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許向那座破落的小院一抱拳,轉頭揮鞭,馬蹄騰空,二人直奔南方而去。 “師弟,邱斷於守卿兩戰,你終於知曉真氣為何物了吧?”二人一路出了黃田鎮,董梧秋開口問道。 “是有些了解。”顧北許說道。 “通俗來說真氣以丹田為起始,遊走於任督二脈之間,以任脈督脈的流動順序不同所得到的效果又不同。” “任脈主血,為陰脈之海。督脈主氣,為陽脈之海。例如真氣單單流過任脈,真氣便可加持於兵刃使其更為鋒利。若單單流過督脈便可加持於兵刃,使其外泄,形成例如劍氣一般之物。” “天下武學,看似簡單一劍,可其中所涉及到真氣流動順序以及量甚是繁雜。例如山莊的拜劍訣第二式斷水流,便要真氣先過任脈,再以任脈所過真氣二倍之量流過督脈,再以先前流過任脈之量再過一遍任脈共計流動三次。這流動的過程被稱之為式,出劍身形動作被稱之為招,先前不教給你真氣是因你招的底子尚不牢靠,不明白招的重要,多數江湖人習得了真氣實力暴漲便以為內力才是重中之重,全然忘了精進武招。招式相輔相成,才有天下百花齊放的武學。” “林盡染有一劍鴛鴦力壓武林中人二十年無人破解,便是其真氣僅在一呼一吸之間流動多達九十六次,劍成之時威力恐怖無比。但能看穿流動次數已是極限,至今無人能看出順序以及真氣的量來。” “知道我們江湖頭等門派與天下末流門派差距在何處嗎?天下武夫對於頭等門派趨之若鶩,便是因為獨門心法,習得心法便可開任督二脈,每個門派心法又各有所長。例如山莊的心法《歸劍》習得初始丹田所納真氣之量天下無出其右,丹田真氣越多所使出的招式便越多,若全部用於一招威力也非同小可。武仁派心法以綿長著稱,換氣時間又極短,真氣用盡時短時間便可換氣以重新充滿丹田,真氣源源不斷。而林盡染之妻梅玉笙所創邪教的心法習得之後,真氣附帶劇毒,可侵入人體。” “梅玉笙為何非要去修那邪教功法?”顧北許問道。 “林盡染太過出彩,梅玉笙難以望其項背。江湖上多有勢力抓了梅玉笙為逼林盡染交出鴛鴦劍譜,林盡染為救梅玉笙多次負傷,梅玉笙頓感自身無能。此刻又恰巧有本功法擺在麵前令她足以同林盡染自信並肩而立,她到底是未能抵得住,翻開了那本功法,隻可惜被功法吞了神智,此刻的梅玉笙早已是一個十惡不赦的魔教教主,而不是那個小鳥依人的林盡染摯愛。” 顧北許唏噓不已,江湖中人對於秘籍狂熱程度令人有些匪夷所思。 “再往前走些行至李鎮,待尋得客棧住下,師姐助你感知任督二脈位置。” 顧北許無奈點點頭看了眼方向,眼看便到了李鎮。 二人入了李鎮,一路行來未見客棧,倒是有個往來人絡繹不絕的茶館,實在是風大,就進了茶館想喝些熱茶來暖暖身子。 茶館內熱熱鬧鬧坐滿了人,二人好不容易尋了張角落裡沒人的桌子坐下,要了兩壺熱茶。 落座不久,小二笑嗬嗬拎著兩壺茶擱在桌上,說了句慢用便離去了。 卻聽得裡頭一聲醒木拍案,四下哄鬧皆靜。原來是個說書先生。 “文武百官叩首,金戈鐵馬不休。江山社稷幾經手,誰擋興亡洪流!” “好!”四周人拍手叫好掌聲如雷,待眾人安靜下來,說書人這才緩緩開口。 說的是那東鳶國皇帝駕崩皇儲未立,天下一分為八,湘江王乃是先皇胞弟,本該繼位。七位藩王欲奪皇位,率軍齊聚永安城要將京城皇族屠戮殆盡。湘江王率軍拚死守城,七王久攻不下,遂與湘江王談和。八王退回封地各自為王,至此天下一分為八,湘江王繼位定都永安城改國號為後鳶。 