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長劍之人,便是餘風了。 而那黑影,不出所料,正是之前逃走的青冥子。 餘風已經見識過青冥子的神通,當他一看到場上同時現出兩個陳為時,便知那真正的陳為已經被對方以邪法所殺。 後麵出現的陳為便是對方假扮,雖然被趙墨楓一劍兩分,但餘風卻知道對方必定未死,而且還會再次偷襲。 所以他一直凝神關注著場上變化,而當那黑影突閃的剎那,他便當先一劍斬去,卻不想有人的反應不在他之下。 後來的長槍便是那陸行天持槍挑來。 一桿銀槍刺挑之間和餘風的長劍配合得倒是頗為默契,三五招之間便將那黑影切割零落。 見青冥子再度消失,餘風向持槍肅立的陸行天微微頷首,然後低頭朝陳為的胸口探去。 所幸,他身上的藏靈珠還完好無損,不過為何不見內中的神使現身? 莫非其不擅長戰鬥? 餘風壓下心中疑惑,口中喚道: “請神使現身。” 話音一落,便有青光閃現,一位身著白麵綠紋褒衣廣袖衫的女神使現出身形。 其人現身後也不言語,隻掃了死去的陳為一眼便口稱道: “何漣見過餘星君。” 餘風眉頭一皺,不過眼下卻不是多說什麼的時候。 他點了點頭,朝旁邊的陸行天道: “陸神將,你能否將那戍己分天旗的防護範圍擴大,圍住所有人?” 陸行天略一頷首,道: “可倒是可以,不過覆蓋的人越多,防禦的效果也會相應削減,要擋住眼前這人的偷襲有些難度,隻能作簡單的預警是。” 餘風聞言請他照做,然後高聲喚回眾人注意。 待眾人都被那寶旗清光覆蓋,餘風道: “諸位,那偷襲之人乃是青冥子,此人所修的功法為心魔道法門,極為邪異,諸位在與之對戰時,千萬不要將心神移到他的臉上,否則就會如這位陳為神將一般被瞬間斬殺。” “阿彌陀佛,心魔道修士可是有好幾百年不曾現世了,其正統傳承《無量觀心劫經》也早已失傳,卻不知青冥子神將從何處學來,而且我等之前也從未見他施展過。” 行者覺因開口,話中似對心魔道知之甚多,不過當下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餘風再次輕咳一聲喚回眾人心思,口中道: “當下我等重要的是布陣。趙星君,那焚天坼地陣對布陣之人是否有特殊要求?眼下你將陣訣給我,我暫時頂上,能否布陣成功?” 趙墨楓聞言立刻點頭, “可以,隻是陣決稍長,你需要時間熟悉內中的法門運轉。” “多久?” “半刻鐘應該足夠。” 餘風微微點頭,又從儲物袋中取出那件菩提心燈, “覺因神將,這燈你可認得?” 覺因打量片刻,回道: “認得,這是我師叔了塵之物,怎麼會在餘星君手裡?” “這不重要,你可會使用這燈?” “會。” “好,你將這燈拿去,置於廣場中央,再將其運使起來,使燈光周覆此城,能否做到?” “能。” 聞言,餘風便將心燈交予他布置,然後向趙墨楓詢問起陣訣來。 幾句話的功夫,餘風便將場上的主導權拿在手中。 眾人心中雖各有想法,不過眼前也不是爭這些的時候。 他們都做了多年的神將,這點大局觀還是有的。 而且餘風身為場上唯二的星君,由他主導行動也不是不可,至少另一位趙星君也沒反對不是。 記完趙墨楓給的陣訣和他的額外闡釋後,餘風在開始參悉法門前還提醒了一句: “諸位,青冥子既已現身,那山裡人多半也會很快到來,諸位需小心防範!” 說完,他便自行盤膝坐下。 此時半空中的兩人戰場也已經遠蹈十裡虛空之外,想必是羅修文有意為之。 餘風收斂心神,開始閉目感應起陣訣中的諸多法門關竅。 他之前見過趙墨楓等人的六人陣勢,又聽朱澤講解過陣法三個階段的各自分工,不過眼下的十二人陣卻有些不同。 除了最後的業火召喚外,前麵需要六位神將的出力更多,聯手布置的封禁也要更廣更密。 他用心參悟琢磨半刻,方對其中的眾多法門脈絡和陣勢關竅大致掌握。 眼下不適合深究,隻要能成功布陣就行。 他稍微調整思緒,站起身來,口中道: “諸位,可...” 話剛出口,餘風眼角忽綻血芒,血光指向,正是扭頭看來的駱玉秋。 