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靈龜問壽(1 / 1)

烏篷小帆船上。   話問出口,青衣女子遲遲沒有回應。   見此情景,徐老漢不禁有些後悔。   這馬上都快天黑,對方又是姑娘家,身邊也無人陪同,他貿然招呼人家上船確實欠妥。   解開繩索,船槳在岸邊輕輕一抵,水波蕩漾間,烏篷船緩緩離開岸邊。   “走呢!”   徐老漢劃船的手一頓,又將船劃回岸邊。   “不好意思啊船家,剛剛在想永定府在哪。”   陸羽站上船頭,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不妨事,不妨事,老漢還以為姑娘不走呢!”   烏篷船再度啟程,蕩開悠悠江水朝著上遊駛去。   老船家在船尾搖槳,那個約莫十幾歲左右,似乎是船家兒子的黑瘦年輕人則拿著一把豬毛刷在刷洗船板。   陸羽沒有去船艙,而是就在船頭尋了處乾凈位置席地而坐開始看書。   書名【溪山誌異】。   是繡平府境內流傳很廣的一部誌怪小說,專講書生舉子、江湖俠客碰到女鬼或者狐妖的故事。   故事寫得很生動,情節跌宕起伏、險象環生,也不知道那位【溪山先生】是不是真的經歷過這些。   陸羽今天看的篇章叫【靈龜問壽】。   是說這千水河中有隻活了一千多年的烏龜,偶爾會攔住看起來比較有學識的路人詢問自己還能活多久。   如果路人的答案可以讓它滿意,它就會贈送路人一顆價值連城的寶珠。   而要是路人的答案不合它心意,烏龜就會掀翻船隻,將一船人卷入水底淹死。   至於什麼樣的答案才能讓烏龜滿意,書中雖然寫著有位算命先生說出了令烏龜滿意的答案,但卻未提及這答案究竟是什麼,這也是很多人隻將它當作誌怪故事的原因之一。   看著看著,陸羽忽然心有所感看向右側。   那個船家的小兒子正直勾勾盯著她,準確來說,是盯著她手中這本【溪山誌異】。   “你想要這本書?”   聽到陸羽清雅的聲音,男孩猛然回過神,一抹赤紅爬上他黝黑的臉頰,看著黑紅黑紅的。   男孩有些害羞地搖了搖頭。   陸羽稍一思索很快明白過來原因:“你不識字?”   這一次,男孩點了點頭。   “你想聽故事嗎?”陸羽輕輕問道。   男孩睜大眼睛,猛地點頭,一雙黑亮眼珠仿佛在發光。   隻是很快,男孩又搖搖頭。   陸羽猜到了男孩這麼做的原因:“放心吧,我不收你錢,也不用你免我的船費。”   男孩感激地看了陸羽一眼,坐在離陸羽大概三尺遠的船頭。   陸羽給他講了一遍【靈龜問壽】。   正要再講第二篇時,忽然聽到老船家在船尾喊:“二伢子,別打擾客人,過來幫我搖會兒!”   男孩麻溜起身,朝著陸羽微微鞠躬,然後飛快跑向船尾。   船頭隻剩下陸羽一個人。   又坐了半個時辰,陸羽起身走進船艙。   艙內空間很大,左右兩邊各有一條能坐七八人的寬板,船艙中間則是放著兩張小幾。   艙內連陸羽算在內一共六人。   一名穿著貴氣的商人,帶著兩個渾身煞氣的隨從坐在小幾前。   另外兩名似乎是小情侶模樣的年輕人坐在角落寬板上。   兩撥人互相離得遠遠地,涇渭分明。   陸羽進去的時候,兩撥人幾乎是下意識都看向她,這讓陸羽恍然想起前世坐車遇到乘客上車時的場景。   富商看了眼陸羽戴著的冥籬,很快收回視線。   他的兩個隨從先是看了眼陸羽腰間竹刀,再將目光落向陸羽白凈的雙手,也很快收回視線。   倒是那對年輕男女盯著陸羽看了很長時間。   隔著冥籬,陸羽也略帶意外地看了小情侶中的那個男青年一眼,想不到居然還能在這裡碰上。   對那個青年,陸羽還有些印象,似乎是金刀門門主馬長遠的弟子之一。   