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 變軌(1 / 1)

莽暮 高樓客 4925 字 2024-03-17

緊接著,政府就頒布了一係列製度法規和改革措施。極速施行了人口普查及登記工作。將人們劃分成了軍人、工人、農人、商賈、知識分子、外國專家等等不同身份。並規定,隻有拿到“特許洞天通行資格證”的單位和個人,才可以進入洞天進行考察、勘測等活動。   此舉引發了全體洋人的不滿,他們認為自己萬裡迢迢來到這不毛之地,在前期付出了大量的辛勤工作,對發掘洞天價值有著不可磨滅的功績,安西政府應該本著共同開發的原則行事。開放洞天的所有權和開發權。   在其中幾個帶頭的洋人莫名其妙失蹤後,其餘人雖然憤怒無比,各方代表天天叫囂著去臨時政府辦公室門口圍堵請願,要求徹查這些失蹤疑案。但是身處安西政府節製之下,相關單位又是各種出工不出力,時間一久,也就隻得不了了之了。正如那句老話,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在別人的地盤上,就算再有背景靠山,在麵臨著潑天大的利益麵前,都是幼稚的扯淡。根本毫無辦法。洋人們隻得憤恨的按“計劃”有序分批離去。其實,也是急著回去向自己的高層匯報這裡發生的一切。大都留下了小部分人繼續監視和督檢其他周邊工程。據說當地縣委,賣居留卡又狠狠賺了一筆天文數字。居留卡分“勞工”、“主管”、“業主”、“投資人”、和“政協委員”不同種類,價格相差數倍,迎合了各個不同階層人們的心裡需要。張拾感嘆這些外鄉人真是把這種貓膩玩出了花,爐火純真。   這些動蕩其實都與小張拾無關,甚至於與大部分的當地“鄉巴佬”無關。誰名義上管理這裡,他們根本不關心,隻要能看到日子一天天變好,自家豬圈都打上了編號等著拆遷,那實打實的銀元落袋,才是心頭真正的好。有了錢,哪怕離開這個山溝,到大城市裡去住,又能如何?豈不是更舒坦?總之,神仙打架,與地麵的凡人無關。愛誰誰。給錢就行。任你說的天花亂墜,想白拿?沒門!洋槍土炮不是擺設,誓死保衛故土!朋友來了有好酒,豺狼來了,嗬嗬,君不見黃河上遊遍地燒烤?孜然已備,開水已沸。當然,正規軍來了,還是要客氣的以禮相待,保持理智和禮貌。畢竟,誰拳頭大,就得聽誰的。這是鐵律,不會變的。   張拾一直在心中惦記柳有才的消息。按理說,早就應該回來了。這一晃,秋去冬來,大半年了,老家變了天,老柳還未照麵……不過想起自家老師那驚天動地的一劍,剎那芳華風姿無兩的身影。倒是堅信他肯定沒事,摸了摸懷中的“傳家寶”,無奈,也隻能安下心來慢慢等待了。   終於在年關之際,柳有才回來了。還帶了個美婦人同回故裡。那中年美婦,長得好似畫中人,眉眼彎彎,聲似黃鸝,膚若凝脂,細腰盈盈一握,更給人一種能被一陣風吹走一樣的錯覺,當真如同謫仙人下凡。村裡的老光棍口水流了一地,天天扒在祠堂門口不肯離去,就為多看那仙子兩眼。隻是可惡那徐老道、徐老賊子,成了祠堂的看門狗,四處咬人。自打柳先生回來,他就下了他的老爺山,心甘情願的為先生看門,帶領著堡子裡一同除過妖的另外五個人,組成了護衛隊。一副子忠心護主的奴才樣,麵對鄉鄰騷漢們,卻又是一副擇人而噬的嘴臉。每天亢奮著,仿佛就盼著有不開眼的來挑事,好立馬表演個血濺當場,以表忠心了。這樣一來,無數自詡風流的“拆”二代登徒子們隻能心中叫罵,卻也對那個手持桃木劍,比比劃劃的老家夥沒有一點辦法。   年節中,張老爺子以柳先生該給人家姑娘一個正式的名份為由,加上現在堡子裡有錢了,也需要找個由頭好好熱鬧一下。趁著過年,剛好湊個雙喜臨門,就主動做起了大媒。柳先生和那位被喚做“鳳仙”的中年美婦也就半推半就的答應了此事。人們給柳先生披紅戴綠,正式辦了場熱熱鬧鬧的大婚,酒席擺了上千桌。足足從初一鬧到了十五才收攤。   