而後湘江王養精蓄銳為復往日東鳶氣象,率軍欲一統八國。六國已定,唯獨剩下南晉。南晉苛捐雜稅大肆擴軍,軍伍極其龐大。晉國一戰,後鳶與往所屬南晉兵力相當,兩軍大戰兩年十餘萬士卒失了命,晉國北境血染百裡,屍臭味十餘月不散,屍橫遍野。 湘江王眾人一籌莫展之際,湘江王麾下一位將軍,頂尖的武林高手,領了軍令狀,僅僅率千名精兵,連夜跋涉百裡,夜襲南晉軍帳。 “那南晉議事帳中,七位將軍與那南晉皇帝楓城王齊聚一堂,眾人眉頭緊蹙,時下不容樂觀,軍糧也所剩無幾,與那後鳶耗不得。”說書人鏗鏘有力繪聲繪色,那大帳便在眾人眼前活靈活現。 “可就在此時,軍帳之外傳來一聲慘叫,隨即便聽得外頭士卒大喊一聲,報!有人踉蹌慌張闖入帳中跪倒在地。” “外頭何事驚懼?” “稟將軍,那後鳶,後鳶率軍夜襲來了!” “一位將軍皺了皺眉頭問道,來了幾人?” “那士卒上氣不接下氣說道,約摸千人。” “不過千人便教爾等肝膽俱裂?我二十萬大軍在此,傳下軍令,速去將那千人斬了!無需顧慮此處,有七位將軍在,那後鳶想必奈何不得。” “那士卒領命,跌撞出了軍帳傳令去了,可就在此時一道聲音憑空在帳外響起!” “今日我便教爾等命喪於此!” “眾人心中一驚!南晉皇帝小心開口問道,何人在此?” “外頭有人掀簾進來在門口站定掃視眾人沉聲說道,我乃後鳶永安將軍!” “永安將軍乃何人也?此人文武雙全,用兵如神又身懷天下頭等武學,八國之戰中後鳶掃滅七國一統天下,有他七分功勞!” “眾人哈哈大笑道,好計謀,以千人調虎離山使我大軍亂了陣腳,再孤身入我帳中取我幾人項上人頭。擒賊擒王倒是明白,可你莫非以為你一人入我軍帳便可殺了我等?我七位將軍俱是一等一的高手!” “試試便知!” “那後鳶將軍一劍出鞘,劍光如月,真氣傾瀉而出,大帳擊得粉碎,七人拔刀一擁而上,永安將軍以一敵七,雖負了重傷,卻將那七人斬殺當場,生擒了楓城王,挾持南晉王大搖大擺離開了南晉軍帳。” “至此南晉群龍無首,士卒軍心渙散,吃光了所剩無幾的軍糧便四散離去潰不成軍,不久南晉便覆滅。天下初定,湘江王登基為天下共主,定都永安,改國號為大鳶。論功行賞之際,永安將軍平定七國功高,封為侯爵,位屬超一品,賞黃金千萬兩,卻退出了廟堂不知隱於何地。至此湘江王復我鳶國往日疆土,一統!”說書人提高了嗓門用力一拍醒木。 “天下!” “好!”滿堂喝彩拍手叫好,說書人哈哈大笑,一旁的小徒弟拿了碗來順著桌子一一走過,不斷有人往其中投了銅錢,小徒弟挨個道謝。 董梧秋聽著了這個故事微微皺了皺眉,顧北許往那小姑娘碗中擱了十枚銅板,徒弟道了聲謝便往下桌走去。 顧北許看向董梧秋問道:“師姐,怎的了?” 董梧秋搖了搖頭,顧北許又問道:“這故事倒是有些意思,這永安將軍說的莫不是我爹?我爹有這麼大本事?” “我怎會知,約摸是的。”董梧秋搖了搖頭。 說書先生瞧了眼徒弟端回來的碗,滿滿登登一碗的銅錢,先生十分滿意,收拾好了東西,向眾人一抱拳,出門去了。 顧北許抿了口茶,聽得一旁桌上兩人議論起來。 其中一人嘖嘖稱奇說道:“永安將軍好生的豪氣,萬軍叢中取敵將首級!” 對過那人說道:“真乃豪傑。” 二人喝的卻不是茶而是酒,先前那人放下了酒碗又說道:“你我二人自幼相識,可自打我搬出這李鎮來,我二人久不能見,上回同飲已是你成親之時。我今日來尋你,便是欲投軍入伍,與我同去如何?