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女進入殿中,五年過去,這幾人當時隻是亭亭少女,如今卻已都出落成仙姿玉貌的碧玉美人。 芙蓉、百合、幽蘭,或嬌艷、或憐弱、或柔媚,風姿各異,儀態自生。 麗色悅目,妍態怡神。 略一點頭,他查看起幾人的修為境界。 薑微已是陰神中期,其餘四人則有三個升了陰神初期。 能在幾年的時間內有如此成就,他不免點頭更甚。 待幾人一一上前見禮,餘風含笑開口: “不錯,能有如此進境,雖有天資的因素,但也不能忽視爾等的苦修。” 說完,他取出幾件物事: “這幾件法寶不算什麼上品,但也足堪使用,爾等各自取了去,以作對敵之用。” 他拿出的都是得自上次戰鬥的諸般事物,如刻神筆、烙形圖、六陰化法神印、紫鱗鞭等。 待她們一一分取寶物,餘風又取出一冊玉簡,道: “薑微,你能轉修功法,將陰符經修至陰神中階之境,已是初窺符修門徑。這另外的半冊陰符經,你拿去修習,切莫懈怠。” 薑微恭聲稱是後,補充道:“稟星君,我修行符經所用墨砂符紙頗多,眼下所剩無幾,此項還請星君下賜。” 餘風輕輕點頭:“這些倒是無妨,你修習符法有成,現在可會描畫哪些符籙?” “神行符、迷影符、聚靈符等經中記載的中下品符籙我都已學會,上品的滯形符、陰生避疾符、解心化魔符、藏形匿影符等也可描畫一二。” 餘風聽完這話,眼中更亮幾分,此女在符修上確實天資不凡。 隨即他手中現出一個儲物袋: “這袋中有你修行所需的一應天材地寶,你可拿去輔助修行。另外,袋中有一物,名為墨雲巖,內中所居的控神蠱可製成控靈符,你下去可嘗試煉製一二。” “還有,藏形匿影符你先多描畫幾張出來,我在某些地方會用到。” 他記得這藏形符可是連結丹中期的穢雪都能瞞過的,用在偷襲、保命上效果確是極佳。 薑微對餘風的吩咐恭聲應下。 不過態度倒是與之前相差不大,依舊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 餘風不以為意,隻在心裡微微調整著對方的定位,其他且不去說,光是各式符籙供應這一條,價值就著實不小。 沉吟片刻,他將目光轉向另外幾人。 四人三陰神,這結果已經是很不錯了,不過剩下一人為何修行幾年卻毫無進益? 他打量眾人幾眼,緩聲道:“蕭素吟,同是五年潛修,她們四人在修為上都有長進,隻有你一直止步不前,這是為何啊?” 蕭素吟聞言上前兩步,伏身請罪後輕聲道: “回星君,妾身修為一直未有增長,非是妾身修行懈怠,而是妾身的體質與星君賜下的《玄真靈應玉衡經》有所不合,無法修煉。 “妾身在察覺無法修煉此經之後,亦尋得吳霜等人的功法修煉,不過仍是不成。後來妾身在無望之下,便轉頭修習原本的陰陽門功法,哪知卻頗見成效。 “因此,妾身打算重修此法,不過想到星君之前曾言,此功法與我神道風氣不合,便一時不知如何決定。隻好等星君回返後,再依星君之命行事。” 餘風眉頭微皺,繼續道: “既然你對陰陽門的功法極為擅長,那為何我之前見你修為平平,沒有任何出眾之處?” 蕭素吟對這個問題沒有任何遲疑,回道: “妾身當時被那穢雪道人擄去,生死前路不明,日日驚惶,難以專注在修行之上,因而修為才十分緩慢。” 這理由勉強說的過去,但餘風還是沒有盡信,沉默片刻,吩咐道:“你去喚方不語來見我。” 蕭素吟不知道餘風這一吩咐的背後是什麼意思,但還是依言領命而去。 隨即,殿中餘下的四人中除薑微有事獨奏之外,餘者都自行退下。 看著眼前玉立的水藍衣衫女子,餘風倒有些好奇她有何事。 無關之人離去片刻,她才輕聲開口: “聽聞東明星君將要舉行一場遊獵,不知餘星君可否允許我前去參加?” 餘風眉頭皺起,她可不像是喜歡參加這類盛會的人物,口中道: “所為何事?” “一樁私事。” “說具體些。” 她沉默片刻,道:“我來自宛國,舊時所居之處亦離宛國都城不遠。如今宛國即將滅亡,我需要回去了結一些舊事。” 餘風心下思忖,這人之前說自己無家可歸,而今卻逢故國將滅之時才回舊地一探,其中莫不是還有些未了結的俗世因果? 