孩子越是這般懂事,我這當師娘越是心裡難受,總之師哥這件事你便依著我吧。”   嶽不群拗不過妻子,又多點亮一根蠟燭,放在妻子身旁,說道:“就這一次,下不為例。”   “就這一次。”寧中則應允點頭,又道:“上個月拙言練功險些走火,不想這月就突破了境界。這孩子才二十歲,內功竟能精進至此,也不知是福是禍,便是爹爹當年也比拙言差上不少。”   “他悟性極高,練功又勤奮刻苦,武學進境快一些才說得過去。師妹也不必如此擔憂,拙言少年老成,平日雖偶有玩鬧之舉本性卻是難得的淳樸良善。”嶽不群心下思量:“我悟性中上,能有今日成就無非勤之一字,達到拙言這般境界時如果沒記錯的話,已是而立之年。”他愛憐地看著寧中則,猶豫掙紮了片刻,將心中所想鄭重說出,道:“師妹,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不等了,今晚便想將紫霞功傳給拙言。”   “師哥你真下定決心了嗎?我華山歷來隻有掌門才能習得紫霞功,沖兒是你的開山大弟子,不能得傳衣缽,我怕他心裡難受。”寧中則並未質疑丈夫的決定,隻是沈拙言和令狐沖均由她撫養長大,誰內心難受都不是她願意見到的,她心中其實早有定計,沖兒得傳衣缽,拙言和珊兒結為連理。如今計劃似乎有變,一時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嶽不群嘆息道:“我又何嘗不知?隻是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早晚都要在兩個孩子間抉擇,不如選在今日。沖兒的內功不知何時才能到收放自如的境界,即便是他明日痛下決心刻苦修行,也得二三年之後才見得分曉。如今嵩山勢大,左冷禪狼子野心欲要鯨吞我華山傳承,若隻為了考慮沖兒這孩子的感受,推遲幾年傳功,豈不延誤了大事,他日你我百年之後,又有何麵目去見師父他老人家,又有何麵目見歷代的華山先輩?”   “哎,我當然知曉,隻是沖兒那孩子愛鉆牛角尖,他心裡隻怕難受得很,委屈得很。”寧中則似乎聯想到令狐沖意誌消沉借酒度日的模樣,嘆息道。   “一個人的委屈和華山傳承相比又算得了什麼,自劍氣之爭以來,師父他老人家受的委屈少了?你我受的委屈少了?他令狐沖既然是我的開山大弟子,沒能勤勉習武,得傳衣缽全是他咎由自取,便是心裡委屈也得受著。”嶽不群恨鐵不成鋼,斥責說道,又溫言安慰妻子幾句,暗自決定:“我今夜就去尋拙言,帶他去朝陽峰看日出,把華山傳承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