當今天下大亂,正是建功立業好時節。” 對麵那人長嘆一聲說道:“家中尚有妻兒老小,胞弟又尚還年幼,我兒又才月餘,我若是棄他們而去尋那勞什子建功立業,他幾人怕隻能是在家中等死,更何況我若死於軍中,要教我娘白發人送黑發人?你自幼家境充實,且有位兄長,家中又疼你得緊,大可放開手腳去建功立業,我卻不行。” “莫非你是怕死?” “怕死不假,我這一死,家中老小便是隻能隨我而去,一屍幾命。” 那人聞言卻騰地站了起來說道:“堂堂八尺男兒,理當建功報國,你卻在此貪生怕死,當真是我看走眼了你!” 周圍人聞言目光便聚了過來,聽得先前那番語言之人互相一傳,眾人便都大致明白過來,對那坐著唉聲嘆氣之人滿是鄙夷。 “懦夫!”那站著之人罵道。 顧北許心中無奈,站起身說了句:“且聽我這路人說上幾句,方才這位兄臺所言不錯,人當心懷大誌,理當建功報國。” 站著那人聞言洋洋得意看向朋友。 顧北許又接著說道:“可兄臺所言也不無道理,他這一走,家中無了經濟來源,娘子育子出不得門,爹娘年邁又做不得工,隻能是一家等死。且既是兒子不過月餘,想來必是成親不久,他若死於沙場,要叫他兒子滿月便沒了爹爹?要教娘子成親便沒了丈夫?要教爹娘垂垂老矣沒了兒子?” 那人聞言麵色如豬肝般難看。 “且聽我一言,既然是自幼相識,何必對他咄咄相逼。你二人所說皆有道理,可無論如何,還望莫要將己身看法強加於他人。” “好!”滿堂喝彩,眾人哈哈大笑,顧北許向眾人抱拳笑笑坐了回去。 顧北許這剛坐下,又有一人走來在顧北許身邊小聲說道:“閣下,先前所言屬實精彩,樓上我家將軍有請,煩請二位移步隨我同去,有勞!” 董梧秋看向顧北許,顧北許笑笑說道:“那便去看看。” 二人站起身來隨那人上了樓進了包房,屋內坐著一身著麻衣布衫兩鬢斑白之人。那人兩旁站著兩位腰掛長刀之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麵前擺著一張桌子,上邊擱著三個酒碗。見二人進來,忙站起身抱拳笑嗬嗬地看向二人說道:“恭候二位多時,快些請坐。” 顧北許二人抱拳回禮,在那人麵前坐下。 此人看向顧北許說道:“看二位攜劍出遊,定是二位俠客。方才少俠所言實屬精妙絕倫,不知少俠尊姓大名?” “免貴姓顧,名北許在下顧北許,這位是我師姐董梧秋。”顧北許笑道。 “哦?原來是白劍山莊少莊主?那這位想必就是顧燕雲二弟子吧?久聞令尊大名。在下麟州蜀山青。” “莫非是麟州守城將軍蜀山青?退隱江湖之前高居天下第一那位?” “不提也罷不提也罷,不過是江湖中人抬舉。”蜀山青笑嗬嗬說道。 “實在是蜀將軍大名如雷貫耳。將軍不在麟州,怎來這宜州小鎮?” “兩國交戰在即,麟州距邊境不過百餘裡,範圍又小的可憐,城墻低矮又易攻難守,就連朝廷也不願派兵增援,兵部傳下令來若是西沁發兵麟州,便棄了麟州往東鎮守安州。可麟州是我故鄉我怎可輕易舍棄,才想到南下與幾位將軍商議增援一事。”蜀山青嘆了口氣說道,“雖說抗了令,可我已是孑然一身無牽無掛,即便是死我也應當死在麟州。” “將軍好魄氣,幾位將軍也定然會伸出援手吧?”顧北許笑道。 “恰恰相反,麟州易攻難守,若是派兵駐守隻是白白浪費兵力,幾位將軍均不願增援,四處碰壁。”蜀山青嘆了口氣說道。“麟州,怕是真的要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