且多半是恩仇舊恨之類的? “如今你既已邁入神道仙途,些許凡塵俗事趁早了結了也好。” 餘風話音微頓,又繼續道: “若是諸事順遂,待你回返後,我便正式納你入千山州南朱部諸神之列,名入真靈位業圖,立成正神之位。” 聞言,薑微似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躬身稱謝,而後再次回歸到靜默狀態。 見此,餘風也沒什麼多說的,遂讓其自行離去。 而恰在此時,方不語兩人緩步入得殿內。 看了這早衰過度的神將一眼,他隨手打發蕭素吟退下,便獨自瞑目,沉默不語。 方不語不知這位上司是什麼意思,思忖片刻,開口道: “稟星君,不知星君喚我前來,可是有要事吩咐?” “巫神之血,交出來吧。” 餘風不願和他饒舌,開口單刀直入。 方不語愣了片刻:“不知餘星君所指的是何物?” 餘風臉現冷笑: “方神將何必故作不知?之前在鬱嵐城與血人交戰時,方神將一手縱地分影符移形換影,取眾人之先,第一個搶入無人防守的南朱殿,豈會毫無所獲? “當時我可是見方神將化繭避劫時,白色蠶繭上的血光流動之相的。方神將若是對那血水一無所知,又豈會引得質性完全不同的血水滲入繭中? “而那一池巫神之血說著是巫神的遺留,不過實際上也隻是巫神後裔血脈提純後的物事罷了,方神將身為我奉天神靈,為何私自留下這巫門的東西? “莫非方神將也要學那李承覆,改換門庭、更易道途?” 方不語微瞇著眼睛,看了餘風兩息,才沉聲道: “餘星君此言大謬。之前那血池中的物事之所以覆於我用於避劫用的蠶繭之上,是因為其欲斂形化質,借機侵入繭中,所以才會呈現血水滲入蠶繭的表象,餘星君不知我之法門秘要,判斷有誤乃是常事。 “而那改易道途之說更是無稽之談。且不說我有無改投他門的動機,就是想改換門庭,我也沒有巫門的修行之法,又如何做到改換道途?” “眼下或許沒有,將來可未必不能得到。” 修道之人修行時為自己多找幾條後路乃是常有之事,此人眼下或許並無反叛之心,但難保以後不會為之。 方不語還要辯駁,餘風卻直接威脅道: “或者,我將此事上報天罰殿,以天元燭微神術洞徹方神將此世千般經歷詳略,方可知方神將所言之虛實...” 雖然在這件事情上他有可能是清白的,但這人身為積年神將,在外奔走多年,若以神律的標準衡量,他身上絕不可能是乾凈的。 聽見這話,方不語真的沉默不語起來。 而直到殿中這沉凝的氣氛持續了將近盞茶功夫後,餘風才聽方不語緩聲開口: “餘星君想要什麼?” 餘風等的就是這話,他看著方不語眉頭緊鎖的蒼老麵孔,一字一頓道: “窺、命、術。” 方不語一愣,而後又輕笑出聲: “餘星君未免太貪心了些,這窺命術乃是我安身立命之本,豈能輕予?何況,就算餘星君得了這法術去,那也是修不成的。” “哦?” “窺命窺命,若無斬斷自身命運之誌,又如何能窺得他人命運?我雖看不出餘星君的命運詳細,但卻知餘星君必不會為了所謂探知他人命運之事,而斷卻自身前路。” 看不見我的命運?這是為何? 餘風不由得在心中思索, 難怪當時在鬱嵐城中時,這人施術後,多看了自己幾眼。還以為他是看到自己即將成為他未來的星君,眼中頗有異色之故。 而我這命運之所以不為他人所見,要麼是被人為乾預,要麼便是因為我來自其他世界的緣故。 沉吟片刻,他口中接著說道: “我之命運有高人遮掩,你看不出乃是常理中事。” 他雖然不清楚其中的具體原因,但不妨礙他隨便扯個虎皮混淆視線。 “既然神通不能輕贈,那在我麵前施展一次總是可以的吧。” 餘風雖然見過這人施展窺命術的場景,但那時自己修為不夠,眼光難免有所欠缺。如今自己邁入金丹之境,修為跨了一個大的境界,再親眼觀其施法,或許能窺出其中一二門道出來。 說完,他命人傳蕭素吟進來,作為施術對象。 方不語看著餘風動作,猶豫片刻,輕輕嘆了口氣,遺憾道: “恐怕這也不能如星君所願了。我如今的壽元隻剩下三年,若再施展此術恐怕旬日內便將性命不保。此間還請餘星君換個條件。”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莫非你這神將也不想做了?” 