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玨一路向南，走的不快，寒風吹著他的單衣，黑色的長發在風中淩亂，沒有鞋襪的雙腳踩在積雪之上，隻覺得胸腹間暖意橫流，漫天的風雪如若春雨，讓人神清氣爽。 　　一邊走，蕭玨一邊閉眼感受著身體的變化。 　　神藏裡的烈陽不敢直視，哪怕想凝神撇上一眼，也弄的自己頭疼欲裂。 　　氣海中的皓月巋然不動，無論使出多大的力氣，也不過是激得雲海翻攪，不到片刻便已停歇。 　　蕭玨似能感知到那皓月中無盡的偉力，卻不知如何觸動，讓其為己所用。 　　在這苦寒之地不知行了多久，遠處的一座小寨慢慢的浮現，遠看去要比當時買參的寨子小上很多，僅有那木屋幾間，像是抱團取暖的大獸，圍在一起。 　　腳步不自覺的變快，可離那寨子近了，看的真切了，不由得又慢了下來。 　　寨子破敗異常，有的木屋被火燒過，漆黑的焦炭裸露在外，大半已經塌了，木墻上隱能看見些乾涸的血跡，被寒風吹凍的掛在那，泛著暗紅的底色，未曾停歇的風雪將大地覆蓋，藏匿了無數悲慘的血債。 　　眼前破敗的村寨，一下子就將蕭玨拉回了那冰雪刀鋒中的夜晚。 　　那些閃亮的鋼刀，催命的箭矢，黑暗中若鬼火般的眼睛，讓他恨的牙根癢癢，直想著若再碰到那些惡鬼，定叫他們留在這大山裡，給那些未能吃了自己的野獸做些口糧。 　　離那村寨越來越近，一陣蒼老淒慘的小調從風裡傳來。 　　“月兒明，風兒靜，樹葉遮窗欞。。。” 　　那聲音嘶啞悲切，混雜著寒風冰雪，在這寂靜的淩冬裡斷斷續續，勾人心腸。 　　蕭玨越走越近，循著那悲切的小調轉過寨口。 　　一個老婦人，花白的頭發，肩頭都是白雪，一身破襖露了棉花，就坐在木屋的門口，木屋破敗，連大門都已經沒有，老婦懷裡抱著一個小孩，看著能有個七八歲，隻是少了兩條胳膊，早就被凍成了冰疙瘩。 　　老婦嘴裡不停的唱著，來回來去就那麼一兩句，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前邊，好像根本看不見已經來到跟前的蕭玨。 　　“。。。老夫人。” 　　“噓。。。別吵我孫子睡覺。” 　　蕭玨剛出聲，那老婦就似驚了的貓，一下子盯著蕭玨，雙手護著懷裡的孩子。 　　“。。。老夫人，敢問這是哪，離燕城還遠嗎？” 　　“。。。不遠，順著路走就是，還能有個百裡地。” 　　“您老怎的自己坐這，怪冷的。。。” 　　“啥話，那兒子兒媳不都在那呢嘛。” 　　蕭玨順著老人指的方向，才發現這寨子中心的空地上，似有挺多小雪包，橫七豎八的擺了一片。 　　“老人家，我扶您進屋吧，天氣寒冷，莫要凍傷了孩子。” 　　“誒呦。。。” 　　未等蕭玨上前，老婦人抱著凍成冰疙瘩的小孩，趴在地上往屋裡爬。 　　蕭玨不知怎麼辦，這人間慘劇何其相似。 　　不知過了多久，屋裡又傳出那斷斷續續的小調。 　　“老人家，若有冤仇。。。晚輩定將為您討個公道。” 　　蕭玨一身單衣，站在這風雪漫天的寒地中，胸中的火氣燒的他難受。 　　屋裡霎時沒了動靜，不到片刻，那老婦人兩手並用的爬了出來，披散著花白的頭發，滿臉都是淚水，一張口已然是泣不成聲。 　　“那些。。藩子，不是人啊，砍了。。我小孫兒，說是孩子嫩，要燉肉吃啊。。。。” 　　“您是神仙啊，求您。。收了那些惡鬼吧，好叫我老婆子。。死也瞑目了，俺給您磕頭了。。。” 　　說罷，老婆子一頭就磕在了門檻上，鮮血橫流，已然自己絕了性命。 　　蕭玨哪裡見過這般人間慘劇，呆愣愣的看著死在眼前的老婦，殷紅的鮮血順著門檻慢慢的往外流，向屋裡再望，那沒了胳膊的小娃娃，躺在床上，身上被扯了些乾草當做被子。 　　一腔怒火燒的蕭玨難受啊，想喊卻是喊不出來，隻恨的牙根癢癢，兩隻拳頭握的死死的。 　　“。。。藩子。。” 　　天色已深，寨子中不知何時多了好多新墳，蕭玨不知從哪找來套黑衣，上邊還打著補丁，手裡拎著把破劍，劍身上都是磕碰的缺口，正在一塊木條上刻畫著什麼。 　　將那刻好的木條往身前的墳包上一插，蕭玨雙膝跪下，認真的磕了個頭。 　　“老人家安心，晚輩這就去替您孫兒討公道。” 　　蕭玨站起身形，再沒半點耽擱，腳下用力，破風之聲在耳邊響起，身形已然竄出數丈之外，幾個起落，再看不見蹤影。 　　不知何時，找書苑 wｗw.ｚhaoshuyuan.com 無人的村寨中刮起一陣旋風，新墳上的落雪被吹了個乾凈，最前頭的墳包上插著木條，上麵刻著字。 　　大夏子民十八，埋骨於此，血仇沸反盈天，不可恕也。 　　冬夜，不見星月。 　　燕城外十三裡，驛站殘破，惡鬼橫行。 　　蕭玨就站在驛站的破門外，耳朵細聽著屋內的鼾聲，分辨下十幾人是有的。 　　看了看手中的破劍，劍長三尺，劍刃殘破，在漆黑的冬夜裡，格外的晃眼。 　　沉了一口氣，蕭玨閉上眼睛，磕死在門檻上的老婦，屋裡凍的梆硬的小孩，大雪下埋著的良人，此刻都睜著一雙眼睛看著他，在他腦海中盤旋不斷。 　　蕭玨睜開眼，一縷銀光充斥眼眸，輕輕地扣響了破門。 　　“當，當。。。當” 　　不到兩息功夫，屋裡一片響動，聽著鋼刀倉啷啷出竅的聲音，聽著弓弦繃起發出的咯吱聲，蕭玨又是敲了三下門。 　　“當，當。。。當” 　　“害了這麼多性命，該還了。” 　　屋裡不知回了句什麼，蕭玨聽不見，也不想聽，一腔怒火已然燒的旺盛。 　　破劍自門縫裡劃了進去，也不見用力，驛站的破門就被劃開。 　　這一劍不但劃開了破門，也劃開了一片血雨腥風，家國大恨。 　　更是劃開了凡塵，引得一段仙歌縹緲，紅塵傳說。 　　苦寒之地起仙劍，世間本無這般人。 　　赤心少年浪蕩客，隻因劫難踏紅塵。 　　三尺凡鐵誅鬼怪，手掌日月碎山河。 　　待得同風鯤鵬起，白玉樓中唱仙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