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二人先是去了王爺和王妃的院子請安。 還沒等到近前,王妃就先看出來陳晉喝了酒。 她略一皺眉,看著跪倒在麵前的兩個孩子,說道:“先起來吧,你們……喝酒了?” 葉川正要解釋,陳晉搶先說道:“是我叫師哥陪著我的,其實……也沒喝多少,就是時間有點長。” 王爺點了點頭,對王妃說道:“夫人,晉兒已經長大了,喝點酒也不算什麼,況且,有川兒在他身邊,你還擔心什麼?” 王妃白了他一眼,說道:“我就是怕他把川兒帶壞了。” 說這話的時候,王妃臉上已經帶著笑容,大家都知道,她消氣了,或者說,根本就沒有生氣。 幾人按主次落座之後,王爺問道:“兒啊,再過幾天就是新皇登基的日子了,你的事,還沒有定下來嗎?” 聽到王爺問話,陳晉站起身,回答道:“爹請放心,人選我都已經找齊了,接下來,就是讓他們接受我的條件。” 王爺眉頭一皺:“難道,這不是最難的一步麼?” 陳晉微微一笑:“我覺得,我可以說服他們。” 他臉上很自信,王爺和王妃似乎放下心來。可每天跟他形影不離的葉川知道,小王爺心中也沒底,至少,絕沒有十分的把握。 王妃讓陳晉坐下,一邊吩咐人去做醒酒湯,一邊問道:“在這麼重要的時候,你們喝了一天的酒,莫不是又尋了什麼奇人異士回來?” 陳晉和葉川相視一笑,葉川站起來,回答道:“還是夫人最了解小王爺……” 還沒等他說完,王妃笑著一擺手,說道:“你也坐下回話吧,現在就咱們幾個在屋裡,你還老爺夫人的做什麼?” 葉川臉一紅,笑著說道:“是,乾娘。我是說,還是你了解晉兒。他拉著我陪他在一個破酒館裡看一個酒鬼喝酒,還把人帶去了天獄。” “哈哈哈哈”,王爺和王妃都忍不住笑了,過了一會,王爺才說道:“有意思,有意思,不愧是我陳宇呈的兒子。不用說,那酒鬼也是身懷絕技了?” 陳晉滿臉自豪地回答道:“爹,這人說不定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人。他博聞強記,過目不忘的本事,簡直匪夷所思。不過,今天恕兒子不能跟您細說了,您和娘早點休息,日後我一定仔細給您二老講講今天的事。” “好,你們去忙吧”,王爺笑著擺了擺手:“不過,天也不早了,也別太過勞累。” 王妃也接著說道:“是啊,別太累了。一會我會讓人把醒酒湯送到你們院子裡去。” “是”,陳晉和葉川起身,深施一禮之後,轉身離去。 回到自己的院子,兩人坐在亭子裡,馬上有人來伺候,端茶遞水的,院子馬上就熱鬧了起來。 陳晉看著這些從小就和他在一起,照顧自己起居的人們,有很多都是和自己年齡相仿的,甚是親切。 他笑著說道:“好了好了,你們都別忙活了。吃的喝的也都別準備了,今天沒什麼事,都去歇著吧。” 眾人正疑惑間,王妃吩咐來送醒酒湯的人已經到了。 兩碗湯,兩碟精致的點心擺上桌後,大家這才明白。 等人們都散去了,陳晉端起湯碗,說道:“師哥,今天讓你陪我喝了半天的酒,難為你了,來,咱們喝了這湯,清醒清醒。” “算了吧”,葉川也端起了碗:“我看你一直挺清醒的,那酒館不簡單,放心吧,我已經派人留意上了。” “哦?師兄說說,哪裡不一般了?” “當然是那老板娘的身手了,那可不像是個隻會賣酒的潑婦,那老板看起來軟弱,可我看他的手,也不像是隻會拿菜刀的。” “哈哈”,陳晉喝下一大口湯,贊道:“到底是師哥,嘴上發著牢騷,卻依然眼觀六路啊,哈哈。” 聽到這話,陳晉反而把碗放下了:“你這麼誇我,肯定是有什麼我沒發現的細節又被你看見了……不用怕我尷尬,快說給我聽聽。” 陳晉微微一笑,低聲說道:“他們櫃臺後麵的墻上,掛一幅字,不知道師兄看到沒有。” “看到了啊”,葉川又回憶了一下:“那幅字確實有點突兀,不像是那樣的破酒館裡該有的東西,可是,煙熏火燎的,紙張都變得又黑又黃,還有很多帶著油的手印,扔了都不可惜。怎麼,那幅字有問題?” 陳晉點了點頭:“確實有問題,那字,是嶽為輕的真跡……” “什麼?” 葉川驚訝得瞪大了眼睛:“那,那是嶽為輕的真跡?那可是當世書畫第一名家,要是他的字,別說一個破酒館,那半條街的買賣,恐怕都買得下來吧。” “何止啊”,陳晉笑著搖了搖頭:“即便是這王府周圍,盤下一間雙層大酒樓,也是綽綽有餘。” “這麼說來,那酒館確實是夠奇怪的……”葉川麵色變得凝重起來。 陳晉卻很輕鬆,拿起點心吃了一口,說道:“沒事,先叫人看著就行,也不用增加人手了。這麼大個京城,沒點本事和背景,誰敢開店做生意啊,都由咱們出麵,還要官府做什麼。” “那倒也是”,葉川臉上又恢復了笑容,慢慢地喝了口湯。 兩人正在聊著,忽聽得後墻那邊一聲輕響。 他們回頭一看,暗影中走出兩個熟悉的身影。 