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知曉福威鏢局所在後,便在城北的一家客棧住下。除了品嘗福州本地美食外,又暗暗打聽了福威鏢局的相關事宜,得知福威鏢局已在福州立號七十餘年,而今正好傳到第三代林鎮南手上。這林鎮南為人仗義四海,遠勝其父(林仲雄),因此江湖上的人多半賣他麵子;他平日裡多有善舉,福州府的流民不少也受過他的恩惠,也不好意思壞他鏢局生意;二十年前林鎮南又求娶洛陽金刀王元霸得女兒為妻,將生意拓展到中原河南一帶,黃河以南幾乎暢通無阻,鏢局好生興旺。 第三日清晨,兩人退房。又和嶽靈珊一人叫了一碗線麵,嶽靈珊吃光麵條,吸了一大口麵湯,聽沈拙言說道:“妹子,一會兒咱們先去西城瞧瞧,再往北邊去。我聽掌櫃的說北邊有個老蔡頭要賣他的小酒館,咱們看看能不能盤下來,也好有個安身立命的根基。” 嶽靈珊示意店小二收拾桌子,答道:“嗯,我聽二哥的。” 那店小二麻利地上前收拾碗筷,搭訕說道:“您二位昨日找劉掌櫃可找對人了,他消息靈通得緊,城北要是誰家有個鋪子想出租,店麵要轉賣,他都知道。沒準兒你跟老蔡頭一說是咱家劉掌櫃介紹來的,說不定給你便宜個三到五兩的銀子呢。” 沈拙言點頭感謝,說道:“若真如此,可是要好好感謝劉掌櫃的還有小二哥,倘若我兄妹真將酒館盤了下來,還請劉掌櫃和小二哥去坐一坐。” 店小二忙不迭說道:“呦,瞧您說得這客氣話,一定一定!” 兩人結過飯錢,起身告辭,離開客棧,一路向南。不多時便走到了三日前那賣餛飩老人所說的青石板大街,道路盡頭就是福威鏢局。恰好一陣清風襲來,正門前旗桿上的鏢旗迎風招展,蒼勁有力的四個黑字仿佛活過來一般,當真威武氣派得很。 突然又聽到幾聲駿馬嘶鳴,而後右邊側門一開,不多時便沖出五匹頗為神俊的馬來,當先一匹通體雪白,馬鞍上坐著一名錦衣少年,俊秀異常,過於好看了些。 沈拙言和嶽靈珊在青石板鋪就的路邊瞧著,對視一眼,一齊小聲道:“這人多半便是福州人所說的少鏢頭林平之了。”一眨眼間,林平之和鏢師們便飛馳而過,沈拙言瞧著五人起起落落的背影,對嶽靈珊道:“今日是初八,看來青城派還沒對福威鏢局下手,不然林平之也不會今日還出去打獵,隻是咱們須得抓緊時間,早日查清青城派的動機。倘若青城派從三師弟(勞德諾)離開之日便動身出發,即便走得不急,抵達福州,想來也過不了本月十五。而下月十五,便是衡山劉正風師叔的洗手宴,青城派絕不會錯過,從福州到衡山城快馬也得三五日,為了趕上大會,我覺得青城派很可能在月末對福威鏢局動手。” 嶽靈珊應和,說道:“是了,青城派的人若早早順江而下,比咱們可慢不了多少。前些日子咱們晝夜兼程,馬不停蹄,為的就是早幾日到達,我可不想這些罪都白白糟了。二師哥,你說咱們該怎麼辦嘛?” 沈拙言知曉嶽靈珊這些日子沒少受苦,她雖說不上嬌生慣養,但從小給令狐沖和沈拙言哄著,是半分委屈也受不得的,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的可著實難為了她。他思考片刻,說道:“先去城外蔡老頭那瞧瞧,若盤不下他的茶館,我便想辦法混進鏢局試試。” 嶽靈珊又道:“那能行嗎二師哥,我覺得那劉掌櫃說林平之常常去蔡老頭店裡喝酒純粹是騙你的,他不過是想收幾分牙錢(古代中介費),才把牛皮吹得震天響。” 沈拙言不置可否,順著劉掌櫃的指點出了城門,果不多時,便瞧見路邊挑出一麵簡陋的酒招子,字跡都有些模糊,也不知風吹雨打的在外麵掛了多少年。 “哎呦,不知兩位貴客是要吃點甚麼?小老兒這就去給您二位準備,現在剛好快到飯點,蒸了一上午的牛肉(古代吃牛肉犯法,這裡是小說就請大家見諒)馬上就熟了,您二位來得正是時候。”