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重魂三(1 / 1)

馬車行於宮道上,小靦道:“你剛剛話真多,是在暗遞消息嗎?”   焱雀道:“我和禁軍的人說話都是這個樣子,如果我一本正經,他豈不懷疑,我可是為了你們好”。   小靦知道她巧言善辯,也不再多言,馬車很快就行駛到內宮,按宮規馬車隻能停在內宮外圍,焱雀下了車,身後跟著小靦和薑才,一路走到瑛貴妃的擷芳殿,小靦對殿門前值守的太監道:“勞煩公公入內通報一聲,甄祤郡主前來向貴妃娘娘請安”。   太監入內通報時,瑛貴妃正在殿中逗弄鸚鵡,太子坐在一旁吃著橘子,聽太監說甄祤郡主前來請安,瑛貴妃陰陽怪氣的道:“昔日本宮差人請都請不來的大佛,怎地今日主動送上門來了,宣她進來吧”。   焱雀,小靦在太監的帶領下進到擷芳殿正殿,瑛貴妃和太子在正堂的主位上正襟危坐,羽衣營的兩位女衛佩刀在旁,焱雀,小靦下跪請安,瑛貴妃道:“這是哪陣風把郡主吹來了,擷芳殿真是蓬蓽生輝啊”。   焱雀道:“貴妃言重了,甄祤本該早日來向貴妃請安,又恐貴妃因昔日甄祤言行冒犯心有芥蒂,遲到今日才借佳節之機前來,望貴妃大人大量,莫要與甄祤計較”。   瑛貴妃冷笑道:“你自稱甄祤,莫不是在提醒本宮,你是封了皇姓的侯府貴女,本宮日後別說計較,恐怕輕易不得開罪於你了吧”。   焱雀道:“貴妃明鑒,甄祤不是這個意思”。   瑛貴妃道:“不管你是什麼意思,本宮且當你今日是來向本宮示好的,算你還有些明禮,你起來吧,賜座”。   小靦扶著焱雀起身落座,太子沖焱雀揮手打著招呼,焱雀點了點頭算作應答,小靦從袖中摸出一個白瓷瓶躬身作揖道:“啟稟貴妃,郡主為貴妃尋得了駐顏玉漿,獻於貴妃作新年賀禮,望貴妃笑納”。   瑛貴妃厲聲斥道:“放肆,一介賤婢竟敢貿然開口,擷芳殿哪有你說話的地方,郡主,你這侍婢是不是該好好管教管教”。   貴妃話音落,小靦把手中瓷瓶擲於地麵摔得粉碎,沖上前幾步,扯開外衣,一排裝著火藥的竹筒綁在腰腹,火鐮自她袖中滑出,持在手中燃起火焰,焱雀撕下一片衣襟蒙住口鼻,殿內嘩變,小靦喝道:“管教?貴妃當如何管教我,也把我捆了沉到深山洞穴的溫泉池裡嗎?納命來吧”。   太子體弱,率先昏倒在地,羽衣營女衛抽刀護於貴妃身前,也感覺一陣劇烈眩暈,小靦上前兩下便繳了刀,將她們踢到一旁,瑛貴妃在座位上搖搖欲墜,小靦拽起她,拖行出殿門,焱雀緊隨其後,殿外有一片池塘,深淺足夠淹死人,小靦持著火鐮把貴妃拽至池塘邊,一腳把她踢了下去,擷芳殿各處值守的女衛抽刀逼近,宮娥和太監們也從四麵八方湧來,小靦把火鐮湊近火藥引線道:“你們誰不怕死的,盡管上前來同貴妃一起上路”,她其實無需喝令,根本無人敢上前,宮娥和太監退後逃匿者居多,羽衣營的女衛身負護衛職責,無人逃開卻也無人敢上前,貴妃在冰冷的池水中撲騰掙紮,幾下就體力不支沒於水麵,焱雀撲身入水,費力的將貴妃托起,小靦持著火鐮站在池塘邊,惡狠狠的道:“殺人者死不足惜,你非要與我作對,那你就與她一起死吧”,說罷一掌擊在池塘邊的假山石上,假山石轟然塌向池塘,焱雀鳧水的能力本就較弱,還拖著一個體力耗盡的貴妃更是吃力,石塊眼看著就要砸到頭上,她隻能拖著貴妃向後劃水,石塊在池塘中濺起巨大的水花,撲了她一頭一臉,池水冰冷,她已覺力竭,被貴妃下沉的身體拖著向水底沉去,隻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忽有一個人影鉆入水中,拽住她的胳膊,焱雀半睜的眼睛隻在昏暗的水中看見一張蒼白的臉,那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臉,見她猛的睜大眼睛,立即拉著她的胳膊上浮,另有一人入水拉起貴妃,一番折騰總算合力把二人救上岸邊。   