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東廂房(1 / 1)

沈拙言依照原路返回地麵,穿過院子走進了東廂房。一進屋,他便見到房中放著一掌大床,床前兩人正在說話,一個是方才在劉府見到的儀琳,另外一人是個穿一身翠綠衣衫的小姑娘,大概十三四歲年紀,皮膚雪白,一張臉蛋清秀可愛。   那小姑娘聽見背後腳步聲響,側頭看向沈拙言,驚訝說道:“大哥哥,你是誰,怎麼到這裡來了?”   沈拙言笑道:“我是華山沈拙言,有個叫何三七的前輩叫我來東廂房看看,不想卻遇見了你們。”他隱約注意到床上躺著一個人,給她二人擋住麵孔,辨認不出身份,又問道:“床上躺的那人是誰?”   那小姑娘嘻嘻一笑,雙掌一拍說道:“原來你就是何爺爺提到的沈大哥?這下可好了!儀琳姐姐,要是有個人要死了,你救他不救?”   儀琳聽沈拙言自稱是華山派的,稍微打量了他一下,卻正好看到他也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當下心中砰得一跳,低下頭來,心道:“這人是華山派的,應該是令狐大哥的師弟,他生得可比令狐大哥好看多了,隻是為什麼盯著我看?”來不及仔細思量,答道:“小妹妹,要是這人是大善人,我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救他,可是如果這人是個無惡不作的壞人,便決計不能救,師父會怪罪的。”   那小姑娘聞言說道:“那要是有個人說一見尼姑逢賭必輸,這個人是惡人還是善人?”儀琳給她問得一愣,囁嚅說不出話來,心道要是有人這麼說師父他老人家,這人隻怕不是惡人,多半也不是好人,可是又想到令狐沖為了救她就曾經說出‘一見尼姑逢賭必輸’的話,令狐大哥說這樣的話就是惡人了嗎?   沈拙言瞧著儀琳左右為難,又瞧見這小姑娘兩眼彎彎一副好笑的樣子,心中靈光閃過,說道:“隻怕這惡人是我大師兄令狐沖!”那小姑娘拍手叫好,說道:“沈大哥,你可真聰明得緊呢!儀琳姐姐,你看這人是誰?”她拉開床幔,但見令狐沖赫然躺在床上,麵色蒼白,雙眼緊閉,顯是失血過多。   沈拙言真沒想到何三七所說的驚喜是這個,趕忙上前查看令狐沖的傷勢。令狐沖所受外傷足有七八處,傷口平整狹長,除開當胸那一道較深,其他均不致命。他向令狐沖體內連輸兩道紫霞真氣,蒼白的臉色略有好轉,扭頭對儀琳說道:“儀琳師妹,煩請借一點恒山派的療傷神藥天香斷續膠,大師哥胸前有一道很深的傷口,有高人替他點穴止血,卻不能治本,再不敷藥隻怕性命堪憂。”   那小姑娘聽沈拙言對給令狐沖治傷那人很是推崇,自得說道:“沈大哥,你眼光不差嘛!”沈拙言給儀琳讓出位置,對那小姑娘說道:“小妹子,這高人隻怕是你家長輩吧!”   “嘻嘻,沈大哥你很聰明吶,救令狐大哥的是我爺爺,我姓曲,叫曲非煙。”曲非煙笑瞇瞇地自我介紹。沈拙言心道,原來你就是那個給大嵩陽手費斌害了性命地小姑娘,隻是她又怎麼認識何三七前輩的?莫非她爺爺曲洋也和錦衣衛有些聯係?兩人一邊談話,一邊看著儀琳拿出一個造型精致的盒子,又從中取出天香斷續膠,左手按住傷口,右手便將天香斷續膠塗到傷口之上,再將棉花塞入。這天香斷續膠是恒山派治傷聖藥,一塗上傷口,過不多時血便止了。   沈拙言見這藥甚是靈光,笑道:“這下好了,大師兄不用喝孟婆湯了。”曲非煙對儀琳說道:“令狐大哥要是喝了孟婆湯,恐怕易儀琳姐姐要傷心死了。”   儀琳自打給令狐沖救下後,一顆芳心便牢牢係在他身上。她隻是個涉世未深心思單純的小姑娘,平素在白雲庵中又都是與佛經相伴,給曲非煙調笑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她心裡暗暗歡喜:“師父常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平日裡自己在白雲庵也經常救治山下的百姓,看到那些臉上洋溢笑容的百姓自己心裡也很高興,隻是這次救下令狐大哥,自己的高興和以前的大有不同。”她想到這裡一顆心砰砰直跳,呼吸也急促幾分,說道:“小妹妹,”   “儀琳姐姐,人家姓曲啦。”曲非煙提醒到。   “曲妹妹,令狐大哥為了救我險些丟了性命,要是他死了,我當然會傷心。”儀琳低聲說道。   曲非煙說道:“哎呀,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沈大哥,你一定明白吧!”沈拙言見這小丫頭人小鬼大,比靈珊還要頑皮,笑道:“我明白,隻是你這小妮子看起來才十三四歲,怎麼明白這些事情?”曲非煙輕“哼”一聲,不滿道:“人家今年十五歲啦,你怎麼也跟爺爺似地,總覺得人家小。再說了,年齡小和懂得多有什麼關係嗎?沈大哥你看起來也沒比我大幾歲,我聽何爺爺說你還能跟餘滄海那老烏龜打成平手呢。”沈拙言搖頭道:“何前輩騙你的,我給餘滄海險些一掌打死。”