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流環繞中心往往是陣法之眼。沒有人這麼同杏雨說過,隻是他憑“陣眼”一詞,結合自己所見所感,猜的。 杏雨也因此想到另一個問題:如果上古人人都有如他一般的辨靈能力,陣師還會那麼難當嗎? 他的能力必然是有非常之處。 接下來的幾天,杏雨和大多人一樣,一頭埋進藏書間,能看多少算多少——下一次古跡開啟未必能進來了,而且,越早學到越多東西越好,不是麼?那可都是些失傳的古籍,而他們將是這個時代第一批讀者! 但杏雨一連三天沒見謝清、杜子曉的影子,嗯……段梨和王蘭兒也不見了。 這幾天,杏雨和陳熙在熱心的邵奕的幫助下,惡補了大量關於各方勢力、草藥礦石和妖族的常識——但杏雨沒聽到有關那些箭的信息。 此外,在輔以邵奕、陳熙的解答下,杏雨看了十幾本古籍。其中關於陣的記載和其他有關的描寫,讓杏雨大致明白,想像他一樣和分辨不同顏色的圖線一樣容易地區分不同的靈,修為至少需要不低於靈錚境,甚至可能得更高。 大概就像邵奕說的那樣,他身上,有點不一樣的東西吧。 杏雨剛看完本《百禽經》,順便睡了一覺,精神抖擻,出來正好聽見謝清的聲音。 “……我那一槍出去,嘖嘖嘖,腦袋瓜給他碎得!太帥了!哎呦我去——喝好酒不帶我!豈有此理!” 杏雨看到邵奕一臉嫌棄地躲開帶著一身汗撲來的謝清,頓時樂了。走到謝清幾人旁邊,杏雨問:“謝大哥,你們去乾什麼了啊?” 幾個不足十歲的持劍弟子,剛走下旋梯,正好奇地東張西望。他們身上,都或多或少地掛了彩。 “滅了幾個黑手。”謝清接過邵奕讓曲晚玉遞來的毛巾,潦草地擦擦臉和手,然後認真擦起了槍。 “殺了七個,不過偽裝老魚和衛小姐的好像沒看見。”杜子曉說,“我覺得還是叫大夥清清人比較好。” 老魚就是“崩天魚”戴歌文。說起來,依預言詩看,杏雨估計他還活著。 “清清清!把最強的交給我!”謝清酒也懶得討了,隨手把毛巾搭肩上,舞著新槍螭魂興奮地說著,“那幾個雜碎太廢了!我的槍還沒喝夠血!” 血都給你擦了人家喝什麼?杏雨在心裡吐槽。 “不如交給我,否則讓你們尹山宗丟了個好苗子可就不好囉!”一個曠神宗服飾的男子走過來,語氣和神態一般狂傲。 是元三少。 邵奕嗤笑一聲,說:“你倆有什麼區別?擱人家跟前就是倆大雜碎。我這種至今沒出過汗的,才是巔峰戰力!” “……”杏雨心想:怎麼辦,我好像也還沒出汗? 謝清抬手就把臟兮兮的毛巾甩向邵奕白凈的臉。 邵奕滿臉嫌棄地躲開,沒成想謝清算準他方向,一槍刺來。邵奕沒時間也沒打算拔劍,瞬間聚靈於酒葫蘆裡就迎擊。 杏雨看著邵奕動作嫻熟地使著那個雕花銀葫蘆,忽然想起還沒問過他在列兵室得了什麼。不會得了個酒器吧?這人天天就是酒酒酒的,而且他劍也沒變,身上也沒哪兒明顯多了東西。 邵奕如閑庭信步般一次次蕩開謝清的槍,目光看起來很散 漫,毫不上心。謝清被他這副樣子刺激到了,前踏一步就是招“鼠急”。 邵奕忽然後退兩步,杏雨馬上緊盯著他,然後……看見邵奕仰頭把酒喝完。【奕:虛晃一槍】 “……”我還以為你要放什麼大招呢! 喝完酒,邵奕抬手扔出銀葫蘆,速度快到杏雨眼睛都跟不上葫蘆。最後看去謝清時,耳朵已先一步聽到一聲悶響——隻見謝清左手捂著頭,齜牙吸氣;而銀葫蘆砸在地上,蹦躂兩下就咕嚕嚕地轉起了圈兒。【清:好好好,這麼玩是吧,難評】【奕:單殺謝清!】 