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四臨近年關,春芽牽了馬在山莊門口候著,顧北許收拾妥當,一行人站在山莊大門前。 此時卻見董梧秋拎著行囊自院內走了出來,顧北許疑惑道:“我不曾記得我落下什麼東西啊。” “你師姐考慮到你初出白州,江湖上許多事情並不熟悉,硬要與你同去,我攔都攔不住。”顧燕雲笑著說。 顧北許一把抱住董梧秋:“師姐我就知道還是你疼我。” “此番南下,你二人去往南海尋一位叫做韓安山的刀匠,他所鑄的刀劍為天下頭一等,中原劍客林盡染手中劍琴瑟也是出自他手。他早年曾欠我些人情,你要托他為你鑄得一把好劍。你師姐去到南海便回,剩下的路要靠你自己。”顧燕雲將行囊遞給顧北許。 一旁的滿堂花笑道:“顧少俠,這包裹你可看好了,我成名輕功踏雪無痕便在其中,天下僅此一本。若是讓他人知道了,江湖上怕是要引起腥風血雨咯。” “滿閣主如此大禮。”顧北許想了想卻隻好尷尬地說,“無以為報,他日若有用得到我之時定當鼎力相助。” “顧少俠哪裡的話,若非顧莊主,此時我怕早就是青楓江旁風吹日曬的一副枯骨了,如此大恩我才是無以為報。”滿堂花笑著說道,“我手頭還有幾枚飛雪鏢,無事時也可拿來練練把玩,若實在窮困潦倒也還是值些錢的,一並贈於你。” 滿堂花攤開手掌,手心赫然躺著四枚通體雪白的飛雪鏢,寒氣逼人。 顧北許收下飛雪鏢,恭敬抱拳:“多謝。” “師弟,你這一走,怕是要連我和孫姑娘的喜酒都喝不得咯。”周易安笑著拍了拍顧北許的肩膀說道。 “無妨,師兄定要為我留幾壺好酒,我提早祝師兄嫂子早生貴子。”顧北許抱拳笑道。 一行人大笑,顧北許正疑惑,怎的不見小師妹,卻見角落裡一個腦袋鬼鬼祟祟探了出來。 “小師妹,躲著作甚,你師兄師姐要走不過來送行?”周易安笑道。 “那我也沒什麼送你的,就這個你拿去。”白知憶磨蹭半天,把自己的小木劍摘下來遞給顧北許。 “哎喲,這等殺人兇器我怎能收,我可在這劍下死過無數次了。”顧北許嘴上說著手上卻接過木劍來裝進了行囊。 小師妹撇了撇嘴站在原地一聲不吭,氣得腮幫子鼓鼓。 “師弟,天色不早了,我二人該走了。”董梧秋抬頭看了眼天說道。 顧燕雲將手中的鬥笠為顧北許戴上:“北許,天冷了,一路上記得加衣莫要凍著了。” 顧燕雲頓了頓又說道:“此去南海,無論惹出什麼麻煩,闖出什麼禍來,隻要不是殺了皇帝,你老爹我都替你擺平,你大可放心去做!” “知道了爹!” 顧北許轉身大袖一揮:“出城南下!” 二人接過春芽遞來的韁繩翻身上馬,揮了揮手直奔城門而去。 角落裡,有人自陰影裡走出,望著二人離去的背影,喃喃自語道:“你這一去,便要踏入一條不歸路了啊。” 那人戴著金色的麵具,麵具紋路溝壑縱橫,說不出的妖異。 “你已入了局。” 顧北許二人揮鞭馬蹄聲作響,白劍山莊一行人目送二人離去,顧燕雲好似渾身輕鬆了一般止不住開懷大笑。 “顧莊主,此計不成,我等怕是便要背負罵名了。”滿堂花微微一笑說道。 “此計定成。”顧燕雲轉身說道,“不過賢弟不是一向超然灑脫,怎的還在乎世人眼光。” “莊主有所不知啊,我正是要世人以為我超然灑脫,故才超然灑脫。” “今日難得興起,賢弟與我共飲!”顧燕雲拉著滿堂花二人大笑回了山莊。 “師弟,此番南下,途經安州,合州,乾州,直至南海崖州,路程並不算近。”董梧秋柔聲說道,“你可要打起精神。” “是了師姐!”