隻是張拾作為柳先生的親傳弟子,親近人,雖然紅包拿到手發軟,但還是無意間注意到了師娘偶爾略顯僵硬的動作和表情。好在,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師娘的聲音動作也慢慢自如流暢起來,再不為人所查。張拾心中有了幾分猜測。鳳仙師娘在大婚這幾天流的淚水,歡喜的居多,還有一部分,那應該是真的傷心。   開春後,柳有才的課堂裡,又多了幾個學生。除了總角之年的張拾和舊時同窗的七八個小學子外,課堂裡,赫然多了五條大漢,宛如門神矗立在那裡,坐在小板凳上,比站著的孩子們仍是高出一頭不止。散落坐在角落,還是無比突兀辣眼。還有一位年近花甲的老道人,也成了半個祠堂的人。徐老道人畢竟還是要老臉的,倒是不好意思入堂聽課,乾脆就盤膝坐在門外,全當看門人了。但是他全副身心都放在柳先生的授課上,每逢授課,必然豎起耳朵聽的仔細,時不時還從懷裡掏出個小本子,寫寫畫畫的做著筆記,再也很少回他的老爺廟了。   柳先生對此也沒有多說什麼,張拾明白,自己這恐怕是多了幾個師兄,不對,應該是多了幾個“老師弟”。   張拾為修行一事,心中困惑,更為那“風語”的事情耿耿於懷,對自己現在狀態感到非常不安。柳先生卻笑著隻說了八個字“時候未到,天門未開。”隻說那幾本手卷隻管背熟即可,不用放太多精力。徐道人那本冊子更是本不入流的大陸貨色,不用太上心。就囑咐他安心讀書去了。還是那些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的老調調,張拾暗自心中腹誹,“書中自有顏如玉,那師娘當真是你老人家讀書讀出來的?騙誰呢。”   但是也不能不服氣,表麵上還是一副乖順的模樣。隻得每天按部就班的讀書認字。其實他現在經過二次體質改良,已經基本做到了過目不忘,那些初級文章,隻要稍加用心,就可以做到爛熟於心。   看著婦唱夫隨的老師兩口子,日子倒也過得踏實。轉念一想,自己畢竟還年幼,還有大把時間可以浪費。師傅師娘想要過過人間小夫妻的生活,那就遂了他們的心願吧。人間美好,不過於此。自己有兩條大粗腿可抱,何愁不能修仙,別著急了。急也沒用。   可是平靜的日子,盡管再美好,也終是要迎來波瀾的。或大或小而已。   隨著外鄉人越來越多,堡子日新月異。尤其是在張文武帶著“鑄鍛工程突擊隊”,連續奮戰幾個月,大禹治水的精神附體一樣,吃住都在工地,數次過家門而不屑回。在先進的蒸汽怪物和鎬把子的輔助之下,人拉肩扛的,居然修了一條硬挺的蜈蚣也似筆直的“鐵路”。鐵路鋪就之後,更是大大提高了所有工程的建設速度。隻見那些鋼鐵長龍,張牙舞爪,咆哮著憤怒的噴著滾滾濃煙,長度直達數裡之遙,一眼望不到頭。宛如趴伏在地麵上的一條不停扭動的巨龍,帶給了本地人無限的希望,也給了更多“鄉巴佬”無比的絕望。畢竟把握住了拆遷大潮的幸運兒,並不多……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同樣都是“鄉巴佬”,為何有的人混的有頭有臉,而絕大部分人都淪為了下等公民……敵對,甚至仇視的情緒也在逐漸滋長,外鄉人在抱團,搞老鄉會,本地人也史無前例的跨越種姓,大規模開始抱團,其中甚至包括了大量少數民族“鄉巴佬”。   鐵路的通車,一開始幾天,連柳有才都為之動容震撼不已,當地老百姓更是跟看熱鬧一樣去觀摩。每當轟鳴響起,人山人海,人頭攢動,人潮隨之傾倒。張拾看得出來,自己先生這次是真的吃驚了。隻是時間長了,人們就習以為常了。人類,就是這麼一種健忘的動物。接受的快,習慣的快,遺忘的更快,。   自打建成了火車站,更是每天準時震的地動山搖。隨之而來的是準點大批的物資流水般的卸下,又有如山一樣的本地土產被拉走。人們把洞天裡外,本地特產運出來捆縛結實,包裹成一個個大小不一的方塊,由張文武工程隊的人碼放在車廂裡,擺的整整齊齊。清點完畢後,隨著火車的爆鳴,匆匆運往不知名的遠方。