然而她的臉上卻並無驚愕,反而微有嘲諷, “等你好久了!” 血光劃過,正中她小腹,卻是一隻妖異赤紅的手臂。 手臂往上,是全身光赤著的血紅人影。 人影血赤的皮膚上紅色筋肉虯結隆起,隻在腰間圍著一圈魚鱗狀的獸皮。 此時他的右臂正插入駱玉秋小腹,不過卻沒有半點鮮血溢出。 血人立知有異,將手一抽,卻完全抽之不動。 與之同時,駱玉秋婀娜銀甲之下忽有白色雲氣流出,並未散向四周,而是聚成多股,如靈蛇般向他手上纏去。 他手臂一震,卻未將雲氣震散。 而這時他身後又有銀槍長劍襲來。 前後皆敵,他一聲暴喝出口,周身血氣彌漫,身形一旋,左手回挽,鏗聲之中,便將槍劍隔開。 槍劍方一錯開,他右臂再展,將抽之不動的駱玉秋往自身拉來。 駱玉秋見頭槌迎麵,不閃不避,反而輕笑一聲,借力身化雲霧,直往血人全身罩去。 她法門變化多端,血人雖有蠻力,卻奈何不了她分毫。 忽然,血人身形猛地一頓,身周繚繞的氣血瞬間一收。 砰! 地上磚石猛然爆裂,血人身形立時消失。 元氣回流,那白色雲霧頓時卷了個空。 好快的速度! 駱玉秋的身形再次從雲霧中顯現,剛要說話,卻聽餘風沉聲道: “藏靈珠!” 她神情一愕,忙低頭看去,卻不知何時胸前懸著的寶珠不見了蹤影, “什麼時候...” 疑惑方起,又有震音傳來,不過卻是另一邊的覺因背後。 她扭頭看去,卻見行者身周佛光大亮,其身形則被身後的巨力貫得憑空橫移十丈! 好在,受力雖強,明麵上的傷處卻並未見得。 覺因身形方停,便驟然轉頭,而偷襲者此時已被趙墨楓和陸行天聯手攔下。 他忙凝目抬手,結無畏印,口中急速道: “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應觀法界性,一切唯心造。” 禪音方落,廣場上佛光普照,連陸行天寶旗的清光都被蓋過。 明黃佛光照過,那血人周身似被濃酸潑過,滋滋燒灼之音大起。 劇痛加身,卻不見他有嘶聲傳出,而其身形移轉之速反而再增,趙陸二人聯手都不能粘身分毫。 而另一邊,又有誦音開口: “神主敕令,吾奉威天大法......從吾之命:凝!” 頓時,那血影身形募的一滯。 不等他再次移位,便有長劍銀槍加身,一取小腹、一取後心,而腳下又有白雲升起。 見狀,他不得不再次血氣內收,身形也再度消失。 “命數如棋,而你隻是我手中一子!” 一直在觀望的方不語掐訣開口。 他話音一落,餘風心中便有一種玄妙感應升起,尚不知其究竟,便見到百丈之外那血人現出身來。 此刻,在眾人看向他的同時,他也瞇眼盯視著眾人。 半息之後,他斂目轉身,悄然後退。 雄獅雖強,卻也鬥不過群狼。 強敵後撤,餘風等人也不敢大意,幾人慢慢圍成一圈,皆在佛光寶旗的照耀之下。 餘風心念電轉,眼下又死了一名神使,十二人陣勢必然是布不成了,六人陣能將此人斬殺嗎? 餘風不抱太大希望,但還是開口問道: “諸位,眼下完整的大陣是成不了了,諸位以為六人陣能否誅殺此僚?” 場上一時沉默,覺因行者沉默片刻,道: “餘星君,我方才施展的殊勝清凈佛光和業火一樣也是因果業力之屬,但當時佛光照下卻不見那人受到太大的損傷。而這焚天坼地陣的根本亦在業火,因此貧僧不認為僅憑六人陣勢便可殺他。” 餘風點了點頭,心下計較一二,便再次說道: “既然陣勢不成,那就得另尋他路。而那血人一直潛伏在側,我等分散開來肯定是不行的,而聚在一起短期內雖是無虞,但時間長了必然會給他尋到空隙偷襲。所以,必須得先將他逼出來,我等才能掌握主動,合力攻殺此人。 “而逼其現身的唯一方法,就是那南朱殿。不管李承覆有何謀劃,從杜先尹的消失之地、李承覆之前現身的位置、以及山裡人和青冥子隻是輪番偷襲卻不聯手進攻來看,對方謀劃的核心必然藏在南朱殿。且對方人手不足,那兩人必有一人守在殿內。 “所以,我等隻需往南朱殿進發,便可逼得山裡人現身,如此方可擺脫被對方遊走襲殺的被動局麵。” “直取中宮?” 方不語下意識說了一句,頓了頓又補充道, “確實是個好辦法。不過將其逼出來後又要怎樣才能擊殺他?” 餘風微微一笑, “這就要看諸位的本事了。