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遊獵(1 / 1)

五年遺世獨修,而今重見天日,直如再歷人世一般。   餘風在山穀上空虛立了半刻,才往來路飛去。   如今順利結丹,他的神識和飛行的速度都有了極大的提升,前者可廣及百裡,借草木鋪開更可遠達三百裡。而後者在有金丹提供源源不絕的靈氣下,日行萬裡也不是難事。   若是這樣趕路的話,他半日就可回返星靈城。   不過眼下既無急事,他便慢悠悠的往回飛去,順道也可思索一二接下來的諸事安排。   進階結丹這件大事解決,接下來就是不斷提升修為、歷練道心了。   至於這道心該如何歷練,他現在心裡也隻有一些猜測。   無論是修行還是道心,要想有所歷練,那必然要經事。   經事不是沒事找事,而是不避外事、不懼災劫,以自我本心迎劫而上,斬惑破劫,滌除虛妄,方能在道心上有所進益。   之前那朱澤說道心就是向道之心,就是修士修行的動機和目標,但此時餘風想來,這裡邊恐怕不會這麼簡單才對。   且他說修行的關鍵在於貫徹自己的道心,也即修行時要一心一意貫徹自己的目標,不能動搖。   但修道之路漫長無比,修士在不斷進階的過程中,所看見的道法境界和天地自然會不但變化,這目標隨著時間和境界改易應該是極為尋常的事情,但這豈不意味著動搖甚至改變了最初的道心?   看來此人口中的道心之說應該有很大的謬誤才對。   餘風心下暗道,但至少有一條是確證無疑的,那就是不能以別人的道心為自己的道心。   至於其他的,還需要自己慢慢探索才行。   而既然要歷事,那就得需要提升自己的戰力。   一般來說修士的戰力主要體現在自身的修為和擁有法寶的身家上,雖然羅修文等人說過修行不能過多倚仗外物,但若有法寶在身而不使用,豈不是愚不可及?   想來他們的意思應該是可以憑借法寶對敵,但不能依賴法寶對敵。   可依而不可靠,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他微微點頭,隨即盤點起自己的身家。   之前陰神境的大多數法寶他現在都已經用不上,可以賞賜給一眾屬下。   能用的法寶主要就那三件,以之對敵勉強是夠用了,不過還需要進一步的祭煉才行。   他之前在閉關修煉之餘也間歇祭煉過一二,但還未祭煉到圓滿境地。   以此洲通行的法器祭煉之法‘五行煉形寶禁’祭煉法器也快不到哪兒去,他估摸著要將這三件星君級法寶都祭煉圓滿怕是還得需要幾年苦功才行。   一旦祭煉圓滿,便可發揮法寶的全部威能,但卻不能進一步成長進階。   法寶之類的器物大都有其威力上限,若要進一步提升隻能將法寶拆了重新煉製。   餘風對手上的幾件法寶還是比較滿意了,也沒有將其回爐重造的打算,況且他也不會煉製法器。   這樣,他一邊分心祭煉法寶,一邊禦空飛行,五天之後,終於回到了星靈城南朱部所在。   看著眼前與五年前毫無差別的祈安殿,他微微一笑,正欲抬腳入內,卻聽一聲叱喝從殿中傳出。   不等他有更多動作,一個陌生的銀甲神將邁出殿來。   其人身量頗高,身上塊壘分明,連罩體銀甲也被一身橫肉撐得甲葉怒漲。   此時,他正以一雙大眼瞪視著殿外的餘風。   這是哪來的莽漢?   餘風心中正疑惑之時,又聽其人叱聲道:   “你是何人?敢不經允許便擅闖我南朱部奉祀重地?”   餘風聽他這話才想起來自己現在已經改換形體,容貌更易後他不認識自己也是情理中事。   便要取出屬於星君的神諭、印信等物正驗身份,但這時又聽那神將道:   “爾為何不答?看你這行跡可疑的樣子多半與本州前段時間的叛逆有關,且待我拿下後再細細審問!”   ???   餘風心裡疑惑更甚,這是哪裡來的蠢貨?   他不願與他做無謂的糾纏,便自報身份並拿出一應證明身份的物事出來示於其人。   待那人瞇眼看了一應物事之後,餘風便要踏入殿中之時,卻又聽他道:   “好賊子!竟敢殺害我千山州南朱部餘明星君,並盜取我神道印信,試圖冒名頂替我部星君...”   餘風聽這人說話,眉頭都擰成了深溝,不等他說完,手中長劍便鏗聲出竅,在其人反應過來之前便架在了他脖頸之上。   片刻後,看這莽貨完全清靜了下來,便冷聲問道:   “你是何名姓?”   “申樊。”   那神將頓了片刻才猶豫著回道。   “申樊、申樊...”   餘風口中念叨著這名字,心下卻尋思著自己在什麼時候聽過這名字。   思索不過半息,他便有了答案。   這名字他確實是見過的,且就在他身上的真靈位業圖子頁上,還刻印著這個名字。   之前在餘風閉關之時,這圖的子頁上麵確實浮現了兩個名字,一個是這申樊,另一個為賈予生。   在未經他這位南朱部正統星君允許的情況下,能將名字自行刻錄到位業圖的子頁上,想必是天心殿的任命。   他沉吟一二,不理劍下這人的眼神求饒,道:   “你既已見得我手中的這真靈位業圖,當知我前麵所言非虛,為何還要阻攔於我?”   真靈位業圖是循神魂上的因果聯係與星君相係的,若無仙尊改易,自不會輕易變更持有之人。   “我...”   “你上麵有人?”   申樊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又迅速將頭顱往兩邊狂甩,而在看到餘風手中長劍因他的動作已經劃開他頸間皮肉時,又將頭部保持著一個怪異的姿勢,淒聲道:   “還請星君饒命,我....”   “行了!”   餘風不願再和他廢話,收回長劍,轉頭取出真靈位業圖來。   申樊心神剛鬆,見到餘風動作又不免緊張起來,而在看到他隨手將自己的名字從圖中抹去後,心下又是一股驚怒升起,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神將尊位隨隨便便就這麼沒了?   正待說話,卻又聽餘風道:   “怎麼?你有異議?”   他猛點頭顱,心裡也在組織言辭辯駁和求饒,而餘風卻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冷眼盯了他片刻,道:   “南朱神將不適合你,你還是去別部做神吧!”   他正疑惑餘風這話裡的意思時,心裡突的驚悚直冒。   正欲取下背後長槍,卻發現自己的視界突然旋轉起來,而後又迅速跌落,直到眼中隻剩下一雙青色雲履時,他才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不過已經遲了。   看著腳邊重重摔在地上的殘軀,餘風嘴角微勾,不發一言,隨即轉身朝殿內走去。   殿中此時已經立著幾個人,正是餘風之前見過的陸行天等神將,以及一個陌生麵孔,應是那賈予生了。   看著餘風緩步邁進殿來,而不加任何阻攔,想必這幾人對殿外發生的一切已經盡皆知曉了。   既如此,餘風也懶得廢話解釋更多,隻淡淡道:   “多年不見,吾見諸位未有任何變化,諸位見我卻似換了個人似的,這歲月果真是不饒人啊!”   殿中諸人看著餘風隨手便殺了手下一位神將,還在這兒傷春悲秋,心下都有些不是滋味兒。   不過不管心裡如何復雜,嘴上肯定是不會多說的,殿中這幾位神將都不是外麵那傻子一般的人物,自是能夠清晰分辨情勢。   因此,殿中一時靜默下來,片刻後,還是方不語輕嘆開口,道:   “餘星君此舉未免太激烈了些。”   激烈?   現在不反應激烈點,以後怕是一直會有蒼蠅圍上來了。   這人敢在他剛剛重返時就敢跳出來攪事,多半是某些人提前準備的試探罷了。   對於這種臺前小醜,當然不必留任何情麵。   他心裡有些不以為然,嘴上卻道:   “依神律,蓄意栽贓、誹謗、陷害上司,該當何罪?”   方不語還未回話,一旁的賈予生卻接口道:   “當誅!”   餘風看了他一眼,沒有繼續開口。   而後抬步往後麵的承天殿行去,同時口中漫聲到:   “召各有司諸神,殿中議事!”   令出不過片刻,城中所有當值的神靈都盡數來到大殿之中。   其間餘風一直在殿中的主位上闔目養神,直到諸神全部到齊後,他才睜目開口,道:   “一部星君歸位,不但不見有司迎接,反而卻橫加阻攔、以下犯上。諸位這段時日無人統禦,莫不是都上了天不成?”   餘風這話就是有意找茬了,自己形貌變易,又悄然而返,若有人預先得知那才叫奇了怪了。   殿中一時自稱有罪之言大起,餘風頓了片刻,又道:   “既知有罪,那就該罰了。本星君自忖一直都算賞罰分明,今日爾等之過,當減奉三分以為後日之戒,爾等可願身受?”   