顧北許哈哈一笑。 “師弟,我有個問題。”董梧秋說道。 “師姐請講。” “為何偏偏要在年前南下?” “過完年,我便不想再走了。” 二人縱馬出了白州城門,顧北許停馬抬眼眺望,他想再看一眼這整個白州城。 西南蜀地景色天下一絕,蜿蜒連綿的山隱於霧中,依稀可見的環山棧道上零星幾人緩步而行。不遠處的樹杈上掛著幾枚飄零的樹葉,朝陽透過樹杈照亮身後的白州城。 “師姐,走吧。”顧北許輕聲說道。 董梧秋點點頭,二人縱馬緩步前行,消失在視線盡頭。 就在顧北許踏出白州城那一刻起,天下各大勢力暗潮湧動。 丹州武仁山,武仁派大殿煙氣繚繞,大殿內僅有一名黃袍道人閉目打坐。 那道人微微睜開了雙眼,右手掐指一算,站起身笑道:“少莊主入世了,且容我去仔細瞧一番罷。” 東海崖州,此處屬朝廷力量薄弱地帶,魚龍混雜,多是朝廷要犯,亡命之徒,聚集在此逐漸形成數個勢力。各個勢力間爾虞我詐龍爭虎鬥一團亂象。 五年前有位高手一人力戰六位頭目橫掃崖州一統各個勢力,建立大鳶境內勢力最大邪教觀海教。 觀海教教主海無涯,江湖人稱觀潮人。 崖州觀海教大殿內,那海無涯坐在臺階上,身旁有位侍衛微微彎腰而立。海無涯身著一襲黑袍,骨質的麵具遮住了半邊臉,隱約漏出來的,竟是長滿了膿瘡觸目驚心。 海無涯對著身旁之人說道:“待他出了安州之時,便殺了吧。” 旁邊有一人恭敬躬身後轉身離去了,海無涯一人坐在臺階上望著無際的東海喃喃自語道:“少莊主啊少莊主,要怪隻怪你不該踏出白州,報仇之事,談何容易。” 紫定三年冬,西沁初步試探,僅發動部分兵力便蠶食大鳶西北湛州,西南平洲,正西遂州共三州之地,兵臨朗州邊境,越過朗州往東,便是白州。如今西境僅剩鎮西將軍餘疊景,及其麾下散落在邊境全線的二十萬將士,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以及各州的駐軍在苦苦抵抗西沁舉全國之力凝聚的五十萬大軍。朝廷無所作為,梁鴻將軍多次上奏請求趕赴邊境增援,但奏折過了宦官手中便再杳無音信。 “梁將軍,何必如此心急,他西沁不過教化未開的蠻夷之地。”京城中原永安城金鑾殿之中,大殿盡頭的龍椅旁站著五位頭戴高帽的太監,居高臨下看著龍椅下恭恭敬敬的年邁老將軍。 “劉大人,若在坐視不理,西線隻怕是要失守啊!” “失守?怎的失守?我大鳶堂堂鎮西將軍,手握二十萬精兵,怎的會不敵那連兵刃都欠缺的蠻夷,梁大人言重了。恐是自東境連日舟車勞頓趕至京城有些糊塗了,快些去休息吧。”為首的那太監瞇著雙眼聲音尖銳,刺入耳中字字如針。而那身穿龍袍坐在龍椅上的人,卻是一聲不吭。 “哈哈哈哈哈哈。”梁鴻放聲大笑,惹得大殿上群臣驚呼。 “梁大人莫不是失心瘋了?”人群中有人小聲說道。 “哈哈哈哈哈哈,我大鳶亡矣!”梁鴻轉身朝著殿外大笑道,似乎要讓天下人都聽得見。 “大膽!梁將軍如此出言不遜,在此禍亂群臣,念在你開國有功,此番不與你計較,下不為例!”那太監指著梁鴻尖聲說道。 “你不過是個無根之人,不敢殺我,隻敢說些如同放屁的話。我隻求西沁蠻夷攻至這大殿之時,爾等宵小之輩莫要跪在我帳前求我!”梁鴻冷哼一聲離開金鑾殿,隻留下目瞪口呆的群臣,那龍椅上的人目視梁鴻的背影一言不發。 “我大鳶亡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