焱雀癱倒在救她上岸的人懷中,吐出幾口水,視線才清晰起來,那人道:“真不要命了?”,他的口吻冷漠卻似透著焦急,絕美的臉上青白相間,焱雀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他不是薛賦惜,看樣子薛衍墨醒了,否則怎能從那重重包圍中趕來救她,她安心的笑了,伸手撫摸薛衍墨的臉,虛弱道:“你沒事就好”,薛衍墨皺著眉頭,卻也沒有避開。   渾身濕透的蘇一心把貴妃交給戰鴿,又從薛衍墨手裡接過焱雀,打橫將她抱起,一轉身,焱雀就看見小靦仰麵栽倒在地,胸口貫穿著一支長箭,高倉巍惡狠狠地瞪著焱雀,焱雀把臉埋進蘇一心胸口,柳珘押著薑才進來,薑才看見小靦的屍體,悲極而泣,戰鴿已將貴妃安置於內殿,召來醫官,元襄帝隨即趕到,擷芳殿池塘邊烏泱泱的站著一群人,隨侍的薑德見到胞弟被押,立馬跪下涕淚縱橫的求情道:“陛下,陛下,我弟弟是被蒙騙脅迫的呀,陛下,求您了,放他一條生路吧”。   薑才邊哭邊道:“大哥,你別求情了,我死有餘辜,我其實知道的,我知道她不是真心喜歡我,入行宮不是為了我,可我就是不死心,我不死心吶,貴妃怎麼能就這麼輕易的殺了她,我恨吶,我該死,該死……”   高倉巍喝道:“柳珘”   薑才一狠勁,竟咬斷了自己的舌頭,鮮血從口中噴出,站在一旁的柳珘來不及製止,他已倒在地上,抽搐不多時便氣絕身亡,薑德失聲慟哭,寒風凜凜,他的哭聲在院內久久回蕩。   擷芳殿內爐火旺盛,焱雀,薛衍墨和蘇一心換了衣服圍在爐邊,把今日發生的事同元襄帝一一稟報,薛衍墨裝作薛賦惜,交代自己是被同去齊府拜訪的兄長救下,這才慌忙入宮搭救郡主,焱雀瞥了他一眼,正巧看見他也在望著自己,心道你真能掰扯,哪有這麼巧的事,而元襄帝問道她為何入宮又折返回去找太子師時,她含含糊糊的說不清楚,又與薛衍墨對望了一眼,元襄帝見她和太子師互遞眼色,又聽太子師說去齊府拜訪,明白了些許,高倉巍破口大罵焱雀胡鬧,末了一拍桌子站起來吼了一句:“你真是該死,要不是你胡鬧,薛先生至於身臨險境嗎?貴妃至於險些溺斃嗎?你又至於差點小命都沒了嗎?陛下您別攔著臣,臣說什麼今天也要扒了她一層皮”。   元襄帝抿了口茶道:“朕沒攔著你”。   此話一出倒叫高倉巍頗為尷尬了,任誰都看得出來他本就隻是做做樣子,現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元襄帝道:“你吼她做什麼?她都是被脅迫的,那兩人專挑著她落單時行事,定是盯梢她許久了,即便她不胡鬧,難道就沒有別的機會了嗎?再說她胡鬧還不是你昔日慣出來的毛病,上梁不正下梁歪”。   高倉巍氣道:“照陛下所說,這還成了臣的不是了?臣不服”。   元襄帝把茶杯擱在桌上,對定都侯不予理睬,柔聲對焱雀道:“回去好好歇息,貴妃那邊,朕來安置”。   出宮路上,焱雀被薛衍墨拽住,薛衍墨不容置喙的道:“我送你回定都侯府”,蘇一心攔在焱雀麵前,高倉巍卻道:“她攪了薛先生的好事,應當給薛先生一個交代,薛先生,我們在侯府門口侯著,請先生務必將焱雀安穩的送回我府上”。   帝師府的馬車上,薛衍墨的臉色難看至極,焱雀四處張望著,把馬車內所有事物都打量了個遍,就是不看薛衍墨的臉,薛衍墨道:“你看什麼?這馬車裡還有什麼稀奇物件值得你打量這麼久”。   焱雀嘆道:“薛大公子,你既來救我,想必薛先生已將事情與你言明,你沒放著我淹死就是相信我對他的承諾,又何苦還非要硬拽著我同乘呢,薛先生說了,讓我以後避著你點,他沒讓你也避著我點嗎?