減奉三分算是個不大不小的懲罰,畢竟南朱部諸神的主要香火來源裡邊,正式俸給隻占了一小半。   “吾等接受,謝星君寬宏。”   眾人伏地領完刑罰,餘風隨即讓諸遊神退下,隻留十餘位神將議事。   沉默打量身前眾人片刻,餘風緩聲開口:   “看諸位皆齊聚在這星靈城中,想必我千山州此時必是海晏河清,諸域清平,無亂亦無邪了?”   幾人沉默片刻,還是陸行天出來答道:   “稟星君,我千山州此間確無大事,隻是偶有凡俗勢力糾葛需要調停,不過這些事情當地的遊神便可處理,無需我等出手。今日我等聚於城中,實為商議一件要事。”   他頓了頓,看餘風示意他繼續說下去後,又接著道:   “前日,三臺城東明星君傳訊,說是要在宛國國都安陽城舉辦一場遊獵,需我南朱部幾位神將前去主持一應維安事宜。”   他看餘風眉頭皺起,又緊接著道:“此事天心殿亦有諭令傳下,我等不好拒絕。”   餘風嘴角下拉,道:“這淩泉子倒是好大做派,區區一場遊獵,就要支使我南朱部上上下下去為他鞍前馬後。”   說完,他頓了半息,又冷聲道:“卻不知這遊獵,又有何特殊之處啊?”   這次倒是方不語先聲答道:   “回星君,東明星君此次的遊獵據說是本州近幾十年來少有的大型遊獵活動,參與者除本州各司神靈之外,連鄰州也有不少神將遊神等受邀而來。主持維安事宜的也不隻我南朱部諸神將,其餘三部也有相應人員參與,力求保得諸事周全。”   “那你說說,這遊獵具體是何路數?”   “據東明部傳出的消息,此次遊獵是循王朝崩裂之契機、人心動蕩之變局、時勢改易之亂象,以眾生為弈子、天下為棋盤,結親盟同道、攻天地四方,以搏王朝天運、獵至尊權柄!”   “說人話。”   “簡而言之,就是眼下凡間三大國度之一的宛國國勢衰頹,行將滅亡。外有趙楚二強虎視,內有流民反賊叛亂,不日便將國滅而帝崩、民亡而後薨。值此大亂之際,我奉天神道諸神靈神恩天降,以神靈陰神占據天下各主要勢力頭領肉身,而後替天行道、終結亂世,復立安樂之國、重開太平之世!”   “這就是所謂遊獵?”   “沒錯,凡間王朝有養熊鹿以為狩獵之物的習俗,而我等神靈以凡間王權為遊獵之屬正屬天道自然之理。而此間,在無我道神靈乾涉的情況下,王朝自衰而崩,如此難得的自然更替之機,不做一場盛大的遊獵盛事,豈非暴殄天物?”   餘風聽他說完,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好一個以眾生為棋子!   就是不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若有一日當這些人也成為別人手下的玩物時,又該是何種麵目。   餘風不是那種悲天憫人的聖人,對那些凡人的遭遇也說不上什麼同情。隻是推己及人,想到他頭上所謂大人物的目光,他心下不由得有些憤怒。   “既是亂世,對我神道香火可有傷損?”   他一時找不到別的理由拒絕天心殿的諭令,便要拿香火說事。   “餘星君對香火之事不必擔憂,據說此間的香火缺損東明星君會自行補上大頭,剩下的部分則由與會的諸位神靈各自分擔。”   餘風心下輕嘆一聲,沉默片刻,又道:“既如此,你等可商議好了此去人選?”   “原本我等商量的是由陸神將為主,領十位神將前去,其餘人員留守本部。不過現在餘星君安然回返,一切自然得聽餘星君的命令。”   方不語從善如流。   “也好,便依爾等計議行事。不過,你留下。”   餘風不願再在這上麵費神,便隨口安排了事,至於留下方不語,則是有些事情需要用到他。   方不語聞言微愣,不過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恭聲應是。   隨後無甚要事,餘風便令眾人散去,而他自己則自行回返了南朱星君的清居之所,紫極殿。   此殿位於南朱宮的中軸線上,處於承天殿的正後方,餘風不消半刻,便入得殿中。   正當他一入殿內,便聽外麵有人稟報,說是薑微等人求見。   對於這幾人,他正好想看看她們這幾年的修煉成果如何,便令她們入殿拜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