好像是叫林坪什麼來著。   另外那個女的,陸羽則沒啥印象。   互相打量一番後,陸羽也沒有主動和誰打招呼的想法,而是在靠近船頭的角落找了一處地方開始閉目養神。   四月二十四離開青雲宗。   四月二十六早上處理完大柳樹村的事情後,陸羽也終於等到了遲來的接應之人。   將小白虎和徐陵等人交托給對方帶回宗門後,陸羽便獨自一人由南向北穿越繡平府,並於今日中午到達這處位於千水河畔的潯陽府。   一路走走停停,這裡瞅瞅,那裡瞧瞧,竟是花了整整六天才走到潯陽府。   當然,她之所以能夠這麼散漫隨意,自然是因為時間很寬裕,齋醮法事定在五月二十三,今天才是五月初二。   二十多天時間,就算爬也能爬到濟州府了。   因此,陸羽在逛完繡平府後,並沒有選擇直接禦風去往濟州府,而是買了頂冥籬,做了把竹刀,一路晃晃悠悠走到了這潯陽府。   再之後,就機緣巧合上了這條烏篷船。   等乘坐這艘船到達永定府之後,可以先在永定府晃悠幾天,嘗嘗當地的特色美食,看看永定坊的園子戲。   逛完永定府,就可以沿著千水河北上,去荊門府棲霞山看桃花,聽說那裡氣候寒冷,所以桃花開得很晚。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前世不曾見過的風景,這一輩子自然都要看一看。   再往後,如果時間還寬裕,她也可以在宜州府或者瑞安府逛一逛,總之趕在齋醮法事的前一天到達濟州府就行。   陸羽閉目養神規劃旅遊路線的時候。   坐在她對麵角落裡的那對年輕男女正在吵架。   “林坪山,眼睛都長別人身上去了,你是當我瞎?還是當我不存在?”女子捏著身旁男子腰間軟肉。   迎著身旁女子雙目噴火,氣勢洶洶的樣子,男子強忍著疼痛道:“小錦,事情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你聽我解釋。”   女子捏在林坪山腰間的手沒有鬆開:“行,讓我聽聽你怎麼狡辯!”   “小錦,真不是你想的那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隻是覺得那姑娘有些眼熟?”   “眼熟?你咋不乾脆說她是你娘呢?這東南地界伱連個親戚都沒有,你跟我說你眼熟?你怎麼不說那三個男人眼熟?長得好看的女人你都眼熟是吧?啊?”   “嘶……嶽小錦你鬆手啊,小心我回去告訴你爹說你欺負我!”   “有種你就去告,怕你不成?你林坪山隻要敢去告,我嶽小錦第二天就去找別的男人!”   “……”   酉時末。   河中吹起了東南風。   順風之下老船家也不再搖槳,而是將船帆升起,任由風帶著烏篷船一路前行。   老船家則是從船尾放置雜物的地方拽出來一條網兜,招呼黑瘦少年一起撒網。   “唰!”   漁網被拋向空中,化作一個大圓緩緩沉入河麵。   片刻之後。   “嘩啦嘩啦……”   隨著漁網收緊拽出河麵,魚尾拍打水麵的聲音也越發響亮。   半個時辰後。   老船家和黑瘦年輕人端著一盆魚湯和幾尾蒸魚走進船艙。   陸羽看向自己麵前的那條魚,是剛才老船家撈上來的最大的一條。   陸羽望向船頭,隔著冥籬的紗簾朝那個黑瘦男孩輕輕點頭。   男孩咧嘴笑笑,然後飛快跑開。   半夜時分。   烏篷船行至一處轉彎地界,老船家擔心方向失控,便起身去船尾掌舵。   還沒等他走到船尾。   隻聽“砰”地一聲,船底似乎撞到了什麼東西。   然後,整條船就這樣靜止在了河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