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封禁(1 / 1)

木行遁法,凡木行靈氣所在,皆可瞬往。   即便這靈氣,是對方所有。   自餘風明悟真火真意後,繞身的熾白對他的神通施展已經構不成阻礙。   方才在那最後的一息之間,他便是借著秦遠外溢的一點木行靈氣憑空跨越五裡距離,然後將最後一個陣眼瞬時掐滅的。   一個極為尋常的五行遁法,關鍵時刻卻是將局勢瞬間改易。   這便是,神通道法雖有威能強弱之分,卻無高低貴賤之別。   即使再尋常不過的法門,某些時候依然能扭轉乾坤。   秦肅等人雖然對沈淩燁等結丹後期、星君巔峰多有針對,但卻唯獨漏了餘風這位結丹中期。   “好一個五行遁法。”   舞乾象雖在與羅硯緊張對峙,但仍分了兩分心神關注這邊,見餘風拿五行宗的法門破了五行宗的陣勢,他不免贊了兩聲,“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妙哉妙哉!”   聽見這句異常熟悉的話語,餘風心頭不免生出些異樣感覺。不過此時他將全副心神都用在鎮壓身外真火包裹著的秦遠身上,一時也沒多說什麼。   此際外界陰煞霜風完全消散,夜空復現,陰陽重聚,與之相比,之前殺機重重的三才殺陣仿佛一場幻夢。   不過死去的陸以正、荊無雙二人卻是一直提醒著餘風等人,秦肅殺心之重絕不是可以輕視的。   而且到此時為止,秦肅一方的十三位頂尖修士如今隻現身了九人,除開死在外麵的洛騫,尚還有三人不知底細、不知位置。雖然餘風這邊滿打滿算也有八人之眾,但比起一直好整以暇的秦肅等人,他們的狀態可就差得太多了。   而就在餘風凝神鎮壓秦遠之時,場上其餘諸人也並未閑著。   舞乾象仗劍獨對羅硯‘極意’,星君裴義一柄長刀和神衛褚戰無鋒重劍愈戰愈酣。   衛述弦一手琴音妙法與公孫儉隔空相對,她身邊的雲萬嶺則被趕來援手的詢風子接下。‘止戈劍’李攸與司徒延兩位使劍的,則圍上了修為最高的沈淩燁。   至此,空中仍沒有動作的隻剩下沐影與魏解秋二人。後者且不去說,前者餘風卻是知道,其必然是在準備一個大型的禁法。   至於剩下的秦肅和季允,季允...   他思緒剛及此處,忽見身外一叢紫焰自熾白中憑空化現,而後一道紅衣倩影突閃,瞬時間,他繞身熾白便波分浪卷般分離。隨即,一道青碧刀光瞬斬而出,與紫焰劍影一起,將他淩空轟退十丈之地。   五行遁法?怎會?   餘風心頭微愕,他身外的真火雖然同屬火行,但用來作為五行遁法跳轉的憑依,卻是完全不可能。   因為若是季允能借真火移位的話,在之前爭奪太元鏡時,她完全可以憑借此法將餘風攔下,這樣也不會有後麵一係列事情發生。   而眼下此女卻以他剛才使出的同類法門將秦遠救下,他心中驚愕之餘也在急轉思緒。   一息後,再次將真火匯聚在周身的他終是心有所得。   還是真火,偽裝的真火。   此時已然明了真火真意的他,對陽極真火早已是運轉如意,他隻是對繞身真火略一感知,便發現了內中的一點雜色。季允雖能將自家紫焰偽裝成真火,但卻無法將內裡的質性變得和真火完全一樣。   思路貫通,他隨手將雜色碾碎,而後身形瞬轉,直撲前方立身未穩的青衣男子。   秦遠被真火炙烤多時,雖有寶物護身,但仍受了不輕的傷,麵對餘風瞬間逼近的攻勢,他除了疾退身形之外別無它法。所幸,還有季允掠空而來的一柄紫焰長劍將餘風接下。   而後,便是兩人極為兇險的近身搏殺。當然,兇險隻是針對季允而言。   餘風雖然沒有修過火法,在控法的技藝上比不過季允這位五行宗真傳。但修士對戰,靈巧隻是製勝的一個方麵,若是靈巧不足,則完全可以以力來彌補。   餘風身外的真火便是他可以倚賴的力,而無生蓮則是可以保得他性命無憂的盾。有這兩者在手,即便季允控火技藝精妙非常,也無法傷得了餘風分毫。   而季允不知為何,即使離火劍氣屢屢無功,卻依然不遺餘力的將紫焰揮灑。那縱橫交錯的劍氣和焰芒與餘風身外的真火交相激蕩,遠觀如同四散的煙火。   五行之火,性炎熱,主毀滅。   季允在駕馭狂暴與真火差不了太多的紫焰之上,兼具淩厲與靈巧變化之道。前者自是功法使然,而後者則是她在常年浸淫四象之太陽之道上的所得。   陽極陰生。   此女修為精湛,在功法上不僅將《南離長青訣》參研通透,更是摸到了金行少陰的門檻。