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四. 太乙山(一十四)舊夢(1 / 1)

正月初九,拜天公。   正月初十,拜厚土。   陽光透過紛紛揚揚的揚花,在窗邊灑下斑駁的光斑和花雨,落在祝春嬌的一襲素雅的黃衫衣裙上,輕風拂過,她的發絲輕輕飄動,宛如仙子般靈動飄逸。   若有人看見一夜沒有噩夢侵擾,睡的香甜無比的祝春嬌,怕是無論如何不忍打擾。   此時她正依在貴妃榻上做著舊夢。   夢中,她仿佛又回到了太乙殿的那些舊時光,每天辛苦修行、練功、打坐、念經、洗衣、做飯、灑掃、采藥、采花、翻墻、拉客、挨揍……   而師父總是定時定點,拿著一根紫竹柄棕絲太極甩子,蹲守在她床頭,不停騷擾:“徒兒,日曬三桿,該起來灑掃了。”   可惜那縷撓人的棕絲,總是在她臉上輕撓,讓她無法繼續安然入睡。   迷迷糊糊的她揮手拍開。   “師父,讓阿嬌再睡會!”   可是說完,那仿若粽絲的小毛手在她的臉上撓得更歡了。   “吱吱!”   祝春嬌實在被鬧得不行,幽幽睜眼醒來,隻見眼前有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是一隻小毛猴子,它正湊得極近地看著她,讓她嚇了一跳。   “啊!——”   “哪來的猴子?”   “阿奴!”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祝春嬌隻見唐棣一隻大手輕招,一隻金色的小毛猴子,從床上輕身一躍而起,跳到他的肩頭坐下。   “這是哪裡?……”   “我怎麼會在這?……”   祝春嬌迷迷糊糊地四處張望,隻記得她好像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隻是這……好像不是她的房間。   她驀地坐起,摸了摸身下的毛毯,是富有質感的西域駱駝毛,她不禁身子一晃,腦袋再度一暈,“咦……我竟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她怎麼會出現在別人的屋子裡?是誰把她抱過來的?   “當心,祝女俠。”   幸而身邊人及時扶住了她,才沒有讓她跌下榻去,隻聽他道,“你中的毒剛解,還需靜靜休養。”   祝春嬌抬起頭,迷茫地看著眼前的唐棣。他一頭黑發,還挽了發髻,換上了昨夜的衣衫,如今他一身暮雲灰色交領右衽大袖儒衫,綬帶纏腰,草鉤掛一銀劍一金筆,頗有書生意氣。   “你……”   “你的頭發……怎麼變成黑色了?”祝春嬌脫口而出。   唐棣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一頭青絲,輕笑道:“為了以後出門方便,昨夜特意染了個顏色,祝女俠,可是奇怪?”   “不,很好看。”   祝春嬌後知後覺意識到這話十分輕佻,當即改口,“我的意思是……唐公子……昨夜是你們又救了我?”   “嗯。”   隻見唐棣扶住她微微頷首,“你昨日撞見石奴瘋魔殺死宗聖宮的薑道長,自然有人來殺你滅口,畢竟煉製旱魃之術,乃禁術,歷朝歷代明令杜絕,不被法理所容。”   祝春嬌皺眉,倒吸一氣。   “煉製旱魃?”   唐棣頷首,“是的,如今初步看來,這石奴似人為煉製而成的旱魃,可能被薑道長發現,於是遭了毒手,那飛天二魔又轉頭盯上了你。”   祝春嬌訝異一聲,這回她是真的震驚了,“飛天二魔昨夜來過?”   “昨夜那叛出佛門的飛天二魔,不知為何以他們調製的“七色神水”迷暈了姑娘,怕是為了什麼隱秘之事,上門想要殺人滅口。”唐棣輕聲解釋道,看著不敢相信的祝春嬌,手捧一杯清茶,微笑遞過,替她緩解緊張的心緒。   “來,祝女俠喝口茶,我們慢慢說。”   “多謝。”   祝春嬌摸著手邊的茶杯薄胎細瓷,通體透亮,其上淡繪草書,必是一件瓷中珍品,因為憂心忡忡,她隻是輕泯了一口,便小心放回榻邊圓凳,問道,“那飛天二魔後來呢?”   他們不會再次回來找她索命吧?   唐棣眼見她神色不安,斷眉下,眼如星辰,朝她一笑,頓時消減了三分人前冷淡疏離之感,溫聲說道,“他們留下解藥,便走了,應該是暫時不會回來,祝女俠,不用擔心。”   “那就好。”   祝春嬌聞言鬆了一口氣。   幸好他們被淩雲打跑了,否則若再遇到昨晚之事,那她晚上哪還敢合眼睡覺,隻怕夢中就被人取了性命。不知昨晚的一番驚心動魄的祝春嬌再次出言感謝,“春嬌多謝二位援手,否則昨夜怕是已下了黃泉地府,見了十殿閻君。”   唐棣扶住她一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祝女俠不用多禮,隻是這薑道長之死還是有些蹊蹺,一早淩雲便去了宗聖宮報信,順便說明此事。”   祝春嬌驀地站起,“啊?”   “憑他那張嘴,去了,說的清嗎?”   “我道門樓觀一派最恨邪門歪道,怕是認為是他這個江洋大盜殺了人,又想栽贓給他人,最後報官就壞了。”薑左師兄怕是正因為嫉惡如仇,才遭了那石奴毒手。   唐棣不置可否,無意識捂著還隱隱作痛的胸口,揉了揉,道,“無妨,讓他出去撞撞南墻也是好事。”   “不怕,等我休息好了,我也去宗聖宮將此事說個清楚。”祝春嬌卻怕他擔心淩雲,立即出言安慰,許久又小心翼翼問道:“對了,唐公子,外麵那位大哥和老婦怎樣?他們不會都……遇害了吧?”   唐棣聞言目光也落在院外的老婦二人身上,開口道,“祝女俠,放心,那二魔似乎並無傷人之意,她們隻是被迷藥迷暈,我已經將他們扶回屋中,睡上一日便好。”   “那就好……真怕他們因我無辜喪命。”祝春嬌這才拍了拍胸口,心裡的一塊大石算是落地。   她們修行之人,最怕因為自己擾了凡人命數,何況她還是一個災星托生,走到哪裡哪裡有人倒黴,更怕因此禍害了他人。   “祝女俠……連這不相乾的庶民也如此上心。”唐棣聞言似有所思,定定瞧著忐忑不安的她,悠得心思一動,開口道,“莫怪江湖人人都道……上清宗的慕雪春衫玉道仙子,慈悲濟世。”   “今日一見,誠不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