那人雖強,但諸位亦是身具長材之輩,合力相爭未必不能將其斬殺。” 見眾人都在心下思量,餘風便不再多說什麼,而將全副心神都放在剛才埋在地下的清風玉竹上。 之前幾人與血人纏鬥,餘風一時不好插手,便尋機將竹鞭埋下。 而後在他的木行靈氣全力催發下,廣場地磚的間隙已有根根竹筍冒出頭來。 片刻後,一片竹林便憑空長出,直向南朱殿蔓延而去。 “諸位,可商議好了?” 見地形已經改易完畢,餘風再次開口, “我等若是再不行動,說不定那兩人便攜著裡麵的東西跑了,到時候我們可就白忙活一場了。” “好,便依餘星君所言。我們走!” 陸行天斷然開口。 當下便由他持槍打頭,方不語等人緊跟在後,最末則由趙墨楓押後。 餘風則自行在竹林間穿行,木行遁法全開,速度倒是極快。 眾人所在的位置離南朱殿僅有五裡之隔,若非要防著山裡人偷襲,禦器飛行最快隻需五十息時間便可越過這段距離。 而為了引出那人,眾人還有意放緩速度,但最多也隻需半刻鐘便能抵達南朱殿。 不過,正當眾人剛剛起步時,方不語身旁便立時有惡風襲來。 血影暴閃,擠過他身周繚繞的佛光與清光,直向他後背撲去。 來人速度太快,方不語不得不停下掐訣方起的右手,身形前撲,借著這極短的時間,從懷中掏出一張金色符籙。 神念閃過,其身形便已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已在那南朱殿門口。 “好個縱地分影!” 陸行天隻來得及贊了一聲,便持槍回身,與加速趕至的趙墨楓一同攔下意圖抽身而走的血人。 另一邊,駱玉秋身形頓消,原地隻留下一片白雲。 白雲見風便漲,隻兩息過去,便擴至百丈方圓,其色澤也由白轉墨,其中還隱有電光閃動。 黑雲壓城,隱隱雷鳴漸起。 頃刻間便有光樹枝椏般的雷霆刺破烏雲黑夜,直向那在槍劍之間閃轉騰挪的血人劈落。 震音爆響,血人周身流轉的血霧一時都被雷光剝落。 而電光剛消,一隻巨手又向身形凝滯的血人抓去,卻是覺因幻化出的一尊丈六金佛。 佛生八臂,各持金缽、凈瓶、寶劍等法器。其以巨手抓握的同時,還有各式法器砸下。 血人一時左支右絀,不免有些狼狽。 陸行天二人見覺因和駱玉秋攻勢綿密,且兩者的神通範圍較廣,將己方進攻的空間擠壓,便借機讓出身位,尋機做必殺一擊。 佛像體型龐大,移動起來相對緩慢,但其前後八臂連舞,足以和速度極快的血人相持一二,還有偶爾劈下的雷霆彌補攻勢間隙。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場上局勢一時陷入僵持。 趙陸二人遊走不過片刻,場中又有細微的蟻噬之音傳來。 陸行天聞聲細看之下,發現那血人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忽然現出密密麻麻針眼大小的孔洞。 洞口微張,剛開始僅有絲縷血氣流出,僅有剎那又有遊絲般的血線冒出,而血線剛一離體,便瞬間消失。 陸行天心神一緊,手上還未有動作便看到覆蓋周身的寶旗清光內,有根根血線在遊走。 “什麼鬼東西?” 他下意識咒罵一句,轉而銀槍狂舞,試圖將那些血線斬落。 不過槍尖一觸,他便大感不妙。 因為那血線如同活物一般根根粘上槍頭,又迅速朝他手部遊來。 他連忙棄槍後撤,同時口中叫道: “不要粘上血線,以靈氣阻之!” 而趙墨楓早已借機後退,此時場上那八臂金佛也已消失,隻剩下麵如金紙的覺因盤膝在地,以佛光勉強抵擋著四周浮遊的血線。 那血人也同樣消失,不過不待眾人弄清究竟,遠方竹林處又有爆響傳出,卻是餘風險之又險的避過血人的突然一擊。 方才他見趙墨楓四人攔下血人,便想著借竹林遁往南朱殿,與方不語匯合直取對方謀劃核心。 而眼下這血人以沛然難禦之勢攻向自己,多半是方不語已經得手。 如此他也不必再與之正麵相抗,身形移轉,由前突轉為側移。 幾息之後,便和急速趕來的眾人合為一處,而那血人也已消失在南朱殿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