而若能同時將金行之《乾風禦靈經》修至大成,以達到陰陽相生相合的境地,那她便有了沖擊元神的可能。   由五行入道,經四象貫通陰陽,這便是五行宗道法修行的正統道路。   而餘風因為提前明悟了至陽的真火真意,已經不再適合一般的五行宗修法,而是由‘極’入陰陽。   明陽極真意,得悟清妙真經,若能再將陰極統禦,則陰陽立成平衡,那時他便有了進階元神的資格。   相比尋常修法,這算是一條捷徑,但越是捷徑便意味著越大的風險。   此次陽極火宮之行,若沒有無生蓮傍身,他怕是早就已經灰飛煙滅,自然沒有領悟真火真意的可能。   這也是五行宗門人很少有以此法入道的根由所在。   此時麵對季允此起彼伏的焰流攻勢,餘風心底並不如何在意,他在意的是另一邊己方戰場的情況。   與他現在的從容不迫相比,其餘諸人所麵對的情況多少讓人有些憂心。   舞乾象劍意犀利而純粹,但麵對羅硯鋒銳無匹的極意,一時也討不了好。神衛褚戰無鋒重劍威勢驚人,但他身上的香火靈燭所剩無幾,麵對實力強勁的裴義,他隻能艱難自保。而公孫儉雖有重寶在手,但對上極擅遠攻的衛述弦,一時間也極為被動。   另外,稍遠些的詢風子與雲萬嶺短時間陷入僵持,獨對兩人的沈淩燁則一直處在守勢。   可以預料,局勢若是照這樣發展下去,他們很快便會陷入到極為惡劣的境地。   沉吟剎那,餘風不動聲色避過季允斜斬而來的又一道紫焰劍氣,身形驟然加速,直趨另一邊正暗自調息傷勢的秦遠。   麵對這位修為高於他的五行宗門人,餘風沒有任何招式上的試探,直接以性烈無比的陽極真火為劍,沖著眼前之人力斬而下。   熾白真火如飛星跨空,斬在秦遠身外一圈青碧寶光上,瞬時間青光激散!   這時餘風身後亦有一道紫焰劍氣襲來,但他毫無躲閃之意,隻心念微閃,身形剎那跳轉,再出現時正在秦遠背後。借著對方散逸的木行靈氣短距移位,這是他早就設想好的手段。   目標變換,紫焰劍氣不得不強行回收,而夾在劍氣與真火中間的秦遠卻是臉現驚怒。   他下意識長刀回斬,但斬至一半卻又不得不停住,因為真火已經舔舐上他的脖頸。不過剎那,他的身家性命便再度離了自家手心。   作為五行宗新任掌門的族弟,秦遠一身結丹後期修為可稱深厚,但他乃是入了神道之後才邁入的結丹境界,與修行同道對戰極少。   而且這些年下來,他一直都是在秦肅的庇護之下,幾乎沒遇到過什麼生死之戰。   此際,麵對餘風這位修為遠低於他的外宗修士,他還是有些大意了。   兩度被這一他最熟悉的法門擒下,他臉上滿溢的驚怒除了因為餘風的緣故之外,倒多半來自於潛意識的恥辱。   其實,這也不能苛責他太多。   畢竟他事先對餘風沒有任何了解,自然沒有合適的手段應對對方的進攻。而且之前他被餘風真火困住後,需要以全副心神應對功法天克的陽極真火,根本沒意識到餘風借之靠近他的是與他所修的同一種法門。   而在季允助他脫困後,被真火灼傷的他在療傷之餘也在觀察餘風二人的鬥法,但餘風除了真火外,沒有任何神通使出。   如此,他兩次受製於同一種法門,也就不足為奇了。   而此刻將對方生死操之在手的餘風,卻是完全沒有理會手下的獵物是何種心態。   他看了一眼三丈之外生生止住身形的季允,淡淡道:“道友若不再糾纏餘某,餘某或可饒過貴師弟性命。”   眼下生死之爭,兩方已經完全沒了緩和的餘地,他說這話也隻是想擾亂對方心神罷了。   季允長劍斜指,臉上沒有多餘情緒顯露,連之前的濃濃恨意也都沉斂下去。   沉斂,往往意味著刻骨。   麵對餘風的提議,她並未立時回應,沉默片刻,對秦遠道:   “秦師弟。五行新立,我等舊宗之人,不日也終將作古。今日師弟先走一步,他日轉生,吾定當親為師弟護持。”   話音一落,她便提劍前趨,直斬向餘風所在。看那架勢,似是要一劍將兩人同時斬殺。   餘風心下有些驚訝,但臉上卻不為所動,隻以真火將秦遠周身竅穴完全封鎖,而後,目視著那柄紫焰長劍向著思緒陷入停滯的秦遠一斬而下。   長劍及身,一臉茫然的秦遠才回過神來,不過,此時他做什麼都晚了。   劍斬肉身,如烈刃過雪,秦遠那沒有絲毫防護的身體剎那間便被劍芒切斷。金丹碎裂,爆出一股劇烈的青色靈氣浪潮,隨即被紫焰盡數吞入腹中。   受其催發,紫焰其勢更盛,直往迅速後撤的熾白席卷而去。   