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術兀說完，就離了長凳，不顧地上醃臢，跪在地上行禮。雙臂交叉，合在胸前，右手撫左側肩胛，左手撫右側肩胛，一臉肅然的看龍樹。 　　這，是一個表達信任、臣服的禮節，雙腿跪地，則無法利落起身，雙手交叉，則不能拿刀兵，示無威脅、傷人之意。 　　龍樹也起身，卻是將赤術兀扶起來，說道：“我們未來自可以如日中天，光耀草原。我們胡人，也必可有漢人一般的日子，不弱其國。”待赤術兀起身，他便繼續說道：“在我之前，我突利之主，一直稱‘罕’，偏我以‘狼主’為號，便是要臥薪嘗膽。狼主，本是漢地之人對我之蔑稱，我就要記住這個，才能勵精圖治，不沉淪於享受。赤術兀，我希望有一日，那一些個漢人，可以跪在我的麵前，呼我為‘龍樹罕’，而不是什麼‘狼主’。” 　　赤術兀一臉正色，說道：“必有這一日。” 　　這龍樹、赤術兀二人，赫然便是一方草原的霸主狼主，及其亦師亦友的謀臣赤術兀。二人這趟出來，本就是為了體察草原各處，包含了中原羈縻之地的草原生態的，這“數字”一項問題，本就梗在心中，一直是個繞不過去的問題。 　　今日更是見了因數字原因導致的牧民愚鈍，這一癥結也就愈發的顯眼、深刻起來。 　　以往也隻是聽人說，這一趟卻是親眼見了，有治下之民、漢人商賈的對比，那一種區別也就更見分明。 　　他也不免生出一種“我為狼主，也算草原上的豪傑，自問智計不凡，可卻還不及這一些商賈之流”的頹然，故也才有了這樣一番交談。 　　戚正榮、米明秀、和穀玉金、二兄妹進了客棧院子，便見驢、騾都卸了車，許多車把式、護衛也都沒了蹤影，隻留了一些人在照看著。 　　一人見五人回來，便打招呼，道：“戚爺，你們回來了？”跟著，就喊了胡圖、胡英出來，“二東、二東，戚爺回來了。” 　　胡圖、胡英便從一間客房裡出來。胡圖便關心了一句：“戚大俠、米姑娘，你們朋友的麻煩解決了？” 　　戚正榮說道：“解決了，也不是什麼大事。” 　　胡圖點頭，說道：“那些胡人也沒多少心眼，大家說開了就是了，做生意嘛，和氣生財。” 　　戚正榮說道：“胡二東說得是。”彼此寒暄了幾句，胡圖就又說道：“我讓人給你們留了房間，還讓店裡燒了熱水，咱們在這兒好好修整一兩天，解一解乏勁兒。” 　　戚正榮暗嘆胡圖顧慮的周到，便抱拳道：“真的麻煩胡二東了。” 　　胡圖便笑，說道：“哈哈哈哈，哪裡、哪裡。”說完，就讓胡英引五人去房間。 　　進了房間，穀玉金便將係刀、劍的鞭子一鬆，一並脫了在炕上，渾身也隨之一鬆。他長出一口氣，說道：“終於算是放鬆了，卸下了兵器，身上簡直輕了一半，感覺人都要飛起來了。身上的每一塊肉，都覺著愉悅。” 　　米明秀說道：“誰讓你拿這麼多的？若是當時隻拿一根棍，便不用又是刀、又是劍的背這老些了。” 　　穀玉金說道：“叔不是連耙子、連枷都一並背出來了？” 　　戚正榮不語。 　　米明秀說道：“等一下來了熱水，你們爺們三個就先洗一下，我們娘們兒兩個等一等也洗一澡。” 　　過了一陣水燒開了，李記的兩個夥計便抬著一個浴桶進來，浴桶裡是大半桶蒸騰著霧氣的熱水。而後又來了兩趟，再抬了兩個浴桶，一共是三個浴桶，送到了客房中。戚正榮、穀玉金和兄妹二人中的哥哥便留在房裡，脫去衣服，一人一個桶泡進去。 　　桶裡的水略有些燙，穀玉金適應了好一會兒，才適應了溫度，安穩的坐進桶裡。 　　過了一陣，便一屏息，將頭一沉，整個浸入水中，伸手散開了頭發，好一陣搓洗。 　　一根一根的發絲在水中自然任性，各自散開，卻是可以一簇、一簇的洗，從根部到發梢，一丁點都不放過。洗完了頭發，再用手指肚在頭皮上一陣按摩，說不出的服帖、舒服。 　　出水之後，一頭長發更是說不出的柔順、光滑。 　　之後足泡的水有些涼了，才搓了搓身上的汙垢，便出了浴桶，穿上衣服。又幫戚正榮搓了一下背，便完事了。 　　那兄妹二人中的哥哥卻是最快的，找書苑www.zhaoｓhuｙuan.com 等二人洗完的時候，人早就出去了。 　　二人出了屋，米明秀便叫了夥計過來，將汙水倒了，又換了兩桶熱水，便帶著兄妹二人中的妹妹進去洗。 　　女人洗澡，總是更慢的，穀玉金一邊等，一邊用手梳洗自己的頭發，讓發絲透氣，這樣便乾的快一些。一直等到了頭發乾透，米明秀和那個妹妹還沒有洗完。 　　戚正榮說道：“等進了口，便讓你嬸去扯些布，給你們做身衣服。你這一身衣服也沒個換的，都臟不像樣了。這兒雖也賣一些布匹，可卻都是粗布，價格又貴，很不合適。” 　　穀玉金在衣兜裡一摸，便摸出小塊的金子在手裡拋了幾下，說道：“我有錢。這是在虎爪湖裡撈的。之前一直藏在頭發裡麵，剛才洗頭摘出來放衣兜裡了。” 　　戚正榮笑，說道：“好好收著，莫要拿出來顯擺，讓人看見了不免起心。” 　　穀玉金點頭，說道：“我懂得。”說完，就又皺了一下眉，頗為糾結，心道：“嬸她們兩個人怎麼還沒洗完呢？外麵這股味兒太臭了，我紗巾還在裡麵放著。這會兒想找個遮掩口鼻的東西都沒有。” 　　他伸手將頭發攏了攏，在頸後底底的紮起來，隻覺著無聊。於是，便找了個話題。問戚正榮道：“叔，那個小刀快手……他為什麼叫小刀快手？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戚正榮一陣出神，而後才說道：“沈家堡一直都善使一門小刀絕技。刀是一尺長的殺豬刀，形似柳葉，又尖又快，一出手便是令人難以防範，又快又絕。所以素來都有‘沈家小刀，神鬼難測’一說。”