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賞賜(1 / 1)

焱雀悠悠轉醒時,陽光透過窗欞鋪灑在她身上,映出了窗框雕花的影子,她蓋著一層煙青色的錦緞薄被,躺在床上眨巴著眼睛,努力回想昨夜是怎麼睡著的,唇齒間依稀殘留著糕點甜香的氣息,昏昏欲睡的視線裡有兩個身影麵對麵坐著,一言不發的執子下棋,白玉棋子落在棋盤上清脆作響,然後……   她從床上躍起,一邊麻利的穿著衣服,一邊臉色迅速的陰沉下來,等穿戴整齊完畢,麵孔像覆著一層臘月寒霜,拉開門的力道極其剛猛,把正蹲著在池塘邊喂魚的蘇一心嚇得好險沒摔進水裡。   丈青院的正堂內,高倉巍笑瞇瞇的沖皇帝身邊的掌事太監薑德拱手,薑德作揖還禮,高倉巍從琳瑯滿目的珍寶中挑出一塊碧綠的翡翠,順勢塞進薑德的袖中,煞有其事的拍了拍薑德的手背,薑德有些受寵若驚,手籠回袖中,不動聲色的把翡翠捏緊,焱雀沖進正堂時,薑德正自向高倉巍告辭,焱雀見是皇帝身邊的公公,怒氣沖沖的眉眼瞬間轉換成了一副人畜無害的笑臉,邁進門檻的腳步也緩慢了許多,薑德見她進來,忙不迭的沖她作揖行禮,連連道喜,幾番推崇後才言罷離去。   焱雀的臉隨著薑德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而復又陰沉下來,高倉巍把蘇一心喊進正堂,囑咐他把皇帝賞賜的寶物登記造冊,存入庫房,焱雀默不作聲的看著他在一堆金銀玉器中指手畫腳,蘇一心領了他的命令仔細清點並妥善存放完寶物後,便去後院廚房張羅午飯,高倉巍這才皮笑肉不笑的坐到焱雀身邊,焱雀森冷的看著他,高倉巍揉了揉自己的麵皮,笑著說:“這是個局”。   焱雀不輕不重的冷哼了一聲,高倉巍接著道:“你別看現在皇都表麵一片祥和,實際暗潮洶湧,近一年來,皇帝遭遇了不下數十次來自武林中人的刺殺,起初隻是不痛不癢,刺客往往自絕,但是最近的一次,皇帝身邊的十二衛折損了兩人才堪堪保住性命,十二衛均是大煌境內數一數二的高手,世代護衛君王,從未有過一場刺殺中折損兩人的慘況,十二衛抽絲剝繭,暗中生擒了那個武功絕高的刺客,昨晚皇帝與我演的一場戲,假借賞賜你護駕有功,實則是為了放出刺客刺殺不成被生擒的消息,就是為了等幕後的大魚沉不住氣,自己上鉤”   焱雀的臉色緩和了些,不冷不淡的道:“昨晚那個刺客是柳珘?”   高倉巍點頭,焱雀嘆道:“他昨夜帶了兵刃卻不敢用,徒手我果然打不過他”   高倉巍哈哈一笑,摸了摸她的腦袋,笑道:“硬打是打不過的,可以取巧,他腦子沒你靈光,你們各有所長,倒也不必氣餒,你若是有所提高了,大可再找他挑戰,堂堂正正的贏他一次”   焱雀問道:“你們確定消息放出去了,暗藏的大魚會來救?”   高倉巍抿著嘴飲茶,答道:“不救也必然會來殺人滅口,這個人使的是蕭山派的淩水刺,內力也是蕭山派起碼宗主以上的級別,他被生擒,大魚一定不放心,十幾年了,武林與朝廷互不乾涉,我懷疑背後有逆賊在勾結武林高手與朝廷抗衡,圖謀不軌”。   焱雀問:“我們需要做什麼?”   高倉巍答:“做我們在曠野山林中做的最多的一件事,等”。   