沈嶽二人定睛一看,見是個五十來歲的乾瘦老頭,正滿臉笑容地瞧著二人,想來便是劉掌櫃所說的店主人老蔡,他是個典型的南方個頭,稍稍有些佝僂,衣著簡樸卻乾凈利落,讓人心生整潔之感。 “老人家,您誤會了,我兄妹二人來此並非為了吃飯,乃是為了您的酒店而來。”沈拙言對老蔡頭說道。 “哦,那也快請進,嘗嘗老蔡的手藝還有釀的竹葉青。你是聽北城劉打聽說得吧,那個人嘴皮子不饒人,心腸卻好得很吶!”老蔡頭興致不改,笑吟吟地把二人迎進屋子,又吩咐小二端上酒菜,就這麼自顧自地說道:“這家店老蔡經營了有二十年啦,我當年跟這小子一樣是個店夥計,”他一指正在沽酒的小二哥,“省吃儉用勤勤懇懇乾了十年,也沒能攢下足夠的銀子盤下店鋪,後來又過了幾年,海上的倭寇鬧得兇,把老板一家三口給殺了,這店才落到我頭上。” “那您老是天降橫福啊,我怎麼就沒這樣的運氣?”小二哥端上三碗酒,在一旁頗為羨慕說道。 老蔡頭“哈哈”一笑,敲了小二一個爆栗,“怎麼著,你小子還盼著我給倭寇砍了腦袋?”不等店小二回話,神色一黯,又道:“有道是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可小老兒總覺得咱們老百姓這一輩子福禍都是一般多的,有的人早幾年享受,有的人晚幾年享受,有的人年輕時倒黴,有的人老了還賬,都是一樣的。這店也害得我不淺吶,我那不孝的兒子呦,為了我這破店……哎,不說了,現在都看開了。前兩月我又聽說江蘇那邊鬧倭寇,小老兒也怕落得個跟老掌櫃一般的下場,這才委托劉打聽想把店盤出去,留點錢養老。” 沈拙言聽完老蔡頭的話,很是感慨,心道:“沒辦法,任何時代都這樣,要是再胡亂感慨估計這本書就沒了。”接過蔡老頭話碴,說道:”不知您老人家此店作價幾何?實不相瞞,我兄妹二人也是自北邊逃難而來,先是為了躲蒙古犯邊,誰知道南邊還鬧倭寇,隻是我還有妹妹要養,隻得尋個穩定的營生。” 嶽靈珊聽到沈拙言說有妹妹要養,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一紅,偷偷看了他一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隨即低下頭去。 老蔡長嘆了一口氣,說道:“哎,都不容易,也難怪你二人說的都是北方官話。這樣,小老兒隻求幾分銀子養老,能在福州府買三兩畝良田便成。” “那您老覺得三十兩銀子可成?”沈拙言問道。“哎呦呦,多了多了,你們兄妹倆逃難到此,咱老蔡可不能叫人戳脊梁骨,二十兩就成,二十兩就成!”老蔡連忙擺手,搖頭不允。 “您老心腸好,我們兄妹還年輕,十兩銀子不打緊的。”嶽靈珊感念老人淳樸,在旁勸道。 “小女娃子人長得好,心腸也好,日後嫁個好人家,老蔡這十兩銀子就當隨的份子錢了,我那寶貝孫女宛兒要是,要是,唉……”老蔡想起夭折的孫女,不由哀嘆一聲。 “這樣吧,老人家,咱們各退一步,二十五兩可好?您老盡了心意,我兄妹也不會心中過意不去。”沈拙言建議道。畢竟他和靈珊並非真個逃難而來,不忍白白占這樸實老人的便宜。 “好好好,二十五兩好,便依你們。小林吶,你替我跑一趟城裡,去將劉打聽請來做個保人,咱們今日便將契約簽下。”老蔡對一旁的小二吩咐道。“您老屁股一拍走了,我咋辦啊?這店裡這麼小,哪裡需要兩個人跑堂?”小二哭喪著臉說道,一時不想動彈。 “我都想好了,你小子給我養老送終,我買的地還有銀子不都是你的。”老蔡頭出聲安慰道。“啊?您老真這麼想啊?”小二有些不確定。 “還不快去,不然現在就把你攆走!”老蔡作勢欲踢,嚇得小二連忙跑出去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