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許手臂在發抖,手中的心魔劍千斤重,像是有人在他雙手套上了枷鎖動彈不得,額頭上滾落豆大的汗珠。 他已記不太清這是多少次揮劍,隻覺得每次揮劍都已經難如登天。一旁的師姐看在眼裡心急如焚。 終於在某次揮劍後,顧北許兩眼一黑倒了下去,董梧秋連忙上前幾步攙起他。 “夠了嗎師姐。”顧北許有氣無力說道。 “夠了夠了夠了。”董梧秋將手裡的衣服給顧北許披上說道。 “快些先休息罷。”董梧秋攙著顧北許在一旁椅子上坐下,身後白知憶的腦袋冒了出來。 “師兄你每日為何要如此拚命,這副模樣難道不累嗎?”白知憶在一邊站好拿起桌上的點心就往嘴裡塞,“為什麼要給自己找罪受啊?” “你還不太明白,總有事情是非做不可的。”顧北許端起師姐為他倒好的熱湯喝上了幾口。 “不懂。”白知憶嘟囔了一句轉頭又不知奔哪裡玩去了。 今日距顧北許答應顧燕雲習武已過一月有餘,每日兩千遍揮劍,就算是周易安也自認有些吃力。還有月餘便是年關,這個年他想去江湖看一看。 自練劍開始,他才知道為何人常說窮學文富習武。每日顧燕雲為他備好的那些補品山珍琳瑯滿目,這些東西即便是他看了都有些咂舌,更不用說還有顧燕雲不知從何而來的諸多療傷藥,補氣丸什麼的。 休息半晌,顧北許提起一旁的木劍站起身來說道:“差不多是時候該去找師兄了。” “不妨再多休息些,師兄那邊什麼時候都有空的,這湯要趁熱喝,不然便沒了效果。”師姐再為顧北許倒好了一碗參湯擱在桌上。 “不打緊,不會讓這湯涼了的,師兄今日三招,我若一招都避不過,這湯便尚溫。我若第一招便避過,這湯便還熱。”顧北許扛起木劍已經走遠了,董梧秋笑了笑快走幾步跟上了顧北許。 師兄早已在院中閉目養神等候顧北許多時,聽著聲音便睜開了雙眼看向顧北許。 “師弟今日的兩千遍似乎比昨天快了不少啊。”周易安嗓音溫和說道。 顧北許活動兩下筋骨說道:“師兄快些,我覺得今日我有把握。” 周易安聞言點點頭,站起身抓去一旁的木劍。 “師弟接劍!”周易安單手握劍眼神一凜,刺出第一劍! 這一劍直奔顧北許麵門而來,顧北許心中暗自竊喜,他早就料到這一劍。據以往同師兄切磋來看,師兄第一劍必定是直刺。 顧北許腦袋一偏眼看就要躲過,周易安一笑,手腕下沉,手中劍如跗骨之蛆,變直刺為斜砍,不偏不倚落在顧北許肩膀上。 顧北許吃痛肩膀一沉,卻並未表現出來,隻是後退兩步眼神一閃說道:“再來!” “再接劍!”周易安再出劍,這一劍又不出顧北許所料,兩招齊發,上撩下劈。 顧北許眼睛瞇起,這一劍看似兩邊都可閃,但保不齊目的就是要逼他向兩邊躲閃。他隱約猜到師兄的招式,頭一劍並非是一定要擊中甚至連力氣都隻用三分,目的隻不過是顯眼的破綻,讓人落入他的招數中,將人逼到隨著他的招式而動,那便落了下乘。出三分力也是為了隨時收招變招。方才頭一劍,顧北許也是在驗證自己的猜測,果真被他猜中,那一劍斜勢大力沉,比起直刺麵門那一劍,威力要大的多。 顧北許終於動了,以手中木劍點地後撤躲過上撩隨即跳起再躲過那下劈一劍,順手將木劍橫在身下以提防周易安再變招。 果真如顧北許所料,此番周易安眉頭一皺,似乎有些出乎意料。但隨即立即收力,手中劍以一個詭異的弧度在空中劃了個半圓,繞過顧北許身下的木劍,眼看就要落在顧北許身上。 中了!顧北許狂喜,右手劍順勢上撩,竟是直接撥開了周易安的劍! 一旁站著的董梧秋瞪大了雙眼,著實她也未曾想過師兄這一劍還可以這般去躲。照一般武夫來說,周易安出了這一劍便要處處受周易安牽製,絕無可能再防下周易安一劍。 滿院寂靜無聲,顧北許站在原地嘴角上揚。 周易安收起了劍,笑道:“師弟恭喜,你過了。確實如你所料,我不曾料到你躲開的方向,由於未做準備,上一招收招便過於費力,即便變了招,威力也大打折扣,聰明。” “師兄過獎,討巧罷了,不值一提。”顧北許哈哈一笑。 “那我便要去同師父商量南下細節,師弟再好生休息一番吧,不出意料,明日便要啟程。”周易安說道。 “好好好,師兄慢走。”顧北許咧嘴笑道,那副模樣,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董梧秋見著顧北許如此興奮,心中也是不免替他高興,忙說道:“我去吩咐廚房再做些補湯來,北許你快再去休息會兒吧。” “好嘞!”顧北許哼著曲,邁著誇張的步伐回去坐在椅子上,端起還未涼透的參湯猛灌一大口,今日的天氣似乎格外的好,暖陽高照,寂靜無風,為這初冬平添一份暖意。 “不過是躲過你師兄一招,何至於如此興奮。”顧北許正自得自樂,冷不丁自身後傳來顧燕雲的聲音。 “爹?師兄不是找你商議去了嗎?” “商議?無需商議的,我大致已規劃差不多。我邀滿閣主在望月亭瞧一番白州的煙火景象,我二人在望月亭飲酒已多時了。望月亭居高臨下瞧得見整個白州城,也瞧得見你和你師兄。”顧燕雲在顧北許身旁坐下給自己倒了碗水,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既然你如約躲過你師兄一招,我自然也信守承諾,隻不過有些事,我仍舊要說一說。” “你覺得為清川報仇為的是什麼?你書讀得多,古人不是曾有句話叫做冤冤相報何時了。”顧燕雲喝了口水說道。 “報仇還能為什麼?不僅僅是為了報仇嗎?” “可之後呢?死去的人也有至親之人,他若是再來尋仇你當如何?” “這......” “你自幼心善,再若是見著那人一家妻兒老小痛哭流涕,你下得了手嗎?” “可你下不了手清川豈不是白死?” “可你下得了手便做了害人家破人亡的兇手,你該如何抉擇?” 顧北許沉默半晌,抬頭看了眼天說道:“天下並未有那麼多如何如果,血債血償罷了,他與清川,我與他至親之人,兩兩關係這並不沖突,要來尋仇來便是。無論誰以何種借口站在我麵前阻我,我不殺他但不會動搖我要手刃仇人的念頭。” “那若是清川站在你跟前呢?”顧燕雲轉頭問道。 顧北許愣了一下,輕呼了口氣說道:“老爹你可真會說笑。” “哎喲把你師兄給忘了,我得趕緊去了。”顧燕雲哈哈一笑轉眼間便換了個臉色,急忙站起來奔客堂去了。 顧北許看著老爹離去的身影,他知道老爹方才在試探他的決心,他自幼三分鐘熱度,但大仇便是大仇,這一點他絕不會變,大是大非容不得他三分鐘熱度。 天愈發得冷了,南下的路上,該多備些棉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