茫茫大海深處,有一座孤島,島一側是一處斷崖,有一座宏偉的宅院毗鄰斷崖而建,這就是江湖中盛傳“求仁得仁”的餘恨山莊,江湖中人若有心願而憑己之力無法實現的,可以遠赴深海,求見餘恨山莊的主人,傾盡所有換取心願達成,此刻雖已夜深,山莊仍燈火通明,最為喧鬧的便是高聳的鶯歌燕舞樓,而山莊寂靜處有一間屋子,正中央點著一盞殘燈,微弱的光線投射在屋內自梁上垂下的殷紅紗帳上,沁出血的顏色,一個人坐在重重紗帳中間,長發從背後披散至腳踝,一雙蒼白的手撥弄著殘燈的燈芯,燈火明明滅滅的晃動中,一雙眼睛緩緩合上。   “夫人”屋外有人輕喚,紗帳中的人把燈芯掐滅,屋裡深陷入黑暗,幽幽的嘆息聲自屋中像一陣霧氣一樣飄向屋外。   “夫人,張磐失手被擒,已經被押入天牢拷問過一次了,沒有供出什麼”。   屋中一片死寂,半晌後傳出虛弱無力的一個指令,“殺”。   屋外的人展開捏在手裡的一張紙片,紙片中間是一個猩紅的血字,那個字映在他瞳孔中,隱隱約約描出“殺”字的筆畫,他沉默著並指一挑,紙片邊緣燃起青綠色的火焰,瞬間化為灰燼。   他還記得張磐初來山莊時落魄頹喪的模樣,那個武功極高,內力深厚的青年俠客受到了夫人的熱情款待,在山莊逗留了整一年,每夜都是他穿過山莊的重重庭院,從鶯歌燕舞樓中把癱在美人懷裡爛醉的張磐抬回臥房,酒醉的青年俠客總是愛昏昏沉沉的絮叨一些陳年瑣事,最常提到的詞,就是蕭山,最近一次是一月前的滿月之夜,張磐一掃頹然,渾身散發著煥然一新的精氣神,邀他在鶯歌燕舞樓喝酒,感謝他一年來的照撫,也向他辭行,他破例喝了三杯酒,在暖氣熏人的閣樓裡,他問:“先生可是要走?”   張磐哈哈一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點頭應答:“天亮啟程”。   他微笑道:“先生一路平安順遂”。   張磐問:“與你相識一年有餘,蒙你多方照顧,還未請教你的名字”。   他答:“小人江雲,照顧先生是夫人指派給我的任務,理應為先生效勞”。   張磐又飲了滿滿一杯,暢快道:“閣下原來就是暮山公子,失敬,夫人於我有再造之恩,你對我盡心盡力,我同樣感謝你。一年了,我日日荒淫靡廢,始終無法擺脫蕭山給我帶來的陰霾與痛苦,張乾為了謀奪蕭山派大宗主之位,竟不惜向母親下毒來逼迫我叛逃,夫人為我報了大仇,我亦為夫人死而後已”。   江雲把手籠在袖中,袖中有一封展開來寸長的密報,上書:蕭山派掌門張乾以剝皮剔骨處之,曝屍於蕭山宗祠,泠敬之。   江雲的手指腹劃過那些鮮血淋漓的字,露出滿意卻又慨然的表情,小泠的任務完成得很好,張磐對這個一母同胞的兄長恨之入骨,但礙著血緣又無法對其下手,百般落魄後叩響山莊大門,夫人為其謀劃一年,最終以張磐所想的殘酷手段了結其兄,賦予了他的仇恨一個圓滿。   天亮時,張磐背負著淩水刺出發,江雲就站在山莊大門後,望著這個青年俠客遠去的背影,昨夜那句“先生一路平安順遂”,他已是第十二次對人說起,夫人說他心軟仁慈,他也知自己心軟仁慈,否則夫人不會讓他留在身邊掌管情報,而把小泠派出去執行那些刀尖舔血的任務。   其實,全山莊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知道暮山公子的身手還在縞羽公子之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