咱們以後就當不認識,可否?”   薛衍墨道:“現在你什麼都知道了,你既那麼喜歡他,我們以後怎麼避得開?何況我弟弟待你已與常人不同,又如何能避得開?”   焱雀道:“有什麼不同?他看待我和看待蘇一心,柳珘一模一樣,我在他眼裡,雖然是女學生,但也隻是學生”。   薛衍墨道:“你可知我怎麼醒來的?”   焱雀搖了搖頭,薛衍墨拽開衣領,露出胸膛幾處泛著青紫的淤痕,又指了指自己的後腦勺道:“他給我寫了張紙條塞在懷裡,跳下車挨了頓打,一個黑衣人嫌他麻煩,一掌給他劈暈了,我就是這麼醒的”。   焱雀呲了呲牙,竟低下頭湊過去,上手撫摸那白玉般的胸膛上遍布的青紫淤痕,她的手指暖得發燙,薛衍墨身子不自覺的一顫,焱雀道:“疼麼?”   薛衍墨拍開她的手,把衣領掖好,突然捏住她的下巴,焱雀被他捏得五官擠作一團,薛衍墨道:“離他遠點,我可不是真不敢殺你”。   焱雀悶聲悶氣的道:“隻要他在,你就不敢殺我”。   薛衍墨冷聲道:“你再招惹他試試,試試看我究竟敢不敢殺你”。   焱雀跳下帝師府的馬車時,高倉巍領著柳珘,蘇一心果真侯在侯府門口,蘇一心一把將她拽到自己身後,馬車揚長而去,焱雀揉著自己的臉,蘇一心轉身看見她下頜處印著微微泛紅的指痕,捧起她的臉道:“薛衍墨竟敢打你?”   焱雀搖頭道:“沒有,沒有,捏了一下而已,咦,你怎麼知道他是薛衍墨”。   蘇一心道:“薛先生慈悲心腸,可沒有薛衍墨那麼殺伐決斷,他趕到擷芳殿,一箭貫穿小靦胸膛時眼睛都沒眨一下,我若還看不出來就是眼拙了,他捏你做什麼?”   焱雀吐了吐舌頭,道:“許是覺得我可愛吧”   蘇一心沒有理睬她的胡說八道,放開手,認真道:“我有話同你說”。   焱雀苦著臉央求道:“蘇哥哥,你有什麼話等我進去吃飽了再同我說行嗎?我好餓”。   焱雀吃飽喝足,沐浴完畢便回房躺在自己床上,正自昏昏欲睡,門口卻響起了一個聲音,“焱雀,我有話同你說”。   焱雀自床上嘆了口氣,起身拉開門,沖著門外就道:“蘇哥哥,我錯了”。   蘇一心站在門前,臉色嚴肅的道:“於我而言,任何事隻分你想做或是不想做,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分對錯,但你要答應我,不要再支開我瞞著我,讓我陪你一起,任何事我都可以和你一起,我能保護你”。   焱雀一愣,道:“這……”   蘇一心厲聲道:“答應我”。   焱雀瑟瑟縮縮的道:“我答應,我答應你,你別這樣了,我害怕”。   蘇一心的聲音軟和下來,“他真沒有傷你嗎?”   焱雀道:“沒有,他就是覺得我攪了他的好事,有些惱怒”。   蘇一心道:“你離他遠一點,好嗎?”   焱雀苦笑,心道今天怎麼這句話總有人翻來覆去的同我說,於是乖巧的應道:“好的”。   太子師在齊府跟齊大人鄭重的道了歉,把晚間發生的事含含糊糊的說了一遍,齊大人自是沒有什麼埋怨,一個勁的道沒事,齊軒嶽也心懷大度的表示太子師大人本就是突遇襲擊,人沒事就好,齊軒靈本在府內因為他爽約而大發脾氣,把上好的碗碟整套摔得粉碎,此刻卻善解人意的柔聲道:“薛哥哥沒事就好,可真叫人擔心壞了”,那溫婉賢良的模樣直叫齊軒嶽一口茶嗆住喉嚨,臉憋的通紅。   薛衍墨在回府的馬車上,把薛賦惜塞在懷裡的紙條摸出來,隻見紙條上寫道:兄長,焱雀已知你我之事且允我絕不外傳,請兄長勿傷她性命,勿以咒術迫之,有人向貴妃尋仇,挾焱雀入宮迫她相助,望兄長代弟相救,弟乞之。   薛衍墨盯著“弟乞之”這三個字,掀開車窗簾兩指夾著紙條伸出窗外,指尖上挑,紙條憑空燃起火焰,很快便燃成灰燼隨風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