據說,這搬箱子的活,雖然不是肥差,但是有轉正式編製的機會。從此,每天來串門的親戚逐漸也變多了,其中不乏是來給自家子女爭取個合同工的叔伯親戚。大部分,小張拾都不認識,但他們都出奇的能一眼認出這位張家小公子。每逢見麵,親切無間,血濃於水的親情蕩漾在空氣中,濃的化不開。   附近的工廠,最大的就是張文武所在的鑄鍛廠,其次是軸承齒輪廠,柴油發動機廠,特種鋼材廠,化工炸藥廠,儀器儀表廠,六大工廠。大部分工人都是從安西大城那邊直接搬遷過來的原廠工人,到了本地招了一些工人,總體還是外鄉人占多數,畢竟技術也掌握在人家手裡。火車站就設在最大的鑄鍛廠廠區裡。一時間,張文武幾乎已經成了火車站搬運組組長,成了本地人裡混的最好的一個。張拾對自己老爹折騰的那點事絲毫不感興趣,倒是總覺得這些廠子加在一起,好像能造出個不得了的東西來。   至於水泥廠、磚瓦廠也是必不可少的,隻不過那臟累的活,都是給監獄的犯人準備的。   短短時間內,各種建築以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拔地而起。在之後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裡,高樓大廈鱗次櫛比,街道寬敞潔凈,華燈五彩斑斕,人們夜夜狂歡至通宵達旦,用翻天覆地來形容此地的變化也毫不為過。其實,更重要的是人們內心價值觀的變化,更加的翻天覆地。   所有當地人都被表麵虛假的濃濃幸福感包圍,隻有個別老人覺得整天山搖地動,沒日沒夜的,日子不再平靜。仰天長嘆受不了。在一開始的好奇和興奮之後,均有了不同程度的劇烈生活改變後遺癥,甚至有不少乾脆撒手人寰的。可是這一少部分人的感受誰會去在意呢?他們的子女也是悲痛過後立馬加入喧鬧的戰團,生怕追趕不上社會的洪流。畢竟老人走了,還有自己的子女要麵對全新的生活不是?歷史就像那黑色的火車一樣,呼嘯向前,不曾為誰回眸一顧。   就在張拾過九歲生日這天,一個不算太大的院落改變了堡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準確的說,出了正月,張家堡子就正式升級了,改叫“長樂鎮”了。一個三層高的小磚瓦樓,紅墻綠瓦,格外可愛,與周圍高大粗狂的建築風格格格不入。外加一個自帶低矮圍墻的小院子及一片平坦的空地上矗立的一桿高聳的鐵桿,改變了鎮子裡甚至周邊六大廠裡大部分人的生活,更直接碾壓了所有未成年孩童的散漫生活。   政府花錢,蓋了一所被定義為公立五年一貫教育製的學堂,燙金大字的匾額高高懸掛在學堂那威武的朱紅色大門正中。“長樂第一小學”。   這一變化,徹底改寫了張拾的生活。   大潮之下,任何人都無法獨善其身。為了能在激烈的社會競爭中脫穎而出,不至於被社會淘汰,家長們拚盡了渾身的解數,期望給自己的子女創造一個比自己更優渥的生活條件。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皆是人之常情,也是大多數人為之奮鬥一輩子的目標。自己不行就指望孩子,沒有任何思想負擔的把對生活的期許和幻想都加諸於子女身上。如果這也算是一種愛,那這愛,確實偉大,更無比沉重。一個個稚嫩的肩膀很難真正扛起這份沉甸甸的期望,但是普通人又幾乎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真正因為熱愛而去求知的人卻是鳳毛麟角。這其中,拿到被社會認可的“文憑”,即是目的,也是動力。一個正式的學籍,就顯得格外重要。對普羅大眾來說,隻有拿到文憑,才可以得到更好的工作,才能夠拿到穩定的收入,才能站著掙錢。這是不爭的事實。尤其是張拾這種“城鎮戶口”,無田可耕的“工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