元楓看著謝清立槍撐地,皺著臉揉腦袋,一頭墨發窣窣響個沒停。在一片安靜中,元楓瞥了眼邵奕,進了藏書間。 看兩人打完了,杏雨湊到邵奕跟前,好奇地問:“邵大哥,你在列兵室得了什麼寶貝?” “得了個……不告訴你。” “……” 最終決定是先找齊了三位半步靈錚及粟巧再正式開始“滅黑”。 邵奕、箏魎在陽塔,粟巧在陰塔,真、假衛嵐卻都沒見身影。 她們在哪?沒人知道。 尹山宗謝清六人決定分組去找人。 謝清、段滿加杏雨一組,杜子曉、王蘭兒加陳熙一組,邵奕、曲晚玉一組,箏魎獨自一組,分別向東南西北去;白鷂、段梨分別在陽、陰二塔留守。 陳熙是主動要求加入的。 自從在困仙宮重遇陳熙,杏雨就覺得他變化不小。 倒也不是像換了個人——何況黑手才不會冒險冒充“突然冒出來”的不知絲毫信息的人——隻是看起來不再有種陰沉感,反而是最早時給杏雨的那種傲感,自信、放鬆,而不是隱隱透著低迷消沉。 杏雨好奇去問,陳熙隻說“因為道心穩了”。 你覺得你說和沒說有區別嗎?杏雨氣結。 陳熙知道為什麼。 在困仙宮那個戾皇宮中,他碰巧與尹山宗一名持劍弟子同行。晃動停止後,他們卻正在紅地中。 數以百計的利刃飛來,幾乎是下意識的,總是有些僵滯的付氏步法流暢自然地行出,每一個轉步都像自然而然的;每一劍都像算好的般,無一偏斜落空。 直到那時他才明白,自己十五年的苦練從不是白費,他隻是自己束縛了自己——他仍然是那個被賦予厚望的斡天宗付家的天才!他必然會光明正大的回去,用父親為他取的名字! 向東突破最密的魔甲圈,謝清三人走在冷清的街道上。 “謝大哥,”杏雨趁機問,“我聽說尹山有個臥雲穀,和臥雲宮有關嗎?” “可能有吧,”謝清留神四周動靜,卻也不在乎和杏雨說話會分神,“不過臥雲宮大概是因為住了雲門人而得名,臥雲穀則是因為有古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聚霧如雲而得名。” 杏雨點點頭,沒再說話,放心思在街、街邊的房屋上。 和剛到蔚城的生疏不同,再看這些裝飾簡單卻不失匠心的建築,他仿佛能看到曾經生活在這裡的雲門子弟。(蔚wèi:①草木茂盛;②雲氣彌漫) 歡聲笑語連作樂章,嬉笑打鬧綴成畫卷。那些人,是他的先祖,但也和他一樣,從懵懂無知開始,漸漸認識身邊小小的世界,而後知道了更大、更不可預知的大世界。 這裡,有過喜怒哀樂,有過悲歡離合,有過許許多多不再為人所知的、大大小小的故事。 真的像,太像了——這兒簡直就是個大大的小珺村。 烠生老祖在《百事記》中說這個暫被稱為八卦城的地方叫作蔚城,她曾如她的名字般生機勃勃,好似永無凋零之時——就像,從前小珺村的,鳥唱蟲歌,雲起雲收,花開花落…… 如今,沒什麼人知道她的名字了吧?她身上,也早已褪去了如她曾經的名字般生機無限的色彩。 杏雨低頭讓晶瑩消失在暗色調的磚地上,他握緊手中的劍,無聲地告訴不知去向的亡魂:我,杏雨,會永遠記住你們,讓你們,永遠“活”在你們眷戀的土地上! 太陽輕晃著頭,千萬年如一日地、安靜地注視著天之下的生靈,為各種意誌而生存的,生靈。 (補注:陳熙兩歲半始習武,四歲半至六歲在逃亡,六歲到小珺村,憑記憶和自我理解自學至今,十九歲,故日十五年苦練。 (杏雨在陣房的收獲隻有提升了速度等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