其中一人氣質雍容,不同凡響,雖然臉上稚氣未退,卻是英氣勃發,讓人難以直視。 在他身後的那人,三十歲左右的年紀,麵色黝黑,微皺著眉頭,不怒自威。他人高馬大,如同半截鐵搭,腰配長劍,足蹬馬靴,這兩人越墻而過,可他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響,如此身材卻有著這般高明的輕功,身手可想而知。 陳晉和葉川見了兩人,急忙起身施禮。陳晉上前一步,說道:“殿下,您怎麼……” 還沒等他說完,那年輕人一把拉住他的手,笑著說道:“怎麼跳墻來了,是麼?” 來人正是當今太子,陳晉是他從小到大最親的玩伴,兩人不是親兄弟,卻勝似親兄弟。看著這天真無邪的笑容,陳晉稍有緩和,笑道:“是啊,確實沒想到……” “這有什麼?又不是沒跳過。” “可是,那是以前啊,小時候嘛,你馬上就要登基了,這成何體統嘛……” 他說的聲音很小,也難掩語氣中的埋怨之意。 太子也沒理會,看著還在那裡彎著腰的葉川,說道:“你怎麼還在行禮,行啦行啦,都坐下吧,到你們這還這麼累,真沒意思。” 葉川這才站直了身體,請太子坐下。 陳晉拍了拍那黑大個的胳膊,說道:“殿下都這麼說了,你也別站著了,來,坐。” 那人也不客氣,大馬金刀地坐下,端起點心就吃了起來,吃完抹抹嘴,還是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另外三人愣了一下,倒也司空見慣,不覺得有什麼奇怪。隻有陳晉忍不住問道:“我說黃大人,黃大統領,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不會笑啊?不會笑,那也算了,你到人家裡吃了人家的東西,就這麼乾坐著?” 那人斜了他一眼,勉強一抱拳,沒好氣地說道:“你是王府的小王爺,你們家是天下第一有錢的主兒,不就吃了幾個點心麼,你小氣個什麼勁兒呢!” 此言一出,太子和葉川都笑彎了腰,葉川還向那人豎起了大拇指。隻有陳晉依然忍著,表麵上不依不饒,對太子說道:“殿下,我這裡可是王府,你這手下太沒規矩,你得罰他,到我的山莊,給我搬幾天木頭!” 太子強忍笑意,說道:“什麼規矩?我剛剛從後麵過來,聽見馬棚裡的馬夫們在喝酒劃拳,其中一個聲音,我聽著很像是王爺啊……不行,我得去請安問好才是……” “哎,別別”,這下輪到陳晉慌了,他急忙攔住正要起身的太子,說道:“殿下,我錯了,區區一個破院子,哪能勞駕咱們的禁軍統領?” 太子依然假意要起身:“不行,不行,這裡是王府,不能壞了規矩……” 陳晉把他按在座位上,說道:“什麼規矩,那是給外人看的。咱們都是家裡人,不講那些,不講那些。” 說完,他指著太子:“蒙聖主皇恩,我家做了幾代的異姓王,你稱我爹一聲伯父,就是我的親兄弟,葉川是我師兄,那也是親哥哥一樣,黃霆鈞黃統領,從今天開始就是我大哥……” “好啦好啦,快坐下吧”,看他慌張的樣子,太子臉上的笑容早已掩飾不住:“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隻有到了你這裡,我才能卸下身上的擔子,找到一些小時候的快樂。不過,我也知道,有些事情,逃避也不是辦法,我也不能逃避。父皇決定要避位出家,我就必須把這天下守護下去,而且,有你們在身邊,我也有信心做到。” 陳晉抿著嘴,點了點頭:“你放心,我一定竭盡所能,無論是作為兄弟,還是作為臣子。還有,隻要你想來,即便是你登基之後,這裡也永遠是你第二個家。” 太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呼出,平復了一下心情,向葉川問道:“師……你師父他老人家可好?” 葉川答道:“其實,我們也好幾年沒有他老人家的消息了……不過,我想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當年無意間救下的兩個孩子,一個是王爺的公子,另一個,竟然要當皇帝了……” “是啊”,陳晉接著說道:“那年我們倆偷偷跑來這後山玩,險些掉進山澗。現在想想,師父他不僅救了我的命,還把愛徒留在我身邊,這恩情真是粉身難報。” “隻可惜……”太子搖了搖頭:“他始終不肯收我為徒……” 陳晉心中,也覺得這事難以理解,看太子難過,急忙安慰道:“別急,師父他雖然雲遊四海,可你登基那天,他一定會來的。到時候我幫你求情,一定讓他收了你。” “不行”,葉川突然站起身,接著跪在了太子麵前,說道:“太子殿下,請恕我多年來隱瞞不報……其實,師父他不肯收你為徒,並非是怕人說閑話,也不是你天資不夠,而是另有深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