餘風心神微凜,不過卻不是因為襲來的焰芒,而是眼前女子在這一劍中蘊含的果斷和狠絕。如此不帶一點猶豫的將一位同門斬殺,這還真是,有轉生秘法這一後路在,就是可以肆無忌憚。   其實,這並非隻是因為轉生秘法或季允絲毫不念同門之情之故,內中更多的則是因為,秦遠的臨戰應對實在讓她有些失望。   先前她借機藏匿在餘風真火之內的長青離火,本來另有大用,但為了救秦遠卻不得不提前暴露,這已經打亂了她心中的謀算。   而不過片刻功夫,她這位師弟又被同一種法門兩度擒下,並被對方當做要挾她的籌碼,這讓她在失望之餘也極為惱怒。   難堪造就!   與其讓這人一直在這裡添亂,不如直接讓他轉生了事。   作為秦遠的同門師姐,她做起這事來自是沒什麼不妥。   然而事實上秦遠兩次被擒這事,若是細究內中根由,大部分過錯應該算在她季允身上。   秦遠被同一種功法兩度擒下,根本原因在於他對餘風的神通全無了解,而季允卻是知道的。   若是她能將餘風的功法詳細傳音於秦遠,局麵當不會如此。   在秦遠第一次被擒下時,還可以說是來不及傳音,但後麵她卻完全沒有想到過這事,這就是她的問題了。   究其原因,還是她心中對餘風的恨火太重了。   心火太盛,則失之慎也。   嗔恨過重,理智便會被蒙蔽。   而餘風雖然不清楚其中內情,但他對此也並不如何在意。   麵對即將加身的紫焰劍氣,他隻是運轉身外真火略作阻擋,而後身形微偏,向著另一方向飛遁而去。   不過,就在他身形剛動的時候,忽覺周邊空間似有些粘滯之感,剎那後,這粘滯又轉為實質般的封阻,將他拘禁在一方三尺大小的空間內。   封禁?   他心下微動。   就在這時他身周熾白之外,烈烈紫焰灼空,而之前兩人交戰中散落的滿空餘火也並未消散,反而與季允方才一劍中蘊藏的紫焰一起,彼此勾連,交相貫通,剎那間結成一個完美的離火封禁,將他完全封禁在內。   身形受製,他心下卻一點也不急躁。   由封禁觀之,此女之前知道無法傷及他卻仍是不遺餘力的向他進攻,看來就是在為這個神通做準備。   而這神通與她在陽極火宮中使出的手段頗有些相似,不過之前她是以崩毀隨身劍器為之,而眼下的紫焰卻是差了些意思。   餘風雖然對禁法不甚精通,但自從前些日子得了沐影的指導,對於一些基本的破禁之法,他還是有些了解的。   這季允所使的雖然也是封禁之法,但卻並非借天地元氣施為,而是以自家紫焰劍氣布下。   如此布陣,餘風破解起來可就簡單多了。   畢竟,比起一方固化的天地元氣來說,這紫焰神通要好對付的多。   至於具體的破解之法,也不算太難。封禁勢大,以一人之力難以硬抗,但他也無需正麵相對,以火布陣,當以火破之。   長青離火百疊千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向內層層交纏,以此來對內中的他施以封禁困鎖之力。   他身困陣中,並未調動真火與之正麵相抗,而是主動將自家心神置於封禁之內,以心神困鎖的代價換取解析封禁運轉法理的機會。   當然他也無需將封禁法理完全參透,隻需明了內中紫焰疊加之力作用的方向和法度即可。   而後他便運使自家的真火與之同向而動,使真火與紫焰兩兩接續,從而使封禁的困鎖力量越來越集中,直至聚於中心一點。   這時候整個封禁連同他本身的力量都匯聚於中心一點,而作為這一點的承載的天地元氣卻無法長時間承受這股巨力的擠壓。不過片刻,其元氣結構便轟然崩解。   就在這一刻,封禁法度立時失序,紫焰疊形接連錯位。   趁此機會,他立時破禁而出。   陣禁法門的關鍵在於對‘勢’的利用。順勢而為,上梁抽梯,這便是鎮仙門的正統破禁之道。   揮手將身外紫焰散去,他再度看了容色沉凝的季允一眼。略一沉吟,沒有多說什麼,轉而將心神移向各方戰場。   恰在此時,外界浮空的陰陽之氣忽然停止遊動,連同整片空間的天地元氣一起,如寒潮過境一般被生生凍住。但凍結隻有一剎,而後兩者又恢復了尋常的運轉流動。   不過若是細觀其內裡,卻似有一定的玄理蘊藏,宛如天心流轉。   天嵐度海,九霄風動。   玄靈妙有,天心暗付。   百裡之內,一切元氣,盡皆握於一人之手。   而握持之人,自是,沐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