曲非煙道:“哎呀,那是老烏龜耍賴,勝之不武。”   曲非煙又對儀琳說道:“我爺爺說,儀琳姐姐你甚麼事情都看不開,是不能做尼姑的。”儀琳奇道:“你爺爺認得我?他……他老人家怎知道我甚麼事情都看不開?”曲非煙道:“昨日在回雁樓頭,我爺爺帶著我,看你們和田伯光打架。”儀琳“啊”了一聲,問道:“跟你在一起的,是你爺爺?”曲非煙笑道:“是啊,你那個令狐大哥,一張嘴巴也真會說,他說他坐著打天下第二,那時我爺爺真的有些相信,還以為他真有一套甚麼出恭時練的劍法,還以為田伯光鬥不過他呢,嘻嘻。”曲非煙笑得歡暢,儀琳心頭也放鬆許多。   曲非煙續道:“後來田伯光逃走了,爺爺說這小子沒出息,既然答應輸了拜你為師,就應當磕頭拜師啊,怎地可以混賴?”儀琳道:“令狐大哥為了救我,不過使個巧計,卻也不是真的贏了他。”曲非煙道:“姊姊,你良心真好,田伯光這小子如此欺侮你,你還給他說好話。令狐大哥給人刺死後,你抱著他的屍身亂走。我爺爺說:‘這小尼姑是個多情種子,這一下隻怕要發瘋,咱們跟著瞧瞧。’於是我們二人跟在你後麵,見你抱著這個死人,一直不舍得放下。我爺爺說:‘非非,你瞧這小尼姑多麼傷心,令狐沖這小子倘若不死,小尼姑非還俗嫁給他做老婆不可。’”儀琳羞得滿臉通紅,隻覺耳根子和脖子都在發燒。   曲非煙道:“沈大哥,你覺得我爺爺的話對不對?”沈拙言微笑不語,但心中頗為認可。儀琳道:“是我險些害死了人家。如果令狐大哥不幸殞命,我真盼死的是我,而不是他。我寧願我死了去換得令狐大哥還陽,我……我……我便墮入十八重地獄,萬劫不能超生,我也心甘情願。”她說這幾句話時聲音誠懇之極。   便在這時,忽聽得隔壁房中有個男子聲音哈哈大笑,笑聲甚是熟悉,正是那惡人“萬裡獨行”田伯光。儀琳雙腿酸軟,騰的一聲,坐倒在椅上,臉上已全無血色。   曲非煙一驚,搶過去看她,問道:“怎麼啦?”儀琳低聲道:“是那田……田伯光!這可如何是好,令狐大哥還在昏迷!”曲非煙嘻的一聲笑,說道:“不錯,我也認得他的笑聲,他是你的乖徒兒田伯光,不過姐姐你大可放心,這裡有沈大哥在,田伯光打不過他的。”   田伯光在隔房大聲道:“是誰在提老子的名字?”   曲非煙本來救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現在身旁有了沈拙言撐腰,嬌聲道:“喂!田伯光,你師父在這裡,快快過來磕頭!”田伯光怒道:“甚麼師父?小娘皮胡說八道,我撕爛你的臭嘴。”曲非煙道:“你在衡山回雁酒樓,不是拜了恒山派的儀琳小師太為師嗎?她就在這裡,快過來!”   田伯光道:“她怎麼會在這種地方,咦,你……你怎麼知道?你是誰?我殺了你!”聲音中頗有驚恐之意。曲非煙笑道:“你來向師父磕了頭再說。”儀琳忙道:“不,不!你別叫他過來!”   田伯光“啊”的一聲驚呼,跟著拍的一聲,顯是從床上跳到了地下。一個女子聲音道:“大爺,你乾甚麼?”   曲非煙叫道:“田伯光,你別逃走!你師父找你算帳來啦。”田伯光罵道:“甚麼師父徒兒,老子上了令狐沖這小子的當!這小尼姑過來一步,老子立刻殺了她。”儀琳顫聲道:“是!我不過來,你也別過來。”曲非煙道:“田伯光,你在江湖上也算是一號人物,怎地說了話竟不算數?拜了師父不認帳?快過來,向你師父磕頭。”田伯光哼了一聲不答。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儀琳道:“我不要他磕頭,也不要見他,他……他不是我的徒弟。”田伯光忙道:“是啊!這位小師父根本就不要見我。”曲非煙道:“好,算你的。我跟你說,我們適才來時,有兩個小賊鬼鬼祟祟的跟著我們,你快去給打發了。我和你師父在這裡休息,你就在外看守著,誰也不許進來打擾我們。你做好了這件事,你拜恒山派小師父為師的事,我以後就絕口不提。否則的話,我宣揚得普天下人人都知。”   田伯光突然提聲喝道:“小賊,好大膽子。”隻聽得窗格子砰的一聲,屋頂上嗆啷啷兩聲響,兩件兵刃掉在瓦上。跟著有人長聲慘呼,又聽得腳步聲響,一人飛快的逃走了。   窗格子又是砰的一響,田伯光已躍回房中,說道:“殺了一個,是青城派的小賊,另一個逃走了。”曲非煙道:“你真沒用,怎地讓他逃了?”   田伯光道:“那個人我不能殺,是……是恒山派的女尼。”曲非煙笑道:“原來是你師伯,那自然不能殺。”儀琳卻大吃一驚,低聲道:“是我師姊?那怎麼好?”   田伯光問道:“小姑娘,你是誰?”曲非煙笑道:“你不用問。你乖乖的不說話,你師父永遠不會來找你算帳。”田伯光果然就此更不作聲。   沈拙言瞧她三言兩語給田伯光收拾得服服帖帖,佩服說道:“曲家妹子,你可真是古靈精怪的很吶!”曲非煙聽沈拙言誇贊,笑道:“嘻嘻,還不是沈大哥你在這兒,我才敢狐假虎威,不然我可沒這份底氣對田伯光這樣說話,他是個采花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