雖然這人命數不久,即將轉世,但如果此時將其踢下神位,不僅轉世時花費的香火要平添倍餘不止,而且轉世後也會背著一個‘違逆上級、開除神職’的名頭,這樣他以後去別處做神可就難做了。 “稟星君,非是我不願,實是我不能為之。” 他態度愈顯恭謹和為難。 “這兩樣不成,那就把你那化繭渡劫之術獻上來吧,若是還不成,那就隻能請方神將自己去天罰殿報道了。” 方不語沉聲嘆了口氣,知道若是再行推卻,恐怕今日就難以幸免了。 “稟星君,那化繭渡劫之法我可以獻予星君,但星君需得立誓不再加害於我。” 餘風不是什麼出爾反爾之人,更不願為了些許小事立誓,剛要拒絕,心下卻有些思索。 若無可靠保證,他勢必不會輕易將神通法門交予自己,且就算自己拿到手,也沒法辨別其中真偽和錯漏之處。 於是,他頷首回道: “我可以保證不再與你為難,也不會外泄巫血之事,但你得保證那法訣無任何虛假、缺失、錯誤之處。” “那是自然。” 隨即,兩人各自以道心立下誓來。 此時,正逢蕭素吟邁入殿內。 餘風接過方不語飛來的玉簡,神識掃過,見其中確是那化繭神通法訣無疑,便將其收入袖中。 而後打量殿中立著的紫衫玉人兩眼,道: “吾本想請方神將以神通妙法觀你未來道途,而今卻因神將壽數不永,觀之不得了。” 蕭素吟聞言拜謝道: “妾身謝餘星君恩德,不過明見將來之事對眼下也並非是好事。” 她語氣稍頓,而後又似下了某個決心般,斷然道: “妾身今日修它法不得,僅有陰陽門功法一條路可走,此間還請餘星君應允!” 餘風不置可否,而方不語則開口道: “稟星君,我觀此女乃天生的玄陰素靈之體,極適於走陰陽之道。而陰陽門的功法是以陰陽和合之法入陰陽大道,觀相雖然不佳,但也是玄門正統修行之法。此女若修此道,功法契合肉身,修行定會一日千裡。” 玄陰素靈之體?極適於走陰陽之道? 餘風有些疑惑。 這方不語都能看出這人的天資,沒道理之前的穢雪道人沒發現啊,而若是發現了,他也沒理由不對此人多加培養啊。或許內中還有別的緣故? 他自顧著在心下思量,臉上仍是默不作聲,半晌後,他看了方不語一眼,道: “這裡沒你的事了。” 方不語不再多說什麼,恭聲退下。 殿中再次陷入沉默,餘風坐於殿中高位,細細打量著眼前心思糾結的女子,不發一言。 直到半晌後,蕭素吟似要再度開口時,餘風才出聲道: “既是天生契合,我也不會強行阻你修行道路。這樣,你持我之諭令去日曜城易心閣,將陰陽門的鎮派功法《陰陽洞神玉章》全本兌換出來,再以之潛心修行,當能有所進益。” 餘風之前雖是得了穢雪的遺藏,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裡麵功法神通不少,但這門根本大法是沒有的。 蕭素吟欲躬身拜謝,餘風卻補充道: “你既已明了自身的修行道路,那便要砥礪進取。此去你得了修行的根本大法,自行苦修之餘也需得多外出行走歷練。 “待你進階陰神之境,可再回來見我。若不成,便不必回來了。” 說罷,他不理會殿中玉人反應,便自行踱往後殿去了。 此女縱有些許修道天資,但其性情柔媚,缺乏決斷。若要修行有成,還需多加歷練才行。 在這上麵,餘風能做的不多,隻能看她自己了。 感知著手中的《七元化真應劫秘法》,餘風心下頗為愉悅,能從這可惡的老頭手裡敲來這門神通法術,也算是值了。 這方不語雖然與他沒什麼仇怨,但此人的行事做派卻令他極為反感。 先不說在上次行動時視百萬生靈如草芥的姿態,光是方才其人在講解遊獵之事時視凡人如螻蟻的‘高貴’神靈麵目,都讓餘風感覺很是不爽。 雖然大家都是修道之人,但無論是玄門還是神道,都是從凡人中走出來的。 一朝得入青雲,便視過往同類如豬狗,如此德行如何不讓人心生慍怒? 若不是前麵已經有人送了人頭,他便要拿此人祭劍。 現在他三言兩語便讓其獻出這門保命秘法來,他的心情也順暢了不少。 結蓮轉生之法在元神前已經不能再使用,能得到這一門避劫秘法